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听到这些话，江悠然会像吃了蜜一样甜。

今日听到，不仅不甜，还刀割一样的难受。

江悠然极力忍着，才没叫眼泪夺眶而出，她很少会哭，可自从女儿被赐婚，都不知哭过多少回。

虽于事无补，却能宣泄情绪，不把人真的憋坏。

慕卿云感觉到不对劲，即便是江悠然在忍，想要表现的正常，也没能瞒过慕卿云。

她在意家里的每一个人，心思会放在在意的人身上，所以对于在意的人情绪，她总是很快能察觉。

慕卿云伸手摸向江悠然的脸，担忧问道：“娘亲为什么难过？可以告诉卿云吗？”

江悠然抓住女儿的手，竭力勾起唇角，想要安慰女儿别担心她。

却不知自己笑的多苦涩，慕卿云看着，心里泛起阵阵的疼。

她心疼娘亲如此难过。

“卿云，娘接下来和你说的话很重要，答应娘，一定要好好听，记住了放在心里，知道吗？”

慕卿云被江悠然严肃认真的模样吓到，她努力平复心情，让自己不要心慌，乖乖点头答应，“我一定会好好记住。”

江悠然不得不对着慕卿云揭开不愿接受的现实。

“再过十日，你就要成婚了。成婚就是要离开家里，去别的地方，和你的夫君，未来的孩子，有一个新的家。”

听到离开家里去别的地方时，慕卿云的小脸刷一下就白了。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直观的表现出她当下的不舍与害怕。

慢慢的一双大眼睛里蒙上水雾，豆大的泪珠往下滴落。

她还记得娘有重要的事情要说，她要好好听，即便是忍不住哭出来，也没有出声，咬着牙憋着。

更没有打断江悠然说话。

江悠然看女儿哭，声音也哽咽起来。喉咙都在发痒，后面的话，怎么也张不了口，却不得不张口。

沉默片刻后，江悠然终于找到些声音。

“爹和娘，还有哥哥们以后没办法经常陪卿云了。但春兰她们四个还有周嬷嬷，会每天都待在卿云身边。”

“有什么事，卿云和她们说，她们都会帮卿云解决。成婚后，在新的地方，卿云要比在家里更乖，更听话一些。你夫君长得有些可怕，你要是害怕，就闭上眼睛想想爹爹娘亲，还有哥哥们。”

她多想和女儿说，不要怕，不用很听话，也不用很乖。就像在家里一样自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可她不能说。

那样一个权贵府邸，怎么会容得了她女儿自由。

尤其是崔故那样冷漠，喜好不知，阴晴不定的人，江悠然只能让自己女儿小心一些。

心里乱糟糟的，江悠然想到什么说什么，在她心里慕卿云就是还小，才十七岁，什么风雨都没有经历过，以后她要怎么活？

江悠然从未有像此刻这般，如此的后悔将女儿保护的太好。

说到底是她太自负，太自大。

以为能够一直将女儿护在羽翼之下，就算是穷途末路，也能去山上避世。

却不曾想过，皇命难违。

没人能想得到，永宸帝会横插一手，打破一切的平和安宁。

对面的慕卿云已经哭成泪人，江悠然知道现在想再多，也于事无补。

她最后哑声叮嘱道：“以后你的夫君，也是家人。卿云，你要好好的。”

慕卿云确认江悠然说完之后，才哽咽出声询问，“那我、想爹娘和哥哥们了、怎、怎么办？”

“我能不能、回家、见你们。”

江悠然再也忍不住，哭的比慕卿云还凶。春兰几人站在不远处，也悄悄抹眼泪，情绪低落。

慕卿云心疼娘亲，明明自己也很伤心难过，但还是抱抱娘亲，侧脸贴一贴娘亲的耳朵，“娘亲不、不难过。”

江悠然将脸埋在女儿的颈间，紧紧抱着她，汲取能面对以后的力量。

“卿云，娘的女儿，娘的宝贝。”

慕卿云感受着脖颈蹙湿热的泪，娘亲痛苦的哭声，还有她自己难过的无法呼吸，无法思考的感觉。

她真切的明白了，赐婚是什么意思。

是要离开家人，独自长大。

是要分别。

母女两不知哭了多久，慕卿云先哭累了，人睡了过去。

江悠然给她盖好被子，没有离开。而是将慕卿云手里一直舍不得放得草编蝴蝶拿起来，编剩下的一半。

快编好的时候，江悠然突然听床榻上的女儿嘀咕一句。

仔细辨认，似乎是：不要蘑菇。

江悠然没忍住轻笑一声，女儿眼睫毛哭的湿漉漉，睡着说梦话在挑食，觉得可爱又心疼。

时节春雨多，山林春菇味美，家中偶尔会做鲜菇汤。

今日中午，似乎就有。

现在通知厨房不做已经来不及，江悠然想着等吃饭时，另外给女儿做一道汤品。

结果中午吃饭时，慕卿云顶着一双红眼眶，吸着鼻子喝了一大半的鲜菇汤。

另做的甜汤一口没喝，嘴巴里塞着蘑菇，皱着脸嚼嚼嚼。

江悠然看了一会，确定自己女儿不知为何在和蘑菇生气。

出嫁的日子临近，自从江悠然和慕卿云说清楚后，母女两基本上每天都黏在一起。

外面倒是有不少人邀请她们，不是邀赏花，就是邀踏春，亦或是小聚诗会。

江悠然哪里不知这些人真实目的，无非就是想攀关系。她一个没应，统统回绝。

这些日子，慕执，慕卿澜和慕卿淮三人回家时辰也都提前。

以往中午只有慕执可能会回来，如今兄弟两中午都会特意跑回来，一家人一起吃饭。

慕卿淮在国子监读书，时间上管的比较严格。吃完饭就得立刻回去，不然迟到夫子会罚。

慕执和慕卿澜一个是制造司最大的官，一个是掌管执金卫司法事务的，他们其实没必要非在工部或是执金卫所里处理公务，也可以在家。

平时没事的话，去点卯，点卯完直接回家，到点再去一趟就行。

不过慕执觉得要好好对待公务，工作要好好做。所以只要是没到放衙时间，他都在制造司。

受他影响，慕卿澜对待公务也很认真，不是休息时间，不会回家。

但自从永宸帝赐婚之后，慕执就像个道心破碎的修道者，能在家，就不去制造司。

现在每天忙里偷闲陪女儿。

慕执对永宸帝很有意见，不能过分表露，只能消极怠工。

慕卿澜是子随父，父子俩一起消极怠工。

对于父子俩在以此闹情绪，永宸帝心知肚明，没把这些小情绪放在心上。

闹一闹也好，松解情绪，总不能真把人给逼急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即便慕家人再不情愿，也到了四月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