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君臣敌友

原来,彦文早几日得知接粮一事,便偷得段立文印信,在二太保封彦礼策应下,故意将粮道信息透漏出城防之外的羌厥军。

他此举不过为探出阿史那羽虚实,若阿史那羽已死在如玉暗箭之下,当日必有人来截粮报仇,到时来一个杀一个,定叫羌厥再无大将可用。若阿史那羽还活着,怎会上这种当,粮道也自然无事。

昨日,粮道那箭,本是可以至少取下呼延冲和宗绰两人之一的性命!若不是突然出现一个假阿史那羽,他又怎会浪费良机,调转箭向射去中间?既发现是宝莉珠假扮,他自知良机已错,只能先护义父离开。此事不成,他哪里心甘,冬粮已入城,再无后顾之忧,索性自己冲进敌营,亲身冒险来探。

与宝莉珠几番对话,他已估摸出阿史那羽虽生犹死,心中有了底气。又见她是公主身份,料定她便是自己的一副好护身符,便更从容了。

封彦文反客为主,劝宝莉珠:“我来,可是带来了你们的生机,你却只想要我做你身边一个奴隶?为何不请我做你的谋士?你那七哥恐怕不顶事了吧,你们往后打算如何?难道不需要我替你们谋划?庆幸今日是我在这里吧,若是老五彦邦,你们这里早被他掀翻了。”

宝莉珠:“纵是封彦邦,我们大不了同归于尽!”

封彦文:“那又何必?你们与雾原军对峙,只会便宜了阿史那桀。你该好好想想,这场战争对你的七哥到底有什么好处,他想不想要继续打下去?怎么打,打多久?或许,他也在等我来呢!若今日他还好好活着,必是好酒好菜供应我。”

宝莉珠嗤之以鼻,将长刀拍在桌上,没好气道:“好酒好菜没有,好刀就有一把!”

封彦文:“诶,不如,你带我去见七哥,我们一道问问他?”

宝莉珠:“七哥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封彦文试探道:“他…快死了吧?我只是,趁他还有口气…”

宝莉珠:“闭上你的乌鸦嘴,七哥很好…我听出来了,你分明是在套我的话!呵,今夜呼延冲就守在外面,你最好想想明日如何带我们找粮,若再没有实话,明日就将你送到城门,不信以你为质还换不到粮食!”

说罢,宝莉珠拾刀离开。

封彦文在后:“喂,换个人守好不好啊?”

……

天明,雾原军。

大太保押解着二太保封彦礼,送进封云大帐。

封云骂道:“彦礼,竟是你?你怎能做出这等通敌之事?你为何负我雾原!”

彦卿与彦邦闻讯,叫上如玉,一同赴内为二哥求情。

大太保虽在段国舅看押之处亲自抓到彦礼,不得不将他送到义父处受罚,但也跪下替老二求情:“义父,或许老二只是恨那姓段的,冲动了些。看在他日夜守城的份上,请义父饶他一命!”

封云何尝不想宽恕,但军法岂容儿戏?大骂道:“我道是他段督军胆小不认,胡乱攀咬,没想到还真如他所说,是我们当中有人做鬼!混账!”

李德威也匆匆赶来,见众人齐齐跪在地上,封云怒发冲冠,急忙暗中拱了拱如玉:“这时候,你上前说两句,或许管用。”

如玉撇撇嘴:“爹,昨日,你不还骂我了么,打是亲,骂是爱,没事的。”

李德威狠狠揪了如玉一下,催道:“还不去!”

如玉:“唉,爹啊,你真是总不管我的死活,我也不是不怵他这活阎王的脾气啊!”

李德威:“你不去,难道叫我去?”

如玉只好硬着头皮,滑跪下去,挡在彦礼身前。她这一跪却不得了,封云急忙蹲下,将她扶起,虽仍有怒,却略换了语气:“你来添什么乱,你不是说,再不理军中事么?”

如玉回身对几人扮了个鬼脸,扭捏造作道:“都是从小养到大的儿子嘛,这也算是你我的家事了…”

封彦卿在后噗嗤笑了出来,其他三人也低头默忍。

封云也觉得怪异,总觉得她故意说给自己听似的。

如玉转身,故意摆谱,问封彦礼:“老二,你说吧,谁指使你的?我从小看你长大,还不知你有这等心计呢!”

封彦礼比如玉还大,奈何如玉鬼点子多,又知道有她在定能有生机,虽别扭,却还是乖乖回道:“没人指使,我就是看不过眼,早就想杀了他,你们不好动手,我可以啊!有什么后果,我一人承担就是了!”

封云在旁,骂道:“显得你一个人英雄了!”

如玉撇撇嘴,继续哄封彦礼:“老二,你就说实话吧,不然你义父一气之下,将你们四个都关起来挨个审问,不信问不出是谁指使。到时我一个当母亲的该多心疼,你就舍得母亲和你身边的兄弟们都陪你一起受罪?哎哟,从小养到大的情份呐!”

封彦卿跪在后面,又想笑又可气,与老五封彦邦嘀咕道:“谁把谁养大啊?小时候在山里迷路,还不是二哥把她背下来的…”

五太保封彦邦怼了怼彦卿,小声道:“让她演嘛!二哥最宠你俩…说不定有用。”

封彦礼垂头丧气,半天不吭声。

如玉干脆跪在他旁边,求封云:“老二不说,你要罚,便将我这当义母的一起罚了吧!”

她这是要撒泼打滚,封云头紧。

不等封云上手,封彦礼先将她推开:“这是通敌之罪啊,我不用你陪!”

如玉:“这里谁都知道二哥你一个人是想不出来这等计策的,背后肯定有人指使,这军中还有比我聪明的?我可不就是那个指使你的。”

封彦礼嘀咕:“老四如果知道我把你连累了,非杀了我不可。”

封云:“彦文?这里有彦文什么事!”

封彦礼这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

如玉催促道:“二哥,你还不说?我早猜到是四哥了,他昨日与五哥回来时,本该放信号找我们接应的,他是故意被敌人抓去的,对不对?你说话啊!”

听如玉已经推算出这些,封彦礼气自己嘴漏,回道:“唉,罢了。我也只知道一些,但我信老四,他绝不会投敌!昨日你们将段督军留下,我只怕他多说,是老四偷了他的印信…我想我干脆杀了段督军,就说他畏罪自杀就是了,他早该死了!”

李德威已听懂些,大惊道:“唉,彦文这是豁出自己去了!你怎能不拦住他?他那拳脚功夫是你们当中最差!就是如玉那三脚猫的功夫,也能胜过他啊!”

封彦礼也急道:“我…我也不知道老四昨日怎么就冲去官道了啊!”

封云明白几分,叹道:“唉,难怪他不要我出城,又不发信号来!”

如玉:“四哥倒是早说,也不至于叫五哥昨夜在外自责了一宿。”

五太保封彦邦还没明白,转头问身旁的四太保封彦卿:“老三,他们什么意思?”

封彦卿:“哎呀,四哥昨日八成是故意被羌厥人抓走,他做奸细去了!五哥你明白没?”

封彦邦:“啊?老四那细胳膊细腿儿,去了羌厥兵营还能活么?不行,我去换他!”说话间,封彦邦便起身要出去。

被封彦卿拽住:“哎呀,你干不了四哥那精细活,别去给他添乱了!”

封彦邦:“他真不会有事?”

封彦卿笃定:“四哥那么贼,能有什么事?说不定正吃香喝辣呢!”

封云在帐中踱来踱去,不停摇头叹气,嘴里嘀嘀咕咕:“不行不行,还是太草率…唉,不妥不妥,他可是粮官,羌厥人早就想抓他…啧,他也不同我商量!罢了,我若知道,也定不准他去,唉,倒是怪我…这可如何是好?!”

这时,军士来报:“丞相手谕!”

众人闻之,匆忙出外随封云一同迎使。

封云看过后,将手谕传给身后的李德威与如玉。

李德威笑道:“好啊,好啊!如此,老将军也可自在行走,再无顾虑了!”

封云却神情严肃,对于他来说,后面的路恐怕更难走。父亲是绝不会藩镇自立的,他只能因孝而顺,大事恐怕难成。如今,也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如玉明白他的心思,上前劝说封云:“依丞相所说,方公公回到京中,自作聪明,说了与刘公公完全相反的话,惹得太后生疑,不惜将他暗杀;太后为摘清自己,又在皇帝面前主动讨罚国舅,如此弃车保帅之举,已让皇帝先胜一招。想来丞相也已信任封家忠心与能力了,这才将蛛蜂网的暗号告诉你,如今有了蛛蜂网沿途供你驱使,你恐怕不得不去青州走一趟了!”

封云叹道:“呵呵…可笑,他们驱使我封家为他们效力卖命,却又不信我封家,若不是这样彻底得罪太后,只怕他们还要留一手,这蛛蜂网便要用来截杀我的了!这样的朝廷,我封家难道真的要效忠?!”

众太保亦然,说道:“倘若义父举事,我等愿赴汤蹈火!星海庞显小民尚敢为之,难道我们要眼见他坐大!”

李德威与封云虽均早有此意,但都不得不顺从老将军之意,暂且压制野心。

如玉怎会不明白,心生一计,劝封云:“大哥既不想真的领旨去星海,又不能违逆父命与圣旨,也不是毫无办法。四哥不是被抓去羌厥兵营了么?如今羌厥进退两难,他们未必真的想将这场仗继续打下去,只不过被他们的新汗所逼,退无可退罢了,四哥也定是看透,早想好了游说之词。大哥你要名正言顺留在雾原,又有何难呢?只要羌厥侵袭不断,老将军年迈回归北疆,一路疾行,难免沿途染上一场病,中都军与雾原军两军需要统帅抗敌,你自然短时抽身不得。北疆这场仗打多久,还不是看四哥在羌厥军中如何与你配合就好?”

封云:“这…岂不算通敌?”

李德威却也赞同,笑道:“诶,少将军此言差矣,我雾原与羌厥并不是宿敌。老将军与他们老可汗交手数十年间,也是既有交锋之时,也有和平之年,互相亦敌亦友罢了。”

封云:“只怕父亲他不肯称病怠战。”

李德威哈哈大笑道:“老将军虽一生谨遵祖训,守疆护国,却也不是你们以为的那般愚忠之臣。兔不可尽死、鸟不可尽杀、羌人不可尽逐,便是老将军在这群雄四起之乱世,仍能让封家在雾原基业稳固数十年的聪明之处。老将军那里,交给我去分说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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