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之日。
上京城热闹非凡,永宸帝命礼部派人沿街撒铜钱、喜饼,引得不少人争相去抢。
倒不是真稀罕这点铜钱和喜饼,而是这些是皇帝着人散的,意义非凡。
人群抢的正兴起,苦了今日巡防负责街道安全守卫的执金卫们。
他们围成人墙挡着,好几次都险些被争抢的人群冲倒。
若非怕执金卫手中的长刀,人群再兴奋也有所顾忌,执金卫还真不一定能拦得住他们。
苦苦支撑着人群的执金卫们,满头是汗。
手臂都因为用力,而有些发酸脱力的感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拼命撑着的执金卫们突然感觉到有些轻松。仔细一听,人群中的吵闹喧嚣声似乎也在变小。
他们慢慢的直起身,听见由远及近,统一的脚步声。
转头看去,只见黑压压的队伍缓缓前来。
黑靴踩地,地面都有轻微的震动。
是崔家军。
出了名的铁血无情,难怪看着杀气沉沉。
稍微近了一些,才看清今日的崔家军和平时又有些不同。
他们依旧一身铁甲胄,不过头上原本黑色的发带改成了红色,甲胄之下露出内里的里衣也由黑改红。
一抹红,在冰冷的铁胄中暗藏,有种说不出的意味。
中间有一人身骑黑马,那马肌肉线条流畅,十分高大,是顶好的名种,整个上京只有两匹。
一匹在皇宫的御马司,另一匹就在眼前。
马的额头系着错金镶宝的当颅,覆盖住鼻梁,精致华贵。胸前绑着一朵硕大的红绸大花,铁蹄哒哒的慢走,马背上的人稳稳坐着。
执金卫们只看一眼马上之人,便都低下头,以示恭敬。
崔故今日一身大红喜袍,黑色的布条材质特殊,紧贴皮肤,包裹着脖颈。头戴黑金两翅冠,冠帽上有两朵红色的花。他面容俊逸,穿上衣袍看不太出身上健硕的肌肉。如此耀眼夺目的色彩,穿在他身上,非但没有张扬感,倒像是状元游街,看着多了书生的书卷气,少了一些冰冷的杀气。
胸前带着的大红绸花,让冷冰冰的人有了些成婚喜庆的实感。
崔故抬眼不动声色的看着日头,随后目视前方,阳光倾泻而下,眉骨处折叠的阴影掩盖住他的眼神,看不出他眼眸中的情绪。
接亲队伍,稳当的向前慢行。
慕府门口围满了人。
从前交好的,不交好的,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来了。
平日里一家人住着觉宽敞的府邸,今日只觉得拥挤不堪。
喜乐阵阵,慕执听的却是一阵恼火。
主家人脸上没有喜气之色,宾客们笑的却是欢颜。
只有几家与慕家交往甚密的,没多大的笑脸,有人来打招呼才笑一下,维持着表面平和。
他们知道慕家人的忧虑,也跟着一起担忧。
眼看吉时要到,小厮气喘吁吁的跑来告知崔将军到了哪里。
人快到慕府,慕执将接应宾客之事交给管事操持,由至交们照应着,不怕出什么问题。
他和慕卿澜、慕清淮去后院与慕卿云道别。
尚未踏进小院,三人就听见慕卿云的哭声传来。
屋里春兰几个丫鬟束手无策,江悠然陪在女儿身边,也没有办法,她自己都忍不住一直在哭。
舍不得。
慕卿云妆都哭花了好几回,后面干脆不补,让她哭够了再说。
吉时要到,再不收拾好,就赶不上出门了。
慕卿云哭的感觉头都在发晕,紧紧抱着自己娘亲,不想撒手放开。
看到爹爹和大哥、二哥时,眼泪更凶。
红色的喜袍,领口被泪水打湿,湿了大块,对比其他地方,颜色深许多。
慕执看向女儿,红着眼眶抬手摸她的头。
“卿云别怕。爹答应你,会变得很厉害,让你不管在哪里,都可以像在家一样,自由自在。”
慕卿澜和慕清淮也看着哭成泪人的妹妹,兄弟二人同样低声承诺。
“大哥也给卿云保证。”
“二哥也是。”
慕卿云抽泣着,她不明白父亲兄长的承诺有多重,为此又要做多少的事情。
她只是很舍不得家人,舍不得离开。
明明还没有走,明明大家都在她的身边,可她早就开始控制不住的思念。
她想爹娘,想哥哥们。
慕卿云在哭,哭了很久。
但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不想嫁人,想要留下的话。
她知道,爹娘和哥哥们肯定都为她留下,拼命的努力过了。
只是依旧毫无办法。
“接亲队的来了!”
门外的声音急切,即便没有下一句,也能感受到紧迫的催促。
接亲的来,慕卿云必须要走了。
知道不得不走,慕卿云止下哭声,抱了抱爹娘和哥哥们。
她会很想很想很想他们的。
春兰快速的给她擦眼泪,用粉盖一盖慕卿云哭红的双眼。
金丝累出来的冠压在头上,慕卿云一下子没撑住,整个人晃了一下。
她的喜袍和头上的金丝冠都是礼部奉命,按着高规格制作。
能工巧匠和绣娘们没日没夜的赶工,工艺繁复,奢华精美。
不过美则美矣,就是太重。
慕卿云被压得喘不上气,哭都哭不出来。
外头又传一声,“崔将军过了正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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