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 65 章

[愛新覺羅.永琌在漢陽臨時下榻的行館]

“混帳!”一個響亮的耳光在握劍的侍從臉上落下了鮮紅的印子,嘴角滲出了血絲,“那麼一點事情都辦不好,我養你們還有甚麼用?!”愛新覺羅.永琌指著那人的臉,怒不可遏,憤憤地抖起袖子,焦躁地背起手來回踱步。“現在郡主人都已經醒了。我的計劃......”

“奴才該死!”屋裡其他人唰一下都跪拜在地。

“你們全死了也抵償不了你們犯下的罪!!!”他秀氣的臉孔蒼白而猙獰,血紅的眼睛就是燙人的烈焰,急促起伏的胸膛帶著緊握的雙拳顫抖起來,嘴角,眉眼都在抽搐著,他在努力克制,卻終究阻止不了自己。“我要做到的事,誰也別想阻止我!!”他飛起一腳猛地踹到一邊那個侍從的肩上,那人仰天翻倒,戰戰兢兢地哆嗦著,還來不及抱著胳膊喊疼,眼前一道亮光閃過,他只覺得一陣涼風掃過脊背,伸出手僵硬地往臉上摸去......

愛新覺羅.永琌平靜地看著那人蜷在地上的樣子,依然在抽動的手指,還有黏稠的血水不斷匯聚出的一片越來越廣闊的河流。其余人掩住嘴巴不讓自己發出聲響,腦袋壓得快要鑽進地裡了,全身的骨頭卻不由自主地咚咚咚咚敲打著地板。

“你們今天撿回了一條命。記著,不是他們死就是你們死。即使是死,你們也得給我干掉那群人。不然......留在這兒好好享受吧。”那卑賤的侍從的血流好像那只死纏不休的手抓住了他的鞋子。

“永琌兄弟!!!”門一下子打開,來人高亢的聲音一下頓入冰谷。

“怎麼了?”愛新覺羅.永琌懶懶的嗓音,不緊不慢地從衣襟裡掏出一方綉帕,平靜地擦拭起滴血的劍刃。

“我我我.....我是說,世世世世......世子大大大......人。”

“呵,舌頭被貓叼去下酒了?”愛新覺羅.永琌抬起頭給出一個過分明朗的笑容,讓聽話的人頓時捂嚴實了嘴巴跪到地上。

“哈哈哈。我說尹世賢啊尹世賢,怎麼回到這裡你反而成病貓了。”愛新覺羅.永琌輕快轉身回座,黏稠濃重的血腳印一個接一個。

人高馬大的尹世賢強裝出放鬆的笑臉。

“你這地頭蛇有甚麼 好消息嗎?!我可是剛剛才咽下了幾個壞消息。”愛新覺羅.永琌故作輕鬆地折起綉帕一角細心擦拭著手指,眼睛隨意地掃一眼面前還跪著的那些人,“你們還不快去把事給我辦妥當?!”

眾人埋著頭互相張望著,整齊地磕頭在地,慢慢爬起來,然後弓著腰後退,接著就跟逃命似地往門外疾步快跑。誰也不去理會地上那具屍首。

尹世賢察覺到屋裡只剩下兩喘氣兒,中間還隔著一斷氣的,整根脊梁都快抖散架了。吃力地張開了嘴巴,“回......世......子大人。我妹......我是說郡主......她......”他說話結巴地厲害,只好吃力地斷句,“御醫說她她她......”

“郡主怎麼了?!說清楚點。”

“是.......御醫說說說......她”尹世賢憋了一口氣,“御醫說她可能被毒物傷了神志,這會兒一點都想不起當時發生了甚麼!”

愛新覺羅.永琌的眼睛慢慢地轉到了尹世賢身上,然後漸漸綻放出笑容。

尹世賢自然覺得詭異,可沒膽子多話,唯唯諾諾地附和著笑了。

“你知道我為甚麼笑嗎?”

尹世賢睏窘地定在原地。

“因為我希望郡主能忘了......那些不好的事。”他走到尹世賢跟前,蹲下來看著後者的臉,“怎麼了,你害怕我了嗎?世賢兄弟?管教屬下而已,你覺得我太殘忍了嗎?我也是不得以啊。”

“沒有啊。沒有啊。是敬畏。”

“你沒做得一官半職真是可惜。等咱們回去,我就把你舉薦給額瑪。”

“多謝世子!!”

“自己人,你客氣甚麼。”愛新覺羅.永琌拍拍尹世賢的肩膀,“麻煩你把這裡清理一下。我很怕臟的。”

“是.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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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故居的屋檐下,徐潤抱腿坐在金洪道身邊聽他講起了父親年少時的故事。她笑著,還有點不自在,但彩英是對的,越用力就越無法遺忘,何必要否認存在過的東西。她的心,飛出了她的身體,穿越到了金洪道故事中的情境,然後又穿過一道烟霧一樣地從其中走了出來,去往更空靈的地方。

-彩英去哪兒了?

徐潤手裡握著半暖的酒杯,轉個不停。

金洪道的聲音還在繼續。

-不曉得她到家了沒有?

彩英因為有些不舒服所以先回家了。徐潤原本堅持要和她一起回去的,卻被她說服了,留在這裡和老師分享共同的記憶。

-她大概是在冷風裡走了太久了。真是的。都怪我。

“你怎麼了?做白日夢嗎?”金洪道的手在她面前搖晃著。

“啊,不是。有點吧。我想我該回去了。”

“還早得很呢。為甚麼?”

“我放不下。”徐潤把酒杯往地上一放,站起來。

金洪道抬起頭。

“謝謝你,老師。彩英說她身體不舒服,我有些不放心。她不久前才病了一場,或許我該去找個郎中。”

“好了。她不是說只是纍了嗎?你要她留在這裡也未免太強人所難了,日月堂還有嫂子跟她可是無親無故的。換了我,也會覺得纍先走了。不然你覺得她有甚麼話要跟你爹娘說的嗎?”

徐潤沉默了一會兒,“不管怎樣......”

“主上跟我問起‘那個畫工’了。”

“......”徐潤竪起了耳朵。

“顯然,關於‘那個畫工’的下落,沒有一絲一毫逃得過主上的眼睛。”

“......”

“不過,別擔心。現如今,對京城的人來說,‘那個畫工’只是一幅畫一枝筆一席談天說地的記憶罷了。”

“‘他’死了?!”

金洪道搖頭。“‘他’在找尋自己的極限。”

徐潤笑了,並非出於謙遜。“如果您這麼覺得......那就當是吧......我先走了。”

“等等!”金洪道站起來,抓住徐潤的手。她回頭的那一剎那,陽光讓她美得愈發清麗脫俗,可她的那雙眼睛,仿佛屬於街上某個不小心被錯認的陌生人。

“還有甚麼事嗎?”她勉強地笑了,充滿了疲憊。

“主上,想請那位畫工幫一個忙。”

“那您該去找他啊。再說了,對那位畫工而言,別再闖禍,就是幫了朝鮮王朝的大忙,不是嗎?主上那麼做,難道就不怕搬起的頑石會自己的腳?!”

“因為,這世上只有那位畫工才能幫到他。他並不是以王的身份在下達命令,你聽不出來嗎,發出的請求的只是一個出身不凡的平凡人。”

徐潤沒有說話。

“若你遇到他,請再轉告他,因為,他畫得出思念。”金洪道放開手,眼睛卻在等待著徐潤的答復。

“......好吧。但今天不行!”

金洪道點頭,深深地舒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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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潤很快就換了模樣趕回了家,因為心急,走太快了,一進院門就喘得厲害,不過心卻可以安然自在了。

“彩英。”拉開房門,把頭探進去,堆著欣慰的笑臉左右張望,卻發覺房間裡根本沒人,“誒?”

“回來了?!”說話的居然是屋子裡最寡言的那個人-青兒,她連聲音都不帶任何情緒,可這一次,徐潤幾乎覺得她是松了一大口氣,不過也免不了覺得她站在那裡審視自己的眼神還是帶有一種居高臨下的氣勢。

“恩。”徐潤沒心思多做揣測,隨意地答應了一聲,又在屋子四處搜尋起來。

青兒抱著手臂靠墻站著,好像看不懂徐潤的舉動卻又沒有發問。

“彩英呢?!你看到了嗎?!她沒回來嗎?”徐潤衝她嚷嚷。

“怎麼了?怎麼了?”閔誠煥睡眼惺忪地從自己房裡出來,“徐兄弟?!你一個人回來的?!彩英呢?!不是走散了吧?!”他有些開玩笑的口氣,讓徐潤感覺很不舒服。

“我去找她!”徐潤短促的一聲,推門,穿上鞋子。

“站住!!”青兒不由分說地一把將‘他’拖回了屋裡,橫劍壓在‘他’的脖子上,“想找死嗎?”她的眼睛瞟到了站在一側看好戲的閔誠煥,卻沒法說破。

“你這算甚麼意思?!她人呢?!是你把她怎麼了?!”徐潤終究沒法信賴這個殺人如麻的女人。長久以來的纍積的不安感覺,在‘他’腦袋裡如同一場無窮無盡的噩夢,接二連三著太多不祥的猜想。“她要是出了甚麼事我不會放過你的。”‘他’奮力掙扎,卻怎麼也掙脫不了。

“你們這樣的蠢貨想死根本就不需要人下手。你給我安份點待在這裡。她就算是被獵人逮到了,你以為,自己跟著拼了命地往蜘蛛網上爬,就能幫得了忙嗎?”

青兒臉上看不出任何嚴厲的錶情,但徐潤似乎在青兒的眼睛裡讀到了甚麼,慢慢平靜下來,當然,‘他’是絕不可能從那樣的言語中得到安慰的,‘他’只是在等待青兒慢慢地把劍挪開。

“啊,這是......怎麼回事啊?!”末年從外頭推門進來,見到這樣情景有些驚惶。

“怎麼了?”彩英跟著彎腰進門,“潤兒!”

“彩英。”徐潤一下推開了青兒的劍,衝到彩英面前,拉起她的胳膊上下審視著,“你去哪兒了?沒事吧?!”

彩英看著徐潤緊張的樣子怔怔地搖頭,皺著眉頭,看著青兒的方曏:“是我該問你還好不好吧?剛剛那是怎麼了?”

“沒甚麼。只要你沒事就好了。”徐潤輕拍彩英的臉頰,松了口氣。

彩英回應地笑了笑,對於徐潤的不坦白卻存著不安,不,那份不安或者是對於青兒的-那個比從前的“貞香”更不苟言笑的女人......“你在流血。你手受傷了。”彩英托起‘他’的右手,一道鮮紅的印子緩慢地在徐潤的手心裡綻開。

“末年!”彩英把聲音壓得很平靜,可她連呼吸都在顫動,眼睛紅紅的,盯著徐潤的手甚麼也說不出來。

“知道了。就來。”末年急忙地往裡屋跑,從青兒身邊走過時候還不忘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沒事。沒事。”要不是彩英說了,徐潤自己還沒察覺到呢,這會兒‘他’只顧著安慰彩英,可還是忍不住痛得齜牙咧嘴。

末年急促的腳步,一陣風地拿著藥膏出來了,“真不知道有些人在這屋子裡動刀動槍的做甚麼?欺負我們不會拳腳嗎?在這裡甚麼都不說甚麼都不做的,都不知道幹甚麼!”末年把東西都遞到彩英手裡,滿心的憤懣正好趁這回都說了出來,她還有些畏懼,不太敢正眼瞧著青兒,但她的話沒有一個字不是衝著那女人去的。

“別說了,末年。是我自己推得用力了。”徐潤老實地說。

“還不是因為有人在這裡發瘋,拿刀架人脖子上。有本事的話,你怎麼當時不挺身而出,去幫真的遇到大麻煩的那個?!”末年慢慢地轉過頭去,皺著眉眼,正對著青兒。

彩英沒說話,拉著徐潤走進房裡,關了門,隔出個清靜的空間。

青兒不緊不慢地瞥了末年一眼,不聲不響地把劍收回劍鞘,一句解釋都沒有,轉身,有些回避的樣子。

“末年,別說了。我想青兒姑娘一定有自己的理由吧,她如果是想要來傷害我們的,也未免太有耐心了。不是嗎?”如果這時候在閔誠煥身前有面鏡子,他大概會被鏡中人那十足的偽君子模樣給惡心得皺起了眉頭,就像此刻在他正對面的青兒那樣。

“無所謂。就算她是天神派來的,我也希望她能離我遠一點!”末年不耐煩地從兩人之間穿過,胡亂地把手裡的東西往案頭一丟。

“真可憐啊,好心卻沒有得到好報。我想我們都一樣。”閔誠煥伸了個懶腰,聲音含糊在喉嚨裡,“算你走運。我才剛剛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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