第295章 295.月度迷津(三)

“对呀,她叫池鸢。”宋策突然搭上凤音尘的肩,笑着调侃道:“咦,音尘怎么脸红了,莫非你对这位池姑娘……”

“没,没有……”凤音尘原本没有脸红,被宋策这般调笑,耳梢当即红了一圈,他着恼地推开宋策的胳膊,佯怒喝道:“宋策,你不要胡说八道!”

宋策被推到瓦檐上还止不住的笑,“诶,这是被我说中心思恼羞成怒了?这有什么,正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你小子向来不近女色,没想到今日却是开窍了,不过作为好兄弟,我还是劝你一句,池姑娘可是同谢七郎一起来的,你再怎么动心思也不该撬了兄弟的墙角。”

凤音尘神色一怔,转头时恰好与谢离看来的目光相对,“谢七郎,我……我没有……”

谢离面上笑得一派从容:“音尘不必多虑,我与罄……我与她只是知已好友的关系,你若喜欢她,那是你的事,我不会说你什么。”

“谢,谢七郎,不是,我没那个意思,我不过是好奇多看了一眼,真,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凤音尘急欲争辩,说了半天却闹了大红脸。

谢离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好了,我懂,不必解释了。”

凤音尘清咳一声,面色逐渐恢复正常,他扫了一眼还靠在檐上大笑的宋策,颇为不在自的撇开头,不想再搭理他。

就在三人说话间,柳水秀不知何时爬上了墙头,一边喘气,一边对着檐上谢离挥手呐喊:“谢七郎,谢七郎!”

此举将三位少年吓了一大跳,宋策率先站起身,惊讶的看着柳水秀,一脸不可思议:“这,这姑娘可真是生猛啊,谢七郎!喂,谢七郎?人家找你呢……”

柳水秀扶着枝桠摇摇晃晃的站在墙头,见谢离朝自己看来,脸蛋蓦然一红,赶忙将系与腰间的裙摆放下,冲着他甜甜笑道:“谢七郎,你,你好呀!”

谢离坐在檐脊上动也不动,皱眉看着她道:“姑娘你是?”

“啊,我,我叫柳水秀,我,我们小时候就见过的,或许你不记得了,在你五岁那年,我还不小心将你推进池子里了……”柳水秀太过激动,说出的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谢离收回目光,抬手轻抚扇面:“柳姑娘说笑了,谢离不曾记得自己落水过,应是姑娘认错人了吧。”

“啊?谢七郎你不记得了吗,你小的时候还经常喊我秀秀呢!”柳水秀有些着急的向前走了一步。

宋策笑着接话道:“哦,原来你叫秀秀啊,秀秀姑娘好呀,谢七郎记性可差了,你别与他说了,与我说说吧,嗯?”

柳水秀红着脸低头回道:“好,好的,策哥哥……”

一句策哥哥让宋策直接呆立当场,他本是一时兴起想调戏这个胆大的姑娘,没想到柳水秀没有一点矜持之意,如此境地,反倒是让他有些不适应了。

柳水秀捏着帕子瞟了宋策一眼,目光从谢离身上扫过,缓缓探向他身后坐着的凤音尘,她低眉偷瞧了几眼,犹豫一会才对宋策道:“策哥哥,那个,你身后是凤音尘凤公子吗?”

宋策神色一顿,诧异看着柳水秀,好嘛,原来她是想借他去搭讪凤音尘,好一个策哥哥,差点就被这狡猾的小女子给骗了。

“音尘,有姑娘找你呢,快来瞧瞧。”宋策拿胳膊撞了下身侧凤音尘,凤音尘早就消了气,转身看他:“又要干嘛?”宋策朝他使了个眼色,又伸手指了指墙檐上的柳水秀,凤音尘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语气冷淡:“不知姑娘找我有何要事?”

柳水秀朝他挥了挥手,目光微微发痴:“没,没事,那个凤,凤公子,初次见面,我叫柳水秀。”被凤音尘看了一眼,柳水秀激动得浑身一颤,正要继续搭话,园中等着看美少年的姑娘们全都围聚过来,满脸娇羞站在墙下,指着檐上少年争论不休。

站在鱼池边听琴的池鸢,被一大批涌来的姑娘丫鬟推挤着差点掉进鱼池,与此同时,还在和凤音尘搭话的柳水秀突然踩空,拽着断裂的枝桠,身子径直朝墙下坠去。

霎时惊叫声四起,众人争相往那边挤,一个跟在姑娘身侧的嬷嬷在路过池鸢身侧时,趁众人注意都放在墙檐那边,勾起手臂冲着池鸢腰部肘击而去,可惜池鸢早已洞察她的举动,巧妙转身躲避过去,然而却有位姑娘刚好被人潮挤了过来,正撞到嬷嬷肘击上,直接被推进了鱼池里。

柳水秀失足跌落之刻,谢离和凤音尘都没动,只有宋策蹬足冲去,拦腰将她抱住,在众人惊呼声中双双落地,柳水秀惊然失声,怔怔看着抱着她的宋策,眉目羞红而不自知。

两人落地没多久,鱼池那边就传来阵阵惊叫,“救命啊,有人落水了!”

谢离、凤音尘同时一惊,因为众人围聚之处正是池鸢方才所站之地,谢离毫不犹豫踩着檐角一跃而起,飞身冲向鱼池,众人望着谢离凌空飞跃的身姿,惊讶得合不拢嘴。

等谢离赶到时,池鸢已经将落水的姑娘救起,他站在假山上看着小姑娘不断向池鸢致谢的一幕,嘴角的笑再也压抑不住。

还好日头暖池水不怎么冷,小姑娘虽受了惊吓但也不至于着凉,她向池鸢拜谢几声,突然捂着肚子痛叫出声,一侧的丫鬟婆子赶忙扶着自家主子,焦急询问道:“姑娘,姑娘你怎么了?”

“嬷嬷,我……我肚子疼……”小姑娘声音极为虚软,池鸢察觉不对,推开身侧的丫鬟,直扣上小姑娘的手腕,一探之下可是了不得,原来方才故意撞过来的嬷嬷有些手脚功夫,再加上她施了些巧劲,打在这身娇肉贵的小姑娘身上,就如同一块尖利石头撞向软乎乎的豆腐,小姑娘内腑都有些许震伤,胸腹中还堆着几口瘀血,再不看大夫怕是会留下隐疾。

池鸢对小姑娘的丫鬟道:“快传大夫,她受了内伤。”

“内伤?为何落水会受内伤?”

“不知道呀……”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余,突然有一个人高声喝道:“难道你们不觉得奇怪吗?这白家小姐好端端的为何会落水?”

“对呀?怎么就落水了?”

“不知道,刚才柳家姐姐跌下时,我们都没注意到。”

哄闹声中,一个娇娇弱弱的丫鬟站出来,举着手小声道:“奴婢看见了,刚才奴婢全都看见了……”

“快说,是谁?”

小丫鬟颤着手指着池鸢道:“奴婢看见是她,就是她将白家小姐推下水的……”见池鸢回头看来,小丫鬟害怕地缩起身子,不断往人群中后退,“奴婢……说的都是实话,你,就算你威胁奴婢也没用……”

一个美妇人站出来将小丫鬟扶住,“小丫头,你别怕,快将方才看到的事都说出来,有什么后果本夫人帮你担着。”

“夫人……夫人……”看见美妇人小丫鬟当即哭跪在地,抽噎着将事情的原本始末道来:“奴婢方才就跟在白家小姐身后,奴婢看见……那位姑娘突然转身推了白家小姐,之后白家小姐就……就落水了,呜呜,奴婢说的都是实话,奴婢不敢有半句妄言,若奴婢撒谎,必将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薄薰听了气得只想上前掐死这个满嘴胡话的丫鬟,但奈何手却被池鸢紧紧牵住,并用眼神警告她不要轻举妄动。

薄薰跺了跺脚,气呼呼的传音道:“主人!她们居然敢这样污蔑您,您不生气我还生气呢,哼,真是气死人了,什么狗屁喜宴,分明就是那个坏女人故意设计好的陷阱!”

池鸢淡然回道:“一点小事而已,不必在意。”

“怎么会是小事呢,主人,您,您……哎呀,我不管了,待会我就去找那个女人的麻烦,哼,竟敢欺负到我家主人头上了,定然要她好看!”

池鸢摇头失笑,薄薰见她不阻拦便是默认,当即心中怨气散了些,开始盘算一会该如何给齐霜下陷阱。

那位美妇人是这座内宅的主事人,方才石舫之事她亦在一侧旁听,本就对池鸢的初印象就不太好,这下又被府上的丫鬟发毒誓指认,就算凶手不是池鸢,齐夫人对池鸢也不会有好脸色了。

“小姑娘,你有何话说?”齐夫人对池鸢再有意见,当着众目睽睽之下,事情也会秉公处理,免得落人口实。

池鸢看向地上跪着的小丫鬟,唇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好一个不敢有半句妄言……敢发如此毒誓,你就不怕真遭天谴吗?”

小丫鬟听言抖了抖,缩着身子赶忙躲到齐夫人身后,“你,你威胁我也是没用的,事情就是你做的,你,你还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赖账吗?”

齐夫人皱眉看着池鸢:“小姑娘,你既没有争辩之词,那也就是说,你自己承认这推人落水之事了?”

白姑娘听了急忙拽住搀扶她的嬷嬷,虚弱的摇头道:“嬷嬷……不是她,她,她没有推我……”可惜白姑娘伤势太重,说出来的话早被周围窃窃私语声盖过去,不过她身边的嬷嬷倒是听清了,但嬷嬷却没说出来,而是扶着白姑娘退远了,还不断劝她:“小姐,知人知面不知心,您方才落水之时,那小姑娘可不就是站您身边么,您定是眼花没看清,你们几个快带小姐下去歇着!”

见白姑娘要被丫鬟扶走,池鸢回头叮嘱道:“她受了内伤,你们可不要当寻常风寒来看待,最好请个大夫来。”

“嘁,明明是她推人落水,却还要在这假惺惺,分明就是内疚,或是想来掩饰自己的罪行!”

“听说这位池姑娘武功很好呢,你说这内伤是不是她不小心失手打出来的?”

“哎呀,你这般说还有可能是呢,园子里的丫鬟婆子哪个会拳脚功夫的,肯定是她做的!”

听着人群一众刺耳的污蔑声,谢离再也无法旁观,动身飞下假山,在众人惊疑声中站到了池鸢身边,池鸢回头看了他一眼,低声道:“不关你的事,别插手。”

谢离面上笑得和煦,但眼里的光渐渐沉了下去:“怎会不关我的事?她们竟敢这般欺辱你,简直就没将我放在眼里,罄月,对不起,一开始,我就该决意劝你不要来的,这件事还是交给我处理吧,世家之间关系错综复杂,好多隐情你不懂,也不知如何处理这场面,即便说得占理,但涉及利益,她们也会将黑的说成白的。”

薄薰听了连连点头:“就是就是,还是小谢离够意思,你可一定要替主人讨回场子啊!”

“谢家小郎君,你怎么来了?”见到谢离来了,齐夫人还是客气行了礼,谢离还了一礼,笑着道:“齐夫人,诸位,我想此事定然有些误会,你们不能听信小人一面之词,就贸然认定罄,咳咳……贸然认定此事是池鸢做的。”

“哦,那谢家小郎君有何高见,说出来听听。”

“你们都说是池鸢推白姑娘落水的,但有没有另外一种可能,这件事情原本就是冲着池鸢来的,池鸢身手好恰巧躲过,而那白小姐又恰巧撞上来,而实施计划的人早就做了两手准备,其一重伤池鸢再顺利推她落水,其二池鸢没有落水,那也可借此事做文章,栽赃陷害给她,无论她落水与否,反正这罪名今日就赖在她头上了。”

齐夫人听言笑看谢离:“好一个赖在她头上,谢家小郎君这般说,莫非意指我也参与其中了?”

谢离端端与她对视,脸上的笑维持着一个恰到好处的礼貌:“齐夫人言重了,关于此事,可能是府上丫鬟被人买通,背后之人也可借此实施一石三鸟的计划,此事缘由,我想齐夫人应该很清楚,既然大家都心知肚明,又何必让谢离一一点破呢?不过,若是齐夫人或是在场诸位还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刁难池鸢,那便别怪谢离不客气了。”

齐夫人脸色顿然难看,她盯着谢离看了一会,似在心中权衡利弊,随后抬手道:“谢家小郎君说的不无道理,此事我会严查下去,会给各位一个交代的,好了,都散了吧。”

本就是一段无足轻重的小插曲,人群各自散去后也没起什么风浪,但经过此事,园中赏花的世家小姐皆对池鸢避而远之,有的人是刻意孤立,有的人则是怕麻烦找上身。

池鸢来此本就是为了看热闹,不想自己却成了那个热闹,不过这些小打小闹在她眼中根本不算什么事,既然没人愿来找她说话,她也乐得轻松自在。

谢离带着她翻上墙檐,在一众人惊讶目光下,两人毫无顾忌的坐在檐上说话,“罄月,如果……你觉得不开心了,想回去了,我们可以现在就回去,不必……”

池鸢打断他的话:“我很开心啊,好戏不才刚刚开始吗?如果这就是她的出招,未免也太低劣了些。”

谢离怔了怔,随即笑了:“内宅之事皆是如此,若罄月没有武功,没有家世背景,没有人为你撑腰,那这些在你看来有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极可能真会要了你的命。”

池鸢笑容一顿,谢离说的对,方才若不是她有武功躲避,那么受伤的必然是她了,再且,她们都知有秋玉彦在背后替她撑腰,她们却还敢如此兴风作浪,分明就是仗着家族势大,或是觉得男子不会管这些内宅琐事,只要不闹出人命,便不会有人深究,如此也正是她们肆无忌惮的底牌。

“嗯,可能你说的很对,以后我会小心的。”难得见池鸢低头认错,谢离有些惊讶,他低头看着她,却不察身后有人靠近。

在宋策即将靠近之时,薄薰突然出现拦住他:“站住!你小子,从哪冒出来的?”

薄薰出现的太突然,着实吓了宋策一大跳,两人大眼瞪小眼对视了一会,还是薄薰指着他的鼻子又骂了一句才回过神。

“你这小丫头真是顽皮,乖,一边玩去,别打扰主子说话。”宋策极为自然的推开薄薰,然而他却高估了自己下手的力道,推过去时,就感觉在推一堵墙,“咦,你这小丫头,脚下是生出了根么,站得这么劳实?”

宋策仿佛和薄薰较上劲了,又伸手推了推,薄薰见状,乐得呲牙咧嘴:“哈哈,你这个人还真有意思,居然敢同本姑娘比力气,你推吧,再推个几百年都不一定推得动本姑娘!”

谢离回头看着两人幼稚的比试,不禁笑道:“策兄,不是送人家姑娘歇息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宋策听了这句话顿然泻了气,他也不同薄薰比了,指着谢离没好气道:“好你个谢七郎,尽看我笑话,方才你们都不出手,也只有我这般好心的人才会可怜那姑娘,哎,这下好了,被人赖上了,还好我机灵,半路跑回来了,不然还有更麻烦的事等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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