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剑影浮波(6)

清晨破晓,轻纱拂动,薄薰舒服地撑了一个懒腰,从长榻坐起,看向被绑在椅子上的阴江流。

一束晨光打在阴江流苍白如纸的面容上,映得他唇角的血渍格外鲜艳,薄薰眼眸一转,起身朝他跃去,薄薰才动身,眼眸紧磕的阴江流就瞬间惊醒。

他一脸警惕地盯着薄薰靠近,幽黑的眼瞳中闪过一点暗光。

“哎呀,主人居然还没回来,这可怎么办好呢。”薄薰一边说,一边打量阴江流,眼神中流露的尽是不怀好意的笑。

阴江流抿了抿唇角,一夜没喝水进食,口干得话都说不出来。

“啊,不如这样好了!那就在主人回来之前,你便作我的小奴隶,任我使唤,这样也方便时刻看守你。”

阴江流紧蹙眉头,狭长的凤尾眼直勾勾的盯着薄薰,不断转变的神情,像是在控诉他内心的郁愤和不甘。

“看什么看,你现在没有说不的权利,不答应也得答应!”薄薰伸手扣住阴江流的下颌,恶狠狠地与他对视。

经过一夜调息,阴江流已经恢复大半功力,其间他不断尝试,但还是冲不破穴位上的禁锢。

薄薰见阴江流不说话,不禁纳闷:“怎么,你哑巴了?虽然你没有拒绝的权利,但你这不说话的样子,是不是又在私底下谋划什么?”

阴江流艰难侧过脸,但仍旧无法挣脱薄薰的手,他张了张嘴,伸出舌头舔舐嘴角的血渍,待血水入喉,才扯着沙哑的嗓子道:“小姑娘,要我做奴隶的代价可是极大,你可想好了。”

薄薰压低眉眼,瞅着阴江流:“笑话!你现在已是我的阶下囚,何谈代价?”

阴江流眼神冷厉的看着薄薰,一句话也不说,就在这时,他眉间突然淌下大滴的冷汗,与此同时,血水也顺着他的嘴角溢出。

薄薰神色一凝,松开他下颌,扣住手腕一探,“哼,居然还想逆行经脉,试图移穴换位?没用的,我的灵力会跟随你穴位游走,无论走到哪,只要我不解,这天下就没人能帮你解开。”

“灵气?”阴江流低声咳嗽,还没咳几声,薄薰的脸又凑近,阴江流有些猝不及防,抬眼一瞧,蓦然发现那对幽绿的眼瞳收缩成了一条竖线。

还不容阴江流惊讶片刻,薄薰直接伸指点住他眉心,一道莹光闪过,阴江流眸光一黯,整个人如失了魂一般虚软的躺倒在椅子上。

薄薰在阴江流额上划出一道繁复图案,直过半盏茶,他才慢慢苏醒过来。

刚醒来的阴江流眼神格外清透,配上他那张俊俏小脸,倒较人一时忘了他的杀手身份。

阴江流一脸茫然的看着身前薄薰,凝滞的思绪让他头疼难忍,“你……你对我做了什么,为何我的头这么痛……”

薄薰笑眯眯的看着阴江流,可嘴里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毛骨悚然:“头痛就对了,我在你脑中放了一只小虫,只要你乖乖听话,它就不会咬你。”

“小虫?”阴江流将信将疑,话音才落,那头疼处却越来越厉害,“你……你会蛊术?”

薄薰撇了撇嘴,坐到案前喝茶:“算是吧,不过,我这东西可比蛊术厉害得多,你既知道蛊术的厉害,那么…该如何做,你应该明白吧?”

阴江流眼神变幻不定,看薄薰的眼神也越来越冷,“既落你手,我无话可说,但只要我有逃出去的机会,今日之辱,必将加倍奉还!”

“那也得是你有机会逃出去的前提。”

阴江流看着薄薰喝茶,喉咙止不住的做吞咽动作,薄薰瞧见,明知故问:“怎么,你也想喝?哦~说来,你被我抓到这里来,已经快一日一夜不曾进食了吧?哼,不急不急,怎么也得饿你三日三夜才可消气!”

“你……你别欺人太甚!”阴江流咬牙暗恨。

“你这个变态杀人狂,还知道欺人太甚?”薄薰嘲弄一笑,呷了一口茶水故意放出啧啧声,勾得阴江流喉结连连滚动。

“哈哈,真好玩!”

薄薰乐得开怀大笑,手指一勾,瘫坐在椅子上的阴江流身子如被松了禁锢一般,浑身轻盈如获新生。

“你给我解了穴?”

“是啊,有小虫在,量你也不敢胡作非为。”

阴江流面色一怔,随即由惊转喜,他悄悄运转内力查验,见畅通无阻,眼底悄悄迸出一丝杀意,“小姑娘好手段,着实令人佩服。”阴江流站起身,视线余光扫向桌案上,被薄薰随意放置的短刀。

“不过,你也太小瞧小生了,区区蛊虫而已,小生又不是没遇到过。”阴江流话说一半,身形闪动,下一刻就出现薄薰身前,持刀贴上她脖颈。

“哟,速度很快嘛…”薄薰唇角勾笑,不慌不忙的放下茶盏,“小子,是不是以为咱们现在情况反了,是不是觉得你可以反败为胜了?”

阴江流冷然一笑,刀刃直扎薄薰皮肉半寸,“难道…不是么?小姑娘,现在该考虑处境的人是你了。”

“哦?你敢对我动手,难道不怕你脑子里的小虫?”

“蛊虫固然可怕,但只要杀了你,找到母虫,我自然能寻获解蛊的方法。”

“是么?”薄薰眼眸一转,在阴江流还没反应之前,猛然抓住他的手,只闻咔嚓一声,阴江流手骨直接被薄薰折脱臼,“小子,凭你这点本事想制住我,是不是太得意忘形了?”

阴江流顾不上疼痛,另一只手直呼而来,薄薰偏头一躲,凌厉掌风直接将身侧桌案击成齑粉,接着阴江流足尖一勾,将掉在地上的短刀勾起,在薄薰回正身的前一刻朝她凶狠扫去。

然而再迅猛的动作在绝对的实力面前终是徒劳,阴江流的刀刃再一次被薄薰手臂挡住,“当”的一声刀刃嗡鸣,将屋中桌椅都震得连连抖动,若不是薄薰事先设了结界,如此动仗,指不定会招来多少双眼睛。

“你……”阴江流赶忙退开,可薄薰速度更快,伸手一勾,抓住他脖颈,一个过肩摔将他重重摔打在地。

阴江流闷咳一声,正欲抬腿还击,突然额头剧痛难忍,那股痛意让他瞬间失了力气,身子如脱水一般躺倒无力还击,才过一会,整个人如被大火蒸过,冷汗浸透全身。

“怎么样小子,可还服气吗?”薄薰半俯身,笑意吟吟的询问。

阴江流疼得面目扭曲,额上爆出的青筋止不住的抖动,“……我就试你一试,你怎么还认真了……”都到这个时候了,阴江流还不忘嘴硬。

“小子,你还真是块硬骨头,但本姑娘最喜欢啃的就是硬骨头!”薄薰说完笑容一顿,转向大门处,“也罢,今日就先玩到这里,待有空,咱们再比划比划。”

薄薰说完用指尖拂了拂脖子,被阴江流划出来的血洞即刻恢复如初,血水浸透的衣服也恢复一新,做完这些,薄薰才前去开门。

“小谢离,你来这么早?”薄薰笑着打开门让谢离进来。

谢离见阴江流狼狈躺在地上,又见屋内乱象,心中已是清楚明白,“可吃了早饭,听说临街的包子铺很是出名,要不一起去?”

出奇的是薄薰一改常态,拒绝了谢离邀约:“改日吧,今日送药我一人去就行,你好生待在客栈,哪都别去,老实等我。”

薄薰说完,转身将地上的阴江流提起,对着他耳语几句,随后便拽着他来到谢离身前。

“小谢离,此人我已驯服,我去送药的时候,他便暂代我保护你了。”

谢离微微错愕,看着鼻青脸肿的阴江流,思量片刻,温和一笑:“薄薰,其实你也不必……”

“没事,放心吧,我保证,这小子绝对不敢生事。”不待谢离将话说完,薄薰扔下话就走了。

谢离看着门廊外远去的身影,唇角笑意缓缓敛去,转身看向满脸是血的阴江流,阴江流与他对视一眼,抬手抹掉嘴角流出的血,“你等我收拾一下。”

御风迎客主楼,正是门庭若市之时,三层楼阁雅座座无虚席,楼中仆婢端着美酒佳肴忙碌奔走,到处都洋溢着一副热闹繁荣景象。

“咚咚。”包厢门外有小仆敲门,谢离端坐在案前,还未出声,阴江流便自觉的上前去开门。

“客官,您点的金丝酥雀,百花香糕,金卷龙须面来咯……”领头跑堂唱喝着报着菜名,配合身后跟来的小仆,将菜品一一为贵客摆上。

阴江流站在门侧,板着冷脸,直待所有小仆退走才关上门,“传言果然不虚,你们世家子一顿早饭都吃得这般奢靡,的确遭人恨。”

谢离将视线从窗外收回,倚着凭几,望向朝他走来的阴江流,“看来阴公子对世家颇有怨言?”

“岂止是怨言,简直是怨恨至极!”阴江流冷哼一声,直坐到谢离对侧,拿起玉箸,毫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谢离唇角挂着浅淡的笑,看着阴江流泄愤一般吃着桌上的菜。阴江流头发散乱,随谢离出门前,说是收拾,实则只是擦净了脸上的血,随意将松散的头发扎了起来,从形貌上看还是一副邋遢模样。

阴江流一边吃,一边摸着下巴上的血洞,心中不住嘀咕,薄薰给他用的是什么药,才不到一日功夫,这血口子就愈合结痂,现下痂都要落了,如此神药,他怎么闻所未闻。

直把桌上食物都吃完,阴江流才餍足的抹嘴抬头,乍然对上谢离瞧来的目光,阴江流唇角一撇,装作若无其事神情:“我太饿了,就没控制住,你若饿了,再唤人上一桌,我还陪你一起吃。”

谢离淡淡一笑:“阴公子不必客气,我不饿。”

“哦。”阴江流皱起眉,瞅着谢离道:“谢公子,我突然想通了,不如咱们再玩那个你问我答的游戏,你还给我金珠好不好?”

谢离眸光一闪,抬眉问道:“哦?是因何事让阴公子突然回心转意的?”

对上谢离的眼睛,阴江流心中没由来的犯怵,他再次瞧了谢离一眼,即刻移开视线,同时心中默想,这小公子看似面善,但那眼神瞧着可不像什么善茬,作为杀手他见过的人多了,从未看走眼过,想来,身前这位小公子应是扮猪吃老虎的主,若如此,他还得小心应对。

“咳咳,也,也没什么,就是突然想明白了,毕竟谁还会和钱过不去。”

“阴公子是缺钱用吗?”

“也不是很缺,但钱财总是多多益善,比起你们世家公子,我想要的那点,怕是不抵你们随意出手的九牛一毛。”

谢离笑而不言,他抬手轻轻扣动桌沿,下一刻,包厢门就被一个绿衣小仆推开,他朝谢离俯身一礼,随即招来一旁等候的仆从,一起将桌上的残羹冷炙撤走。

阴江流眯眼看着,待小仆走后,突然又问:“谢公子,我家姐当真与鬼笛仙子很相熟?”

谢离端起茶盏道:“怎么,现在是轮到你问我答了?”

阴江流闻言一噎:“我,我就随意问问,你不说就算了。”

谢离喝了一口茶,抬头看向窗外楼下来往的宾客,“她们熟不熟,我不得知,既是你姐姐,你不去问她,为何要从旁人这里寻求答案?”

阴江流听言又是一噎,他微微垂头,神情颇有些难为情:“家姐,家姐她独来独往惯了,我们甚少见面,记得上回见面还是五年前,这好不容易得了她的消息,免不得好奇询问一二,毕竟……见过家姐的,不是死了,就是上家。”

“你若实在好奇,可等罄月回来,亲自去问她。”

“罄月?哦,你是指鬼笛仙子……”阴江流话没说完突然翻坐起身,眼神瞬间变得冷厉起来。

谢离四下扫视一圈,不解询问:“怎么了?”

阴江流抬手比在唇角,示意谢离不要说话,随后从腰间抽出短刀,走到门后。

“嘭”的一声,楼下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只见十几个黑脸壮汉气势汹汹的闯入,举着刀对楼中众人喝道:“私人寻仇,无关人等,速速离去,否则格杀勿论!”

立时,楼中宾客慌乱出逃,但都被刀客们拦在门前,“都给我老实点,一个个来验明身份,若谁敢乱挤,那就拿他第一个开刀!”

如此闹剧,楼中仆役不但不出面阻拦,反而出事初始就躲避退散,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楼下热闹纷呈,楼上雅座也不遑多让,轰隆几声巨响,一堆堆黑衣刀客,撞破门窗,冲进包厢雅间,二话不说直接提刀杀人,一时之间,哀嚎惨叫声此起彼伏,转眼,楼中横死遍野,血水飞溅,俨然成了人间地狱。

显然,来的刺客并非是同一波人,但他们好似目标一致,又或者楼下那批只是迷惑人的假象,他们真正的目标是楼上雅座之人。

然而纵观场中,唯独靠近谢离这边的包厢却无人敢来,如此怪象分外诡异。

谢离神色自若的坐在案前,眉眼低垂,看着身前那盏轻微晃动的茶盏,对周遭乱象充耳不闻。

阴江流手持短刀,一脸冷厉的盯着包厢木门,视线余光也不忘观察身后谢离,见他镇定模样,越发肯定心中猜想,但同时也是疑惑无比,现下,这位世家公子身边就他一人,而他还是想要取他性命之人,这般境地,除了有十足把握,不然,是决不可能这般淡定自若的。

就在阴江流思忖之时,忽然,木门轻轻震动了一下,阴江流瞬间回神,勾手提刀,在木门倒塌之前,扭身转到一侧,迅猛刺出。

“叮”的一声,阴江流的刀与一位黑衣人的长刀猛烈碰撞,随即又是两声刺耳刀鸣,刺客反应极快,身手更是一流,与阴江流打斗起来,一时竟难分高低,两人从门前打到门外,眼看要脱出包厢范围,阴江流心中暗道不妙,将欲回身,却被突然冒出来的两名刺客拦住。

阴江流瞬间明白,这群人一开始便是冲着谢离来的,虽说他的任务也是杀谢离,但他的命还落在薄薰手里,若是谢离丢了性命,他的小命恐怕也难以保全。

看着四面围聚而来的刺客,阴江流唇角一咧,诡异笑声从喉间不断溢出,向来都是他围猎别人,这还是第一次被人团团包围,如此奇妙的体验让阴江流越发兴奋。

他伸出舌尖舔了舔刀锋,接着身形一动,瞬闪到最近的黑衣人身前,只见白光一闪,唰的一下,黑衣人胸口喷出的血水如泉涌,还不待周围刺客反应,阴江流又解决了一人,其他刺客见状蜂拥而上,但此刻的阴江流如同换了一个人,他越杀越兴奋,手中刀刃快如闪电,旋转间,血肉横飞,在洁白的墙壁上绽开一朵朵刺目红花。

阴江流杀人的方式格外血腥,他杀红眼之后顾不得许多,即便是断了气的人也会他残忍碎尸,直到地面堆积一层厚厚血泥,阴江流眼瞳蓦然一缩,转头向谢离的包厢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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