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陽城的事,要討的債,了結了?”
“恩。”
“那就好。”
清水河畔,紅的楓點綴著墨綠色的峽谷,流水無聲,淌過石灘伴一雙碧人且行且遠。
“對不起。”徐潤蹲坐在石灘上,河水涼涼地從‘他’右手指縫間流過。
“這又是為了甚麼?”貞香在下游的石攤邊站著,不過幾步的距離,足以看見不同的風光。
“讓你孤單地離開了漢陽......對不起。”
河水倒映著她的側影,曏‘他’靠近。
“不是為了不讓我受傷嗎?還有甚麼比這更讓我覺得心裡更暖的了?!”貞香跪坐在一旁,隔一尺的距離,伸手撫摸著河面上的微風,抓不住,好像倒影中‘他’的容顏。
光,點亮了魚鱗樣的波紋,蕩漾起水霧般的朦朧。
誰的眼眶濕了?
要說的太多,與你咫尺之遙,淹沒了世間所有言語。
知道你的心在跳;知道你在,我的心在跳。
人的心如果會說話,我想聽到它說了甚麼。
她們相視而笑,深深地看進彼此因憔悴而凹陷眼窩。好像一池清泉,在波瀾不經處裝著的就是彼此。
徐潤乾燥清爽的左手,往貞香面上湊近,一道曲線勾過她的輪廓,輕輕卸下了半掩其面的裙圍。
“不要遮掩著,好讓我看著你。”
陽光照在她臉上,暖暖的,泛起了紅暈。“到底是畫工啊。”
“啊?”
“沒甚麼。”讓人捉摸不透的笑,漾在她的唇邊,有著孩童一樣的無邪。
“本來就是嘛,你是自由身了,學甚麼小婦人啊,更何況是同我在一起。”徐潤稚氣地凝著眉頭,正兒八經地辯起來。
“好嘛,好像我甚麼時候不依你了一樣。畫工,你也真是的。”溫柔的笑著看‘他’,怎麼都不像是受了委屈,鬧脾氣的樣子。
“甚麼啊?”徐潤挑起眉毛不解的神情。
“小家子氣嘍。”貞香學著‘他’說話的樣子。
“哦。被你學會啦。哼。不知道是誰小家子氣了,還學我。”徐潤吐吐舌頭,假裝生氣地把頭扭到另一邊,臉上到是笑得很燦爛。
貞香使壞地看著河裡的倒影,沾濕了手,悄悄伸過去,濺到徐潤臉上。後者驚一下,擺出‘凶狠’的樣子,以牙還牙。
“水裡的魚兒都知道有人說謊話呢?生氣了還笑得出來哦?”貞香一面擦掉濺到臉上的水。
“那你就能偷襲我啦?!真是的,頑皮!”徐潤‘教訓’道。
“你不是‘報仇’了嗎?”
“也對哈!”不知道是誰看起來更頑皮?
再看著彼此,傻笑著,恢復原本的姿態。
“你離開漢陽城了,那......你的老師呢?”
“......也許今生都難再見了吧。”
“可惜啊。”
“也不想再見面了,要斬斷過去,開始徐潤,而不再是申潤福的人生。”
“無論如何,畫工都還是那個我認識的畫工啊。”貞香小心翼翼地措詞。
“貞香......”‘他’的難言之隱,她真的都曉得嗎?
貞香掬起了一捧裝滿陽光的河水,然後看它從指縫裡流逝。
徐潤的左手一下子牽過了貞香的右手,十指相扣。
貞香整個人都發顫了,目光跟到手上,再看到徐潤的臉,再回到手上。她很想,卻又不敢緊握住‘他’的手。
徐潤把她的手拉到了自己面前,只問了一句:“怎麼受傷了?”
貞香還沒反應過來,遲疑地說:“大概......是盛藥的時候燙傷的,我都沒註意到。”
徐潤心疼地看了她一眼,拇指輕柔地撫著貞香食指尖上那道傷,“太不小心了。疼嗎?”
貞香搖頭。現在她還有甚麼疼能感覺得到呢?!
“好想念啊,你的琴聲。”徐潤怕被曲解一樣地看著貞香。
“是嗎?”
流水無聲,人不語。
“你,回家嗎?”徐潤在路上,悶了半天才又說話。
“是啊。你,住在夫人府上?”
“是啊。”
街市上,貞香重又披上裙圍,她素凈的衣裳,將她溶成了市井人間的淡淡一筆。但徐潤的眼睛此刻卻只看得到她。
“不早了,你路上小心。”
“不如,我陪你走回去。可以嗎?”
貞香沒有回答,只是看著‘他’的眼睛,想把‘他’看個透徹。
‘他’攥著雙手,猶如那一夜 月下相別時的難捨。
“不是有明日嗎?你太晚回去,怕會不方便的。”貞香想著徐潤畢竟也是寄人籬下,縱使心裡再捨不得,也唯有改日再見。無論她說得多鎮定自若,心裡卻是無比的害怕,害怕今天只不過是夢一場,到明天天明時,就再也見不到了。
“是啊,我怎麼忘了。”徐潤無奈地笑著,看著貞香。
“那麼......”
“那麼......”
“明天見。”
“恩......”
相互點頭,錯身而過。每步一頓,步步都忍不住回頭。
終於,她停住了腳步。
終於,‘他’不能再往前走了。
“畫工!”好像知道‘他’就在不遠處。
“貞香。”好像知道她會叫住‘他’。
回頭。
“你願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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