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赶到包厢前,又有一队刺客从天而降挡住阴江流去路,虽说这些人加起来都不敌他一人,但还是十分缠人。
看着紧闭的厢门,阴江流扯着嗓子喊道:“小公子,你没事吧?”
见门内无人应答,阴江流顿感不安,情急冲过去,却被刺客划伤了手臂,阴江流眼瞳一黯,退后几步,抬臂舔血。他看着围扑而来的刺客,暗中运功,随即屈指一弹,短刀飞旋而起,嗖嗖几声,白光流转间,五名刺客的头颅如炸开的西瓜,血浆喷溅得到处都是。
阴江流顾不上身后的追兵,一脚踹开包厢大门,然而迎接他的却是三把锋利剑刃。
包厢内,多出五个劲装打扮的精壮男子,他们黑衣蒙面,手持利剑,其中两人一左一右守在谢离身边,其余三人则出剑拦住阴江流。白雀梅花的刺绣地毯上,整齐躺倒几名刺客,他们脖颈处只有浅浅一抹剑痕,身上别处再无伤口,如此即可见这群黑衣蒙面人的实力。
谢离施然坐在雅座上,眸光静静扫视一身是血的阴江流,“放开他。”
三人得令收剑退至一边,隐入阴影中,和四面墙壁仿佛融成了一体。
阴江流打量几眼,上前道:“谢公子,你没事就好,方才势乱,我来不及救你……”
谢离唇角微抿,抬手示意阴江流坐,“阴公子不必自责,事出突然,我亦是措手不及。”
阴江流目光转了转,挑了最外侧的位置坐下,不知为何,自谢离暗卫出现后,这包厢气氛就格外凝重,压得他很是喘不过气,同时他也十分纳闷,既然谢离有这么多的暗卫,那为何之前刺杀他时却没出现?
楼中乱象还没持续多久,一队衣装齐整持刀提剑,大喊武林盟口号的人马,从门外冲了进来,余下刺客见状立刻跳窗逃跑,直到这时,御风楼的掌事才出面收拾残局。
谢离修长五指轻轻搭在桌沿,双眸低垂,看着楼下武林盟的人与御风楼的管事交涉,忽而,谢离指尖轻轻弹触杯盏,身侧五名暗卫当即悄然退隐。
阴江流打斗一场,出一身热汗,自顾自的倒茶喝,他抹了抹脸上的血,一会看向门外,一会随同谢离的视线往楼下好奇探望,就在这时,谢离突然转头看来。
“阴公子,你觉得刚才这场刺客是冲谁来的?”
阴江流想也不想,直道:“这不明摆着冲谢公子你来的嘛…谢公子,你这般聪明应该早就猜到了吧?”
谢离唇角噙动,眼中笑容极淡,“我自然有预料,只是想不到,他们会如此明目张胆,又如此迫不及待,武林盟,沈家,确实做得太过了些。”
阴江流面色一怔,抬头观察谢离神情,这一刻,他忽然觉得,此刻的谢离才是褪去伪装之后,真正的世家公子模样,那一行一言中透露出的淡漠与倨傲,让他这位久经血雨腥风的杀手,都莫名有一种奇怪的压迫感。
“咳……武林盟向来如此,作为江湖人大家早就习惯了,谢公子初出江湖,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阴江流说罢,抿了一小口茶,突然神色一变,抬眼与谢离对视,“不不对呀!谢公子,你可是高贵的七族谢家人,这武林盟沈家哪来的胆子,敢与你作对?”
“是啊,我也好奇他们哪来的胆量与我作对。”谢离附和一句,抬指轻轻拂动青瓷雕花的茶盖。
阴江流面皮一抽,咽下喉中茶水不再出声,忽而,一阵从窗外吹起的微风,将阴江流侧脸的乱发吹起,阴江流嗅鼻闻了闻,直道:“哪来的花香,还挺好闻的。”
谢离听言,扫眼看向桌案边的香炉,方才打斗,香炉被扑灭,早没香气溢出。谢离思忖一刻,神色一动,看向包厢门外,随着一缕清风扑面,淡淡的一抹深绿色在眼前渐渐显现。
薄薰飘然落地,同时对上谢离的笑眼,以及阴江流诧异眼神。“我才去了一会,怎么又出事了?”薄薰挤开阴江流,霸占他的位置,重新拾了杯盏倒茶。
阴江流神情忿然,但他小命还被薄薰攥在手里,亦是敢怒不敢言,他愤懑的盯着薄薰的后脑勺,袖间五指收了又收,最终不甘不愿的咽下心口怨气。
薄薰自然察觉背后有一道不善视线,她侧头扫了一眼,对谢离道:“小谢离,你没受伤吧,该不会,这批刺客又是冲你来的吧?”
“嗯,没事,我很好。”谢离轻轻一笑,笑容温和如风,与方才面对阴江流的冷漠相比,俨然就是两个人。
“没事就好。”薄薰应和的点点头,随即又忍不住嘀咕,“怎么这么多人要刺杀你,难不成又是武林盟派的人?”薄薰说完,探头越出窗,目光不善地盯着楼下众人,“小谢离,他们就是武林盟的人吧?底下死了这么多人才假模假样的赶来,不就是贼喊捉贼嘛!”
谢离拂袖起身,“说的不错,就是贼喊捉贼,不过,他们有计划,我也不是没有应对之法,走吧,这里要清场,我们去别处消遣。”
临近午时,茶楼生意格外火爆,从各地赶来的江湖客将大堂茶桌挤满,但唯独左窗角落的那张方桌无人敢靠近,方桌一左一右对立坐着两人,最里面的那位身着灰袍,头戴帷帽,辨不清容貌,而坐最外面的那位公子,身形高挑,面容俊俏,一颦一笑勾魂摄魄,十足的吸引人眼球。
虽是如此,但满堂宾客无人敢将目光挪去,就是偷看一眼的胆子都没有,造成如此场面,是因为半刻钟前,有个好男风的茶客,不仅用下流目光打量,还上前调戏,结果此人下场也是十分惨烈。
此刻的他就在大门一侧,被一根木筷从眉心钉入,牢牢挂在墙上,当时所有人都目睹了这一幕,大家吓得噤若寒蝉,有人想偷溜走,却被一根筷子拦住去路。
因为那位美貌公子说了,茶楼气氛还需众人作陪衬,若是大家都走了,他身边人会很不高兴。
如此,大家才战战兢兢的留坐在原地,继续假装热闹地与周围人谈天说地。
至于那个被钉死在墙上的倒霉鬼,早已无人去关注,甚至后来进入茶楼的茶客都以为他在耍弄什么绝技,因为此人尚未断气,除了眉心处那根突兀的木筷,此人既没流血,别处也没有受伤,并且他眼睛还能灵活转动,嘴巴大张,胸口急促起伏,像只搁浅的快要渴死的鱼。
“池姑娘,这茶楼小菜不错,你不尝尝吗?”
“你喜欢,那你多吃一些。”
颜千风慢条斯理地挑起一块蛇肉,送入口中细细品尝,上挑的眉尾显出他愉悦的心情,“不错,这蛇肉倒是做的别致,再配上安鱼镇的麒麟酒,还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池鸢默不搭话,转过脸,扫向茶楼众人,和躲在柜台后瑟瑟发抖的小二。
“这里,可是有你相熟之人?”颜千风冷不丁的问了句。
“没有。”
“哦?当真?”颜千风放下木箸,转眼扫视大堂,“若无你相熟之人,为何昨夜就停驻在这茶楼不走,为何又在午时之前来茶楼饮茶,为何又频频注意那茶楼小二?”
池鸢顿了顿,转过脸正对颜千风,“你倒观察得仔细,我来此自然是有我的私事,而你,没脸没皮的一路跟过来,我不对你动手就算是好的了。”
颜千风听言俯首低笑,那阵阵酥魅笑声听得让人头皮发麻,更让其他茶客坐立难安,因为之前他动手时,也是这般的笑。
好一会,颜千风才止了笑,抬起被笑意激得薰红的眸子,与池鸢隔着帷帽薄纱对视:“说来,池姑娘没对我动手,还让我跟着这件事,确实让人意外,莫非…池姑娘一改前举的原因是……对颜某生了好感?”
池鸢诧异询问:“好感?什么意思?”
颜千风眸色一怔,凝着池鸢的脸看了一会,见她神情不似作伪,笑着道:“就是喜欢之意。”
“没有,你想岔了。”池鸢这次的回答极快,显然不想与颜千风扯上一点关系。
颜千风唇角笑意不减,但眼里的神采黯淡了些许,“是么,但池姑娘嘴上这般说,我却觉得,数月不见,池姑娘似变了许多。”
“人总是会变的。”
“不,人不常变,除非,遇到什么巨大变故才会改变。”
“哼,改变又如何……”
池鸢伸出手,去提桌中间的茶壶,颜千风迅速出手,抢在她之前,取了杯盏,倒满一杯茶双手奉来。
“不必献殷勤,等办完事,不许你再跟着我!”
见池鸢不接,颜千风将茶盏放下,“好啊,出了安鱼镇,我保证不跟着你,不过,我很好奇,你来安鱼镇做什么?”
池鸢摘下帷帽,冷眼而视:“告诉你可以,但你得先与我说,你来这里做什么,别说只是来杀人的,那算不得是理由。”
颜千风唇角一勾,压低眉峰,直勾勾地盯着池鸢的脸,“说出来也不怕让池姑娘知晓,不光幽山,这次武林大会,三山六域之人几乎都出动,江湖已经许久未曾这般热闹过了,为了让这乱象更热闹一些,幽山自然要掺和一脚。”
池鸢微微皱眉:“你们的目标是武林盟?”
“是呀,武林盟自诩正派,以除魔卫道为己任,三山六域中,有多少人被他们胡乱定义成魔道人,要说魔道,这天下,只有幽山才可当得如此名头,所以为了给幽山正名,此次武林大会,可是我们大显身手的好机会。”
“说了也是白说,幽山出现的地方就没有不乱的。”
“呵……池姑娘说的也对,不过,我来此的目的已经对你明说了,那池姑娘,是不是也该兑现一下承诺呢?”
池鸢轻哼一声,视线越过颜千风,投向柜台后的小二,“我是来寻人的,对了…她和赵无咎似有过节,该不会…是被你们给抓走了吧?”
颜千风眉峰一扬:“抓走?池姑娘指的是谁?”
“寒徽却。”
颜千风唇角勾起:“哦~她呀,没有,我来安鱼镇有些时日了,还没见过她。”
“那赵无咎呢?”
颜千风轻声笑着:“不会是他,这次任务没有他,说起来也是因为你的缘故。”
“因为我?”
“你还记得年前那次,赵无咎被你打成重伤,修为倒退许多,差点都不保六鬼之位,听说他的宝器也被你抢了。”说至此,颜千风忍不住笑,“但赵无咎是个很记仇的人,这半年他都窝在深山老林里练功,待出山,第一个要寻的肯定是你,到时候你可千万小心。”
池鸢无所谓道:“那更好,我正愁没对手呢。”
“呵呵,池姑娘真是狂傲可爱,深得我心,不过,我听闻老鬼这次下了极大功夫,潜心修行南疆禁术,而且他还无意得到一个宝贝,估计修为涨了不少,出山后怕是要同东方若平起平坐了。”
池鸢提箸的手一顿,狐疑地扫了颜千风一眼:“这些秘事你都与我说,颜千风,我实在好奇,你在幽山究竟是何立场?”
颜千风唇角上扬,笑眸里的光彩格外夺目:“都是个人选择罢了,有些人或许是身不由已,但我却是完全自愿。”
“为何?”池鸢刚开口,立马后悔:“别说,当我没问,我不想听!”直觉告诉她,这是关乎颜千风身家性命的最大秘密,若是听了,怕是以后与他更是纠缠不清。
“怎么,为何不想听,是怕听了,我会赖上你?”颜千风一眼看破池鸢心思。
池鸢瞪他一眼,随即转了话题:“打住,说正事,你们幽山的人当真没抓寒徽却?”
颜千风颔首而笑:“别的事我可能骗你,但这件事我保证不会骗你。”
“那你们幽山的人可在安鱼镇见过她?”
“池姑娘,你这是在套我话么?”颜千风说完,见池鸢神情变冷,赶忙改口:“池姑娘别生气,开个玩笑罢了,我连赵无咎的秘事都与你说了,这点小事又怎会向你隐瞒,但此事,我还需寻人问话,现在并不能给你答案。”
“不必,你既不知,底下人若是惊动,怕是不好。”池鸢说完,挥手示意小二过来。
小二刚给隔壁桌上完菜,想装没看见都不行,他抖着腿一步步挪动,还不待靠近,就软了身子俯首向两人行礼。
“客客官,您有什么吩咐?”
颜千风扫了他一眼,继而将目光投向池鸢。
池鸢道:“你们掌柜呢?”
“掌柜…掌柜今早就出了门,没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客客官,您要不再等等,等掌柜回来,小的定,定第一时间来通知您。”
“出去了?”池鸢微微皱眉,挥手让小二退下。
“怎么,寻人还要通过这茶楼掌柜?”颜千风好奇问道。
池鸢不自觉的点点头,“我想去黑市,碰巧这掌柜有路子,颜千风,你可知黑市?”
“黑市?有所耳闻,但没去过。”
池鸢眉头皱紧,见小二退去直奔后厨,当即起身追去,颜千风见状紧跟其后,不想两人前脚刚走,茶楼食客瞬间跑了一半。
池鸢追至后院,茶楼小二正趴在院角的草垛里说话,池鸢悄悄靠近,只闻他轻声道:“没,没呢,不知道……”
忽地,小二话音一止,因为池鸢已经站到他身后,而他也通过草垛上的倒影发现了端倪。
小二浑身抖个不停,一点点的转过身,“客客官,您这么来这里了……”
“我不能来么?”
池鸢逼近一步,吓得小二直接软倒在草垛上,而草垛堆里藏着的人,也让她看清了真容,那人是个络腮胡子,硬朗的刀削面容和昨日见到的茶楼掌柜,无论是容貌还是气质都相差甚远。
络腮胡子看着突然冒出的池鸢,愣了一会,随即本能的往草垛里一缩,小二软着腿,出声求饶:“客客官,小的没骗您,掌柜一早就出了门,到现在还没回来。”
“他是谁?”
“他…”小二紧张的咽了口唾沫,绞尽脑汁想托辞,可一见颜千风也跟来了,顿然吓得脸色发白,不由自主的和盘托出:“他…他是我远表叔,因杀人犯事,正躲避官府围剿,客客官,您行行好,就当没见过他成不,也也不要与掌柜说,掌柜知晓,定会将他送官府,也会将小的一块赶出门。”
池鸢听言转身就走,小二不知她意,赶忙起身追上,“客客官,您行行好……行行好吧。”
池鸢不厌其烦,正回头训斥,突然,后院门外有脚步声,小二没有她超乎常人的听觉,正欲说话,却被池鸢一掌打飞到草垛里。
还好小二有武功底子,勉强能受得住池鸢这半成功力不到的掌风。
这时,颜千风也察觉院外有人靠近,笑着走到池鸢身侧道:“莫非是你等的那个人来了?”
不待池鸢回答,院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推开,进门的正是昨日与池鸢在巷中打斗的男人。
江亭摘下蒙面巾,见到院中的池鸢,微微一怔,当即俯首拜道:“姑娘您来了,时辰还早,不算小人爽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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