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2章 云间鸣玉(2)

池鸢思虑片刻,回道:“池鸢,我的名字。”

炽目光在池鸢脸上深深地划过,随即,扫向祭台里的人,但他只投去一眼,似乎对里面的人一点兴趣都没有。

“怎么这一次见,姑娘却成了人祭?”炽戏谑的问。

池鸢听言一惊,从炽出现开始,她本是抱有警惕心的,可从他说起狐狸的身份后,不知怎的,竟对他卸下了心防。

池鸢越想越不对劲,怎么可能因为炽的三言两句,让自己认为他是个值得亲近的人,除非他对自己施了术法。

想罢,池鸢默念清心咒,稳正心神,等再次抬头去看炽时,果不其然,他身上那种隐而不发的威压再次朝她席卷。

似察觉到池鸢破了自己的术法,炽唇角勾起一丝笑,金黄色的眼瞳熠熠闪耀:“经久不见,姑娘法术倒是见涨。”

说着,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池鸢的星阵,瞳孔中快速闪过几道符字,“这等玄妙之术,确实是仙家秘法,看来,当初唤你一声仙长倒也没唤错。”

这话却是折煞了池鸢:“殿下过谦了,让你唤一声仙长可不敢当。”

“呵呵,不让我唤仙长,那唤仙子如何?”炽调笑着回问。

池鸢微微一怔,语气不耐:“你究竟想做什么,拖延时间,还是想拖住我?”

“哈哈哈哈……”似被池鸢这句话逗笑,炽笑声不断,浑身气势也软了下来。

被困在星阵里的螣蛇和磎鼠满脸惊愕,平日,这位炽殿下可是阴狠冷酷不苟言笑的人,怎么到了这小姑娘面前就换了一副模样。

炽笑了一阵蓦然停下,看着池鸢道:“不过想与你叙旧几句,至于拖延时间,你认为你有能力拖住我吗?”

池鸢抬了抬下巴:“不试试怎么知道。”

炽眼瞳一闪,却没说话,而是将目光移向螣蛇二人,后者与其对上目光,立刻缩紧脖子低垂头不敢说话。

炽眸光转动了几下,也不知在思量什么,就在池鸢准备动手之际,炽突然抬手,一道红光飞掠,撞碎了星阵,将螣蛇二人抓了出来。

螣蛇和磎鼠被红光裹在半空,它们不敢挣扎,待落地后才道:“殿下恕罪,属下办事不利,还请责罚!”

炽目光将两人扫视一遍,两人身形一震,神识顿然崩散而开,变成细沙汇入到帘幔之后。

做完这些,炽再次看向池鸢,看向她手里银光夺目,已经蓄势待发的剑:“我不与你打。”

一句简短的话让池鸢有些疑惑:“为何?”

炽侧过身,抬手间,石阶上便出现一张华座,炽撩起衣摆,神态闲雅地坐到华座上。

“人祭的数量足够了,你得留下来陪我。”

池鸢指尖微微泛白:“若我说不呢?”

炽听言抬眸:“你没有选择的权利。”

话音一落,炽眼眸中就迸射出一道红光,池鸢反应很快,立即出剑迎击,但那道红光却陡然转弯,一下撞在她的左肩上,顿时,池鸢感觉心口一麻,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她的心脉上狠狠咬了一口。

“如何,你觉得你还有选择的余地吗?”炽含笑问。

“你……”池鸢捂住胸口,那一阵阵抽痛让她抑制不住,下唇都被咬出一排牙印,“你留我作什么?”

看到池鸢露出的痛苦神情,以及她唇上的牙印,炽竟露出一脸享受的神情:“这枯燥乏味的人间,一点意思都没有,好不容易撞见个从灵界来的,自当留下来好好叙叙旧了。”

池鸢听了神色大惊:“你,你如何知晓我是灵界的人?”

炽细细端看池鸢的表情,笑着道:“你身携灵器,不是灵界的人,难不成还是这凡界的人?”

炽这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螣蛇磎鼠都能看出灵兮剑的不凡,他又岂会看不出灵兮剑绝非是普通灵器,还有,灵界不止一个,还有修仙界、仙灵界等等诸多世界,他故意说错,明显是在套池鸢的话,想看她对这柄剑知不知情。

池鸢却没炽想得那么多,其一她在灵界待的时间不久,其二,她大多待在山上,也从不随师父出门,所知之事并不多。而灵兮剑,师父赠予她时并未多言,而她也只当这是一柄灵剑。

“你说错了,灵界不止一个,当然凡界也不止一个。”池鸢一边说,一边催动内力为受损的心脉疗伤,“方才,那螣蛇说拿我献祭才是最好的,你作为魔族殿下,难道不知,像我这样的修行人,拿去献祭的妙处?”

炽听言一笑,摊手搭上扶靠:“不错,你身为半灵之体,以你一命可抵千万人,不过,让你去献祭我可舍不得,好不容易遇到个有趣的,怎么能这样浪费掉。”

说完,炽看向祭台处:“我们的事先放下不论,祭祀要开始了,还请姑娘乖乖在旁观看,莫要扰了献祭仪式。”

池鸢后退半步,与祭台处的薄薰对了一个眼色:“若我偏不呢?”

炽笑容微顿:“不?嗯……那确实难办了,若你执意要打扰,那我只能将你一起拿去献祭了。”

池鸢刚要开口,一道红光突然朝她打来,“轰”的一声,她周身的剑阵全部溃散,就连天上滚动的星阵也散成一片星云,接着,池鸢便感觉手脚被缚,全身都动不了,一开口说话,就有种溺水的窒息感,让她喘不上气。

到底是实力过于悬殊,当初在石屋,炽不过寄于石像的一缕神识,便能轻易将池鸢和薄薰控住,现在这本尊就在脸上,与他正面对抗,无异于蚍蜉撼树。

“乖一点,不要不听话,不然,我可要对你不客气了。”

炽冲池鸢邪魅一笑,随即抬起手,红光从他掌心游出,落到祭台上,让地台上那幅饕餮图腾活了过来,只闻一声令人胆寒的远古恶兽的怒吼,饕餮图腾慢慢浮空升起,最后笼罩在祭台天顶上。

与此同时,地台上那一块块石板突然活动起来,它们慢慢沉降,最边缘的一圈慢慢显出一道极深的沟渠。

台上的孩童,在饕餮图腾升起的那一刻,无数黑雾化作的铁链将它们手脚拴住,而被池鸢救出去的阿枣也再次被拖了进来。

阿牛眼睁睁看着,却由于被压制,逐渐虚弱而无法开口说话。

薄薰故意示弱,和阿牛阿枣贴在一起,试图躲避炽的注意力,但她这点小动作,早被炽察觉,不注意她,是炽认为她激不起什么风浪。

地台周围的沟渠有风吹上来,但风里全是一股腥臭气,让嗅觉灵敏的薄薰几度作呕。

地台的石板直接沉降了好几丈,与沟渠平齐的时候才停下来,停下来的瞬间,沉积于沟渠的各种污秽之物便向地台中间流动,那些东西像融了尸骨的血水,腥臭浓稠,其中,还混杂着几颗未完全分解的人头。

薄薰细看一眼,发现那些人头全是孩童,他们脸上还保留着临死之时,惊恐与怨恨的表情,一双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台中间的新鲜人祭,像一个个索命鬼。

薄薰微微闭眼,虽见过比这还恶心残忍的画面,但面对这般幼小的孩童,还是心有不忍。

污血一点点沿着地板的纹路漫延,起初看着不多,到最后却越漫越多,都淹到了脚踝处。

薄薰几次引动灵力,但在祭台中,完全无济于事,她抬头看向头顶的饕餮图腾,一丝丝魔气正从其间渗透,而她在此待得越久,身上流走的本源之力便越多。

“薄薰,坐起来,不要沾到祭台里的血。”灵台中突然传来池鸢的声音。

薄薰心中一喜,方才,在池鸢被炽困住的时候,她尝试与她传音,但那些话都石沉大海没有回应。

“主人,您…能说话了?您还好吗?有没有事,有没有受伤?您不要担心我,即便我死了,您也不要冲动为我报仇。”

“说的什么傻话?既是血契之约,我怎可抛下你不顾,不要心急,我传你一套心诀,随我一起默念……”

薄薰不敢犹豫,赶忙跟着池鸢一起默念心诀。

“如何,可是觉得身体轻盈了许多?”

“是呢主人,我似乎能有一些力气起身了,主人,您能脱困吗?”

“放心,我能脱困,他即便是魔族殿下,沦落到下界,身上法力必然大减,我看这献祭仪式需法力启动,你坚持一下,待他消耗一些法力,我便冲破桎梏来救你。”

炽坐在华座上看着祭台上升起的饕餮的图腾,那一瞬,他的眼神十分虔诚,又似乎有种怀念神情。

见地台里的血流得太慢,炽又甩出一道红光,霎时,围在祭台外的十八根石柱同时开始转动,盘踞在石柱上的恶兽也慢慢舒展身子,探出头颅,去威慑祭台中的祭品。

就在祭祀仪式顺利进行时,整个地洞突然剧烈震荡了一下,接着,悬浮于祭台上的饕餮图腾便消失了,饕餮图腾消失后,地台上的血立刻就停止漫延,同时,周围石柱上恶兽也像被点了穴道一般定在原处。

这一幕让炽大惊失色,他猛地站起身,手一挥,身后高台的帘幔就自动分开,露出一面铜镜,铜镜被炽招引,飞到他手中,在地面上投下一束暗红色的光。

光芒中飞出两个椭圆形的金色牢笼,起初牢笼还只有手掌般大小,等完全显现出,一下暴涨到五丈多高。

而牢笼里面,正关着螣蛇和磎鼠的本体,它们硕大的身躯十分憋屈地挤在牢笼之中,每当有尾巴或毛发扫到金色栅栏时,一道金色电光从笼顶的符字上落下,打得它们全身焦黑,烟雾不止。

炽冷漠地瞥了两人一眼,吩咐道:“快施法护住祭台,若献祭仪式失败,拿你们问罪!”

“是是是……”两人不敢多言,隔着笼子,将自身法力渡于祭台之上。

但这些还远远不够,也不知这献祭仪式触动了什么,方才那阵地动之后,竟又来一次,甚至这一次的震颤更加剧烈,导致祭台周围的石柱都出现了裂痕。

炽的脸色一下变得十分难看,他也不敢闲着,忙将自己的法力也跟着渡到祭台中。

终于,在三人的不懈努力下,祭台终于平稳下来,八个铜鼎被炽招去,压在地面的符文上,维持祭台的后续稳定。

就在这时,一道银光突然从左侧飞来,刚好劈在被地动摇出裂纹的那根石柱上。

炽眼瞳一下缩紧,扭过头,一脸盛怒的看着池鸢:“你——你敢扰本尊好事!”

池鸢冲破炽的桎梏,提剑飞到祭台前:“这句话你刚才就问过了,我也说出了我的答案。”

池鸢说完,反手一剑,斩开光栅救出薄薰,但随即,一道红光就朝她扑袭,池鸢执剑一挡却没挡住,这一下的力道太大,直接震飞了她手里的剑,还将她和薄薰一起撞向祭台。

临到最后一刻,池鸢将薄薰甩出去,而她自己却受后座力影响更快的冲向祭台。

“主人!主人不要啊!”摔在地上的薄薰目眦欲裂,拼尽全力向池鸢扑去。

但一切都为时已晚,池鸢的衣角已经碰上了祭台边的光栅,她的法袍一向刀枪不入,却在这一刻被光栅洞穿了一排黑洞。

眼看池鸢的身体也要撞了过去,她的额心处,那一抹桃花金印骤然大亮,一朵朵粉白桃花凭空出现,洋洋洒洒从空中飘落,化解了红光带来的冲击力,将池鸢环绕着带离了祭台。

桃花围绕池鸢而舞,清新的花香充盈着这阴寒又腥臭的石殿,仿佛置身在一片桃林之中。

落地之前,桃花之间突然浮现了一道虚影,虚影一把将池鸢抱住,让她落入自己的怀中。

这一幕好似被定格,在场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这个凭空出现的人。

落在他怀中的池鸢,傻愣愣地看着他的身影由虚转实,那一身华丽的绯红衣袍,缀满了灼灼山桃,及腰的墨发与她凌乱的长发缠绕,而他身上,那一道道刺目的金色咒印,一如当初,盘亘在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比起上回见,这一次的咒印似乎淡了许多,至少他精致面具下的脸没有蔓延太多咒印。

“云…云兮慕,你怎么来了?”池鸢回过神,惊讶询问。

云兮慕抱着池鸢稳稳落地,两人周身还环绕着粉白的山桃,其中蕴藏着一股气流将周围魔气隔绝开。

“你说…我是为何而来呢?”云兮慕笑望着池鸢,即便落地,却依然不想放她下来。

而这些池鸢一无所觉,完全忘了自己的处境,还在云兮慕突然出现的惊喜中回不过神。

“你……”池鸢顿了顿,转过头看向高台前的炽,炽一脸阴沉的看着云兮慕,脸上表情极为复杂,似乎和云兮慕认识。

“你莫非也是来寻这魔族祭坛的?”

“寻魔族祭坛作什么,我当然是来寻你的了。”云兮慕勾起淡红的薄唇,声音酥得池鸢耳根发软,看她的眼神更是魅气如钩。

池鸢怔了怔,似察觉到气氛不对,忙挣开云兮慕站直身:“你如何寻来的,你如何知道我在这里的?”

云兮慕眸光幽幽,深深地看了池鸢一眼,转过身去看对面的炽:“这些话待会再议,我先带你出去。”

不等池鸢说话,对面的炽就开口了:“出去,折芳君,你既来了,就没有出去的可能。”

云兮慕眸光一敛,饶有兴趣地望着炽:“阁下一身魔气……”说着,又抬头看向挂在石壁上,困于牢笼中的螣蛇和磎鼠,“两个远古神兽,能让它们这般卑躬屈膝,阁下身份确实令人好奇,不过,你为何认识我?”

“你还敢说!”炽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他上前一步,掌心已经蓄了一团黑红色的光,“当初若不是你,本尊也不至于沦落到,要俯身一个低贱的狐狸身上苟活,折芳君,本尊正找你呢,没想到今日你竟送上门了,很好,太好了……今日本尊定要你血债血偿!”

池鸢好奇地扯了扯云兮慕的衣袖:“云兮慕,你怎么他了,为何他那么恨你?”

在池鸢扯动云兮慕衣角时,云兮慕的眉梢跳动了一下,他转过头,笑着道:“我都不认识他,更不知道他为什么恨我。”

“你——”炽气得双角通红,不再与云兮慕多言,掌心红光便向他冲来。

云兮慕轻笑一声,手指一勾,身边的桃花就聚作一团,云淡风轻地将炽的红光击溃。

这一幕让池鸢极为惊讶:“云兮慕,你!你这么厉害吗?”

“呵呵……”云兮慕向池鸢贴近一步,笑着解释:“他是魔族人,下到凡界会削弱力量,而且,他方才攻击你的那一招,耗费太多法力,最重要的一点,在此人界,一般的妖魔确实不是我的对手。”

池鸢微微一怔,欲言而止,她从未见云兮慕出手,而他身上秘密远比自己想象得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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