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鸢看着地台之外的螣蛇,悄悄运转内功:“其实我并不知师父的名讳,每次出游,只听人唤师父为仙长。”
螣蛇眼瞳一缩,阴恻恻地望着池鸢:“凡人,你敢耍吾?”
池鸢笑得平静:“没有,我是真不知道师父的名讳,总之,你知道这把剑是一位仙人给我的便是了,如此刨根问底,你又想做什么?”
螣蛇深吸一口气,下颌处显现出一片金红色的鳞片:“凡人,你胆量不小,吾耐心有限,你既不知来源,那别怪吾不留情面!”
螣蛇抬手一挥,结界撤去,几条雾蛇从它袖中飞出,一路冲向阿枣,一路冲向地台上的孩童。
就在这危急时刻,“铛”的一声,灵兮剑突然从青铜台上飞来,一剑斩碎池鸢和薄薰身上的锁链,荡开的余波,将那几条雾蛇搅得烟都没剩下。
“怎么会?!”螣蛇惊诧一声,回头质问磎鼠,“你在干什么,为何没出手制止?”
磎鼠同样一脸惊诧:“吾兄稍安,此剑突然飞出,完全在吾意料之外。”
池鸢接住灵兮剑,牵住薄薰,踩着断开的锁链,一个飞身冲出地台,然而,就在她要飞出去的时候,盘在周围石柱上的恶兽,突然一齐朝她们喷火。
这火焰非同寻常,一靠近,只感觉整个灵魂都在灼烧,身体又麻又疼,一瞬便失去了知觉。
不得已,池鸢和薄薰又退了回去,待她们落地的那一刻,地台猝然升起一道道黑红色的光栅,晦涩难懂的魔族文字在光栅上浮现,只看一眼,那符字好似烙进了脑子,让人痛不欲生。
“呵,不自量力!以为挣脱了锁链,便能逃出祭台吗?”螣蛇好整以暇地站在光栅外,言语中尽是嘲讽,但目光却死死盯着池鸢手里的剑。
在将池鸢拖到祭台之时,螣蛇便已施法,将灵兮剑封住,但现在,为何它能自行冲破封印,并在压制灵力的祭台上发挥出作用?
这个疑问薄薰也很好奇,忍不住向池鸢传音问询:“主人,之前我便想问了,您的剑为何不在身边,是出什么事了吗?”
“灵兮剑被封印,无法听我召唤,我一直在研究这地台上的魔族文字,还好在最后关头寻到了破解之法。”
说完,池鸢感应到灵兮剑逐渐消退的灵力,在这祭台上,即便破除封印,灵兮剑依然发挥不出最大的威力,不过她的剑法从不依仗灵力。
“在我身后躲好。”池鸢扔下这句话,再次提剑,斩向周围光栅。
“啊?好、好好的主人,您要做什么?”
薄薰话还没说完,便见池鸢头发上结出了一朵朵霜花,灵兮剑上,退去的银光也被淡蓝色的霜色取代。
星星点点的雪花从池鸢身上飘落,不过几息,她足下就结了一层冰霜,冰霜沿着祭台上流动的血红纹路蔓延,待冰霜将饕餮头颅遮住的那刻,薄薰便感觉体内有一丝灵力在回转。
待得剑上霜色最盛之刻,池鸢抬起手腕,朝身前的光栅斩去。
那一剑石破天惊,犹如万年冰川倾泄而出,让本就阴冷的祭坛,因这寒流变得宛如天寒地冻,呼出的气都随时可能结冰。
当淡蓝色的剑光与黑红色的光栅相撞那刻,整座祭坛,整个洞穴都在震动,就连弥漫在周遭的霜雾也凝滞了片刻。
剑光湮去,光栅便出现了一道裂痕,随后,像龟裂的瓷器一般,裂痕越来越多,越来越密,最终,池鸢身前的三道光栅,受不住她这一剑的威力,齐头断裂。
池鸢从光栅缝隙冲出,将阿枣救下,反手一剑,劈向螣蛇以及它身后的高台。
螣蛇刚从池鸢惊世的一剑中回过神,它迅速抬手,化出黑雾将池鸢剑光抵挡。
剑光如飞坠流星,带着凛冽霜气席卷途径的一切,当黑雾迎击而来时,立刻被霜气侵染,变成一朵朵黑色的霜花坠地。
看到这一幕的磎鼠激动地从帷幔后走出来:“此子不凡,此子当真不凡,这一剑尤为玄妙,颇有灵界剑尊的几分风采!”
螣蛇双手结印,抵挡剑势来袭的震荡:“有功夫说闲话,还不快来帮吾,若是被一个凡人女子击退,传出去岂不是给魔神大人丢脸!”
磎鼠笑着抬手,一团玄光从掌心溢出,和螣蛇一起将池鸢的剑势击破。
离开祭台,灵兮剑的灵力重新解封,晶莹剔透的剑身再次流转出刺眼的银色华光。
被解救下来的阿枣昏倒在池鸢怀中,池鸢一手抱着她,一手执剑,站在一座铜鼎上,目光冷峻地看着螣蛇磎鼠二人。
“二位现在的神识完整,不如再与我作赌如何?”
螣蛇横眉怒目:“吾为何要与你作赌,凡人,你莫不是以为冲破了祭台,便能逃出去了?”
“我可没想逃。”池鸢翻转剑刃,银光闪烁间,周围笼罩的幽蓝色的火光都黯淡了一分。
磎鼠站出身,笑着道:“好啊,不知姑娘要赌什么?”
“就赌,我以一人挑战你们两人,若我输了便束手就擒,若我赢了,你们要将这些孩子放走。”
螣蛇袖袍一甩,冷喝道:“以一对二,凡人,吾是不是对你太客气,让你不知吾的厉害了?”
磎鼠满目含笑,拍了拍螣蛇的手臂:“吾兄消气,只是游戏罢了,难道,吾兄认为我们会输?”
螣蛇扭过头,一脸不忿:“怎么可能!”
“呵,那便与这位姑娘赌一赌,反正他们谁也逃不出这祭坛。”
螣蛇眼珠一转,板着的一张脸微微松动:“随你,可别耽误了时辰。”
这一回磎鼠率先出手,它祭出冰剑,目光落处,三道冰剑就追击而去。
这一次冰剑的威力十分可怖,正面迎击它的池鸢,明显感觉到山一般的压力向她倾倒。受此剑影响,周围的空气都在凝结,让她反击的招式都慢了几拍,还好在最后一步赶上。
“叮叮叮”三把冰剑依次撞击在灵兮剑锋上,握着剑的池鸢只觉虎口发麻,费了好大力气才让自己不被击退。
冰剑退去,再次携卷狂澜之力而来,强劲的风流将池鸢发髻吹散,霜气与寒气交织,震开一片零碎的冰沫。
磎鼠只是站在原地,以眼神驭剑,便能游刃有余,与池鸢不相上下,不过这些都是在池鸢没使出剑阵的情况下。
此刻,池鸢手里抱着阿枣,时不时地还要留意祭台处的情况,只能分出一半精力对付磎鼠的冰剑。
在池鸢逃出祭台时,薄薰也紧随其后,但她还是晚了一步,被池鸢一剑斩断的光栅,在她迈出腿的那一刻恢复,暗红色的光从她小腿洞穿而过,剧烈的灼痛让她不得不撤退,这一下不仅仅只是皮肉伤,甚至伤到了她的本源之力,好不容易聚集的一丝灵力,也直接被抽空了去。
池鸢离开祭台,覆盖在饕餮图腾上的冰霜逐渐被灼穿融化,薄薰失了灵力,再次跌倒在祭台中,一切被打回原点。
两人灵台相通,薄薰自然察觉到池鸢的担忧,传音安抚道:“主人,您不必管我,小心应对它们,我会想办法出去的。”
池鸢知道薄薰在逞强,心中一叹,给阿枣渡了一些灵力,将她放到铜鼎后的安全之地。
磎鼠见状,双袖微垂,含笑道:“终于肯放弃你身上那个累赘了?”
池鸢冷哼一声,专心应付三道紧追不舍的冰剑。
磎鼠看着池鸢精妙绝伦的剑术,眼里尽是欣赏之色:“姑娘,吾等你许久,这回,我们认真打一场吧。”
无需池鸢的回答,磎鼠完全是一种命令的口吻。它卷起袖口,一个飞身,在半空抓住一柄快若疾风的冰剑,驭动剩下两道的冰剑向池鸢展开围剿攻势。
池鸢单手掐诀,冰霜之气从她指尖溢出,眼眸一下染了淡蓝色的光,同时,她额心的桃花印记也亮起一道金光,却未曾察觉。
剑光乍起之时,祭坛顶上瞬间浮现出一幅璀璨又神秘的星图,被笼于星图下的磎鼠,出剑的动作明显一滞,还不待它作出反应,星辰运转,无数光刃从星阵飞出,向磎鼠追击。
磎鼠一边还击,一边朗声大笑:“哈哈哈哈……不错不错,这招不错,小姑娘,你到底还有什么招式,不如全都展现出来!”
池鸢眸光一敛,提剑而上,与磎鼠在半空激烈交战,两人交战之际,风流涌动,寒霜刺骨,但这些影响只在一定范围,无论是高台处还是祭台上,都有阵法隔绝,伤不到其一分一毫。
磎鼠剑术也是一绝,三把冰剑被它使得风生水起,不过它的剑术更多的是依仗它自身的法力,与池鸢相比,它的剑术还是差得远了。
激烈打斗中,池鸢不断引动星阵,对磎鼠进行围追堵截,但它法力超群,实力远胜于池鸢,即便它只是神识状态,也依然不受限,并且磎鼠法力也因下到凡界降至一半,就算是这样,池鸢依旧只能与它打成平手。
见两人胶着许久,一旁观战的螣蛇等得不耐,直接加入战局,它以雾化蛇,侵吞池鸢排开的剑阵,配合磎鼠一起反击。
磎鼠原本还打得畅快,有了螣蛇的加入,池鸢逐渐落入下风,为此它不满道:“吾兄,你何必参与进来,吾与这位姑娘打得正是佳境处。”
“哼,你这个剑痴,可别忘了现在是什么时辰,再说了,是她说要以一对二,早早结束战局,早早让她认清自己的位置。”
螣蛇说完,张口一吐,一大团黑雾翻涌着朝池鸢扑去。
“咻”的一声,一道利刃从头顶的星阵降下,锋利的剑刃直接劈散了螣蛇的黑雾。
螣蛇心生诧异,它在旁观察许久,明明感觉池鸢已进入疲态,为何自己加入进来,让她陷入颓势,反倒她的剑势越来越强了?
这一点磎鼠也发现了,此前两人打得不相上下,还以为这是池鸢的极限,没想到,她竟藏了锋芒留了后手,以待螣蛇加入战局时反攻。
见两人发现,池鸢不再藏锋,手中一点银光直冲天顶星阵,霎时,那璀璨似银河的光华便照亮了整个石殿。
十二宫星阵终于展现出它全部的模样,夺目的光圈,闪耀的星辰,一圈圈沿着轨迹缓慢移动。
当它形成一道瑰丽图阵时,“嗡”的一声震响,仿佛大地都在为之震颤,星辰坠落,闪烁耀目,却在靠近之刻,让螣蛇两人感受到其中蕴藏的巨大能量。
“轰”的一声,一点星辰炸开,炸开的星光碎末迅速凝结成一道复杂的星轨,星轨将螣蛇和磎鼠分别困住,然后一点点收拢。
它们手脚皆被连成的星链缠缚,头颅之上还悬着一颗樱桃大小的星辰,无数细小的光点从星辰中流泻,让螣蛇二人的那张兽化的脸极速扭曲变形。
“啊——啊——啊——”螣蛇被压制得高声嘶吼,一双眼瞳似染血,怨恨又愤怒地望着池鸢。
“啊——你、你这凡人……你所使剑术,居然是仙家秘法!”
磎鼠同样是一副痛苦表情,不过它看向池鸢的眼神却没有怨恨,反倒是惊喜意外。
“姑娘,难道你真是剑尊的弟子?”
池鸢执剑飞到两人一丈开外,即便它们被缚,但保不准有压轴的秘法。
看到池鸢如此谨慎,磎鼠哈哈大笑:“好好好……这一战算我们败了,吾可以放过那些孩童,但姑娘你必须留下来。”
“哼,你觉得你们现在还有话语权么?”池鸢抬起剑,毫不犹豫地扫向两人脖颈。
千钧一发之际,一团红光将池鸢剑刃击退,这红光来的突然,且力量极为霸道强劲,池鸢被打得措手不及,立刻退远拉开安全距离。
宽阔的石台之上,一道身影慢慢浮现在金色的帐幔下,被困住的螣蛇和磎鼠,感应到它的气息,神色顿然变得敬畏,齐声高喊:“殿下!”
身影由虚转实的那一刻,一股强大的威压席卷全场,让池鸢矮身一退,螣蛇和磎鼠则当即腿软地跪悬在半空。
气息一来,池鸢立刻认出,这位便是寄身于石屋神像的那一缕神识的主人。
泠泠而转的星光下,来人踱步走出帷幔下了台阶,一身金纹黑袍被星光拂耀得宛如宝石璀璨。
它华冠高立,长发暗红,身形修长挺拔,脸不似螣蛇和磎鼠那般,有未蜕化的兽形,它的脸和人的五官相近,但脸上却有一道道血红色的符文,像活动经脉,一起一灭。
它的额头后方有一对黑色的角,角上同样有血色符文,随它动作,角上流动血纹在微微变化。
这位魔族殿下抬起头,看着悬立在石灯上的池鸢,金黄色的眼睛微微眯起,同时唇角也浮出一丝笑意。
“好久不见了,小姑娘。”
池鸢听言讶异一瞬,蹙眉问它:“我们认识吗?”
魔族殿下轻笑出声,眸光中有神秘的图案流动:“呵呵,倒是忘了,我这副模样你是认不出的,嗯……当初迫不得已,寄身于一只狐狸身上,没想到,那只狐狸却被人压制在山庙里。”
说完,魔族殿下顿了顿,似陷入了追忆当中,稍许,他才抬头看向池鸢,“说来也是缘分,没想到我重聚肉身之日,却又你相逢,不过这一次,我可不能叫你仙长了。”
一只狐狸、山庙、仙长,这些线索串联起来,让池鸢瞬间想到了阴庙中的那只杂毛狐狸山.奈。
“是你,你是那只杂毛狐狸!”
魔族殿下长笑一声:“是,是我,不过姑娘,你觉得我现在像是一只杂毛狐狸吗?”
“你,你当然不像。”池鸢收紧剑柄,一脸警惕地盯着他,“你不是狐狸,你只是寄身在它身上的幽魂,它们唤你为殿下,你是魔族殿下?”
“呵呵,好歹见过一面,姑娘不必叫得这么生分,我的名字为炽,还未请教姑娘你的名字?”
炽一言一行十分客气,相比于螣蛇、磎鼠对池鸢藐视的态度,他的态度明显客气许多,似乎通过灵兮剑猜出了池鸢的身份。
池鸢心情有些复杂,当初遇到那只杂毛狐狸,她可是好一顿收拾,并且那杂毛狐狸对她的态度也极为恭敬,完全想不到,这杂毛狐狸只是他用来掩饰身份的一具皮囊,更没想到他竟是魔族的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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