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出海?”貞香有些詫異地看著徐潤。

“恩!在覓渡村的時候就跟曹兄約定好的。”徐潤和貞香面對面跪著,殷切地看著貞香,要她跟自己一起去。

“我不知道呀。”貞香轉曏一邊。

“怎麼了?你不願意?!”徐潤的眉頭都皺起來了。

“我可不大會游水啊?!”貞香說話的時候嘴角掛著一絲神秘的笑意。

“啊?我想我們也不大會掉水裡去吧。”徐潤不解。

“是嗎?可是,曹先生也會在船上不是嗎?”貞香看著徐潤,“要是我跟他走太近了,我很怕有人又會不高興了,那到時候,就那麼大點的船,我不跳下海,還能怎樣啊?”

貞香又在捉弄‘他’,可‘他’絲毫不介意,‘他’伸手捂住她的嘴,那溫潤的嘴唇抵在‘他’的指腹,‘他’的心嘭嘭嘭地響個不停,“你要是真跳下去,我就追下去。”看著她的眼睛,就好像肚子裡有甚麼東西在沸騰,冒著泡泡,胡亂飛舞,不受控制,‘他’不禁想要撫摸著她的嘴唇,“雖然,我也不大會游水,也許,我們都只會漂在那裡。怎麼用力也抓不到對方。”徐潤愣愣地說下去,顯得那麼稚氣的臉,好像孩子一樣。

貞香在笑,嘴唇細微的牽動,感覺著‘他’手指上的紋路。她的呼氣會擦過‘他’的手背,她吸氣,能嗅到‘他’手上清爽的氣息,還帶著些許的墨香。

“......末年一著急可能也掉了下來,天知道她會不會啊。一不小心三個都漂在那裡了。曹兄一定會游水,於是他跳下來了,可是他會不知道要先救誰好啊。”徐潤認真地繼續著‘他’的故事,“可我希望,他會先救你。我想他也會先救你吧......或者末年。我不是說我希望末年死......我的意思是......當然他或許來得及把你們兩都救上去......可我想說的是......”

貞香也學樣捂住了徐潤的嘴,另一隻手牽著徐潤的,從自己嘴上挪開了,她的眼角都帶著嫵媚,“我到底要怎麼做,才能不讓你繼續說下去呢?”她曏徐潤湊近一點,又一點,“我去。我當然願意去啦。能夠和畫工在一起,還有哪裡不能去呢?”

她溫柔的呼吸,和煦如陽光拂過,仿佛還帶著香氣。她默默把手移下來。

徐潤的嘴唇輕輕抿了一下。貞香輕柔的指尖落到‘他’下巴上,勾勒著‘他’的輪廓。

“你在畫我嗎?”徐潤臉上涌起一陣溫熱。

“畫工你太漂亮了,我想我是畫不了的。”

“不是的。畫一個人的臉,要記得臉上‘三庭五岳’的位置。”

貞香看著徐潤牽起她的手,摸過‘他’的眉心,人中,鼻梁,雙頰,下頜,她能感覺‘他’的面部骨骼的突起和凹陷。

“原來要記著一個人是那麼深刻。”

“記憶遠比這些更深刻,不是嗎?”

貞香用眼神應允著。

“閉上眼睛。”

貞香先是有些意外,但還是默默照做了。

“想教你一個魔法,讓你在一片黑暗裡,也能看到我。”徐潤溫柔的嗓音,手握著貞香的手,帶著她的食指和中指,好像畫畫一樣地撫摸著‘他’臉上的每一個細節。

貞香仿佛看到黑暗中,自己一筆一划地描出了徐潤的臉,那張她原本難以忘懷的臉。“那麼我以後就不用捨不得眨眼了。”她笑得好美。

徐潤只是喜歡這樣肆無忌憚地看著她,不必抗拒自己心中澎湃的情感。“你看到了嗎?”

“恩。”貞香點頭,“就是不知道,是我的手感覺到的,還是,住在我心裡的那個你......”閉上眼睛去說這番話,完全像是對心說的。

“那就讓你此刻感覺到的我,永遠地,住在你心裡。”徐潤牽著貞香的手,再一次摸索著自己的臉,‘他’牽著那纖細秀氣的手指,久久不能放開,終於不受控制的,在她柔滑的指背上深深地印下了自己溫熱的唇。

貞香睜開眼睛,眼眶是濕潤的。

“也曾經這樣牽著你的手,放在我的臉上,卻用眼淚打濕了它。”‘他’還輕輕撫著她的手背,“你這彈琴的手指啊,每一勾,撥動的難道不是我的心嗎?”

“你啊。”貞香握緊“他”的手,“說的是真的嗎?”

“還能更真嗎?你就在最貼近我的地方......只是......”

-也只能永遠存在在離我最近的地方。

徐潤還記得那個讓‘他’惶恐的夢境:

在夢裡,“他”醒來了,多諷刺啊。看著斜陽把橙紅色註滿了整個房間,‘他’用手擋著眼睛,不曉得為甚麼夢裡的陽光到這時還依然那樣刺眼,“他”慢慢從床鋪上爬起來,地上的篾子,舊舊的墻壁,就連周圍擺放著的櫃子,散落的畫具,都牽扯的‘他’心思---

這是哪裡?!

“他”慢慢地轉身,辨識著這一切,莫名的熟悉的感覺,仿佛已經裝載了“他”的一輩子,可“他”甚麼也記不起來。

腳步很重,“他”卻感覺不到自己的雙腳。

“他”衝著耀眼的眼光走去,走到了門外。院落也顯得破舊不堪,滿地的黃土掩埋著早已經枯干了的稀稀拉拉的落葉,墻根爬上了青苔,圍墻上纏繞著不知名的墨綠色藤蔓,“他”一直往前走著,一道青灰的瓦墻橫在“他”面前,“他”才不得不停下了腳步。

太陽,無處不在,“他”還是得眯著眼睛。漸漸有聲音傳進了“他”的耳朵,有人在唱歌 ,婉轉的旋律,輕柔的嗓音,也許只是輕哼著一首時調,“他”聽不清歌裡說的是甚麼。

一個女人的側影,藏在她正在晾曬的灰藍色道袍後面,若影若現,但她的手划過空氣,帶著一種奪目的光華,每一個細微的變動都仿佛有一種韻律藴藏其中。

“他”往邊上走了兩步,想看清那女人的臉。

-為甚麼?我好像認識她。我好像好想她。

徐潤對夢中的自己說。

-貞香。

也不知道是哪個“他”在喚著這個名字。

那張秀麗的臉,令人側目的明眸,最是那轉面而來的嫣然一笑。

“你醒了?”

真的是貞香,只是.......看起來有些不一樣了。

“恩。”也不知道在夢裡有沒有人聽到了‘他’的聲音。

“還等著你一起過中秋呢。快過來吧。”

徐潤點頭應著。可是那道瓦墻橫在前面,往兩邊蔓延著,怎麼也看不到盡頭。

“貞香......我過不去......”徐潤尷尬地說。

“甚麼?”貞香好像聽不見了。

“我走不過去......”徐潤自言自語。

一個男人高大的身影出現,伸手從背後搭住貞香的肩膀。貞香很自然地回頭對那男人笑了,牽著他的手,轉過身去對那男人耳語了些甚麼。那男人親昵地幫她撩去額頭上的亂發,溫柔地笑了。

“徐兄......徐兄......”那男人的臉‘他’一直沒有看清楚,可是......那麼稱呼‘他’的人,還能有誰呢?

‘他’沒想回個招呼就滿頭冷汗地從夢裡跳起來。

-貞香。就像現在這樣,就一直像現在這樣,可以嗎?我變得自私了,自私到害怕看到你轉身。我不會拉著你,我不能跨過那道墻,可是我的心裡......有你。

也只剩下一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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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家院外不遠的竹林中,小河畔,曹克辰一個人坐在怪石上,往河裡丟著小石子。

閔誠煥背著手穿過林子,曏河邊走來。

竹葉沙沙的聲音,引得曹克辰回頭,看到了閔誠煥,眼神一掃,也不說話。

閔誠煥悶聲琢磨著恰當的字句,在離曹克辰幾步遠的地方站定。“戊道和玄吉他們是賭博欠了錢,被人逼著,實在沒辦法才去打劫的。”

曹克辰神情古怪地轉過來看著閔誠煥,“我又不是捕盜廳的人,也不是事主,你來跟我解釋那麼多做甚麼?!”他往小河裡扔了最後一顆小石子,撣撣手心上留下的沙土,又站起來拍拍身上衣服,趕掉那些惱人的只有丁點大的小飛蟲。

“我希望您別覺得,我們都是......”閔誠煥用了敬語,態度謙卑,他眼睛看著曹克辰的側影,但接下去的那個詞卻讓他開不了口。

“我怎麼想是我自己的事。就算我那麼想了,那跟你們又有甚麼關係?!”曹克辰也沒讓他說完,“事情過去了就算了,你今後好好看著他們就是了。”

“謝謝。”閔誠煥像是掙扎了許久才說出口,皺著眉頭綳著臉,左手緊張地握著右手。

曹克辰也嚇了一跳。無聲地轉曏閔誠煥,看到後者那真誠又痛苦的樣子,才不禁笑了出來。

閔誠煥厭惡地轉曏一邊,不看他。“謝謝您不計前嫌地保出了他們,雖然不知道用的是甚麼法子......”懷疑的態度又閃現其中,“......總之,讓班主不必知道這件事了,幫了我......們很大的忙。”

“少跟我瞎客氣了。我不是成事的那個人。就算是我做的,也肯定不是為了能幫到你。所以,你省省吧。”曹克辰一撇嘴巴,冷冷地笑了,“不過,看你低頭到是挺有意思的嘛。”大踏步過去,無禮地拍拍閔誠煥的肩膀,哼笑一聲。

“你也不過如此。”閔誠煥抖開曹克辰的手,剛才的禮貌只是必要的形式而已,現在已經結束了。他話語陰冷,眼神空洞。

“你說甚麼?”曹克辰扭頭看他。

“你這人做戲也就只能到這份兒上了。”

閔誠煥的話也不說完,曹克辰好像被踩著尾巴一樣的不痛快。

“我勸你有話就一次說完。”

“好瀟灑啊,你裝的。”閔誠煥的臉在竹影中顯得冷峻,輪廓變得深刻。

“你說甚麼?!”曹克辰又被激起來了。

“說得好像自己不在意一樣,其實甚麼都抓著不放的那個人不就是你?灑脫?!其實你巴不得有人幫人說出來,你為她做了多少事,不是嗎?你的徐兄弟知道嗎?你或許想讓他知道呢。”

“你要幹甚麼?!”曹克辰警覺起來。

“我跟你說過了,我看著彩英長大,我也答應過班主,不論發生甚麼都當她是自己的親人一樣。可是你呢,你到底是誰?到底是甚麼人?”

“呵。我還以為有甚麼新鮮事。好,你不是說我想讓我徐兄弟知道嗎?我現在告訴你我是誰。你聽好了。我是文彩英-也就是你‘妹妹’ 生命裡的 第一個男人。呵呵。怎麼樣,這個答案有趣嗎?恩?”

閔誠煥差點沒立馬宰了曹克辰,不過他卻意外地抑制住了這股衝動,咬著牙,從牙縫裡呵著氣,“她只是琴伎!”

“你只是不明白甚麼是教坊!”曹克辰湊到閔誠煥耳邊說到。

這句話才讓閔誠煥爆發了,一把扯過他的衣襟,凶神惡煞地瞪著他:“別再開這樣的玩笑。”

“我有跟你熟到會給你講笑話?!等等。還是你覺得這樣的話適合用來當笑話講。”

“你!!!!”

曹克辰毫不在意地直視著閔誠煥,更像是在觀察著他。後者咬牙切齒,眼睛都瞪得布滿了血絲,可是最終只是懊惱地喊了一聲,甚麼也沒做,松了手。

“就這樣?”曹克辰笑著問。

閔誠煥極度厭惡地瞪著他。

“你說徐潤知道了會怎麼樣?”曹克辰淡淡地說。

“你不是那麼下賤吧?!”閔誠煥有氣無力地問。

“不是。只是想一想,他總會知道的......不是嗎?”

“......你。”閔誠煥語塞。

“你剛才為甚麼不揍我?!”

閔誠煥幾乎懶得理他,“揍了你又怎樣?受委屈的也不是我。徐先生總知道她的過去吧。難道命不好也是她的錯?!”

曹克辰只是在一旁默默的點頭。“是啊,如果他真的在意她,就不會在意她的過去......誒,你也別在意了。”

“你少跟我說話。”閔誠煥要走。

“喂,我剛只說了一半真話。”

“甚麼?哪一半?”

“她害怕地哭了,我哪還有心思欺負她呀。我只是知道教坊那‘媽媽’可沒把她當親女兒,所以,留在她房裡在她甚麼都不明白的情況下做了一場戲。滿意了吧。”

“現在是真話了?”

“你覺得是就是了。”曹克辰終於能對一個人開誠布公地說出這個故事,感覺一身輕鬆。

“你個混蛋。”閔誠煥衝他後腦勺拍了一下。

“啊。你這人甚麼毛病啊?現在來打我?!”曹克辰摸著腦袋,“真是下流。”

“這種事情你說假話,你不是當我猴子耍嗎?”

“你那麼容易相信人,我也沒有辦法啊。還怪我?!她都說謝謝我了。你小子憑甚麼啊?真是的。走了,混蛋。”曹克辰戒備地要閔誠煥走在前面,自己護著腦袋,離幾步路地跟在後面。

“對了。”閔誠煥突然回頭,曹克辰條件反射地身體後仰,閔誠煥覺得有些奇怪,“你怎麼了?!”

“沒甚麼,有話快說。”

“末年說你們要走了?”

“這丫頭還真是管不住那張嘴啊。是的,但我現在可能會把那丫頭扔你家了。怎麼?”

“哦,沒事,隨便問問。”

“不過之前想先拉徐兄出海小玩一趟,你想一起去嗎?!”

“甚麼?不想啊。你怎麼會這麼想?!”

“沒有啊,我以為你這麼想的。”

“謝謝。我沒那麼想。”

“不客氣。我也沒希望你那麼想。”

上一话的预告,一个省略号就让偶看出了乐观主义和悲观主义......哈哈哈。好玩。大家的反应太可爱了。

再认真地预告一个,下一话,我们的亲爱的五两会在chuan......(这个拼音有没有 g 跟在后面呢?!) 上

=3=!!(偶也8知道。敬请收看《梦难消》下一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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