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影颔首,身形不动如山,宛如一尊守护神,立于王府门前。
萧誉独自步入王府,庭院深深,曲径通幽。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栀子花香,却掩盖不住王府中那股沉重的腐朽气息。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却处处透着萧条冷清。
萧誉步伐沉稳,缓步走过抄手游廊,目光扫过廊上悬挂的字画,皆是些庸俗之作,与记忆中父王珍藏的墨宝相比,简直不堪入目。
萧誉心中冷笑,看来这一年来,他的好大哥,将王府糟蹋得够呛。
南疆的府邸不比楚燕王族勋贵喜爱文雅之风,这里没有垂花门,亦无影壁,有的都是珍奇名贵的草药。绕过回廊,不过几步就已至正厅。
厅门大开,里面灯火通明。
正厅内,萧恒与萧策两人正襟危坐,似早已等候多时。
萧恒端坐在主位上,身材魁梧,面容冷峻。
萧策则坐在一旁,面容俊秀,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
两人身后,站着两排侍卫,手持刀剑,虎视眈眈。
萧誉抬眸望去,只见厅内摆放着一张巨大的圆桌,上面摆满了山珍海味,酒香四溢。他目光凝在二人身上,紧紧握在袖中的手掌随眉间一起舒展开。
萧恒与萧策见萧誉进来,二人皆是一愣,盯着不似去岁离开时消瘦的萧誉看了几瞬。一年未见,萧誉举手投足已越发成熟,气质也越发清冷。
萧恒凝了凝眸,率先起身,脸上堆满了虚伪的笑容,朝萧誉走来,“三弟,你终于回来了!”
他身穿紫色锦袍,身材高大,眉宇间与萧誉有几分相似,却少了那份清冷孤傲,多了几分阴鸷狠厉。
萧誉微微颔首,并未答话。自正厅外缓步走到桌旁,目光扫过桌上的菜肴,眼中闪过一丝厌恶。这些菜肴,都是他父王生前最不喜的。
萧策也站起身来,举起酒盏,“三哥,这一杯,弟弟为你接风洗尘!”他面容俊秀,眼神却飘忽不定,透着一股狡黠。
萧誉并未理会,径直走到主位坐下。这曾是他父王的座位,如今,他回来了,自然要坐回属于自己的位置。
萧恒脸色微变,随即又恢复如常,“三弟,你一路舟车劳顿,想必已经饿了,快些动筷吧。”
萧誉姿态慵懒地坐下,扫视堂下时,眉宇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萧恒与萧策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忌惮。
“三哥此番回来,可是有什么打算?”萧策率先开口,试探道。
萧誉轻笑,指尖轻轻摩挲着乌鹰弓上的赤金飞鹰,“自然是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令人胆寒的威慑力。
萧策握着酒盏的手微微收紧。
萧恒将萧誉上下打量了一番后垂下眼眸,掩饰住眼中的阴狠,在萧策上首原是留给萧誉的坐席坐下。
“世子说笑了,这南疆的一切,都是父王的,如今父王不在了,自然是由大哥继承。”萧凌强笑道。
“哦?是吗?”萧誉挑眉,目光锐利如刀,“父王的遗诏,可是这么说的?”
萧恒脸色一僵,眼神闪烁不定地看向萧凌。
萧凌连忙开口,“世子有所不知,父王临终前,曾亲口立大哥为南疆王。”
“是吗?”萧誉冷笑,“那为何本世子从未听闻?”他猛地站起身,乌鹰弓上的赤金飞鹰仿佛活过来一般,闪着慑人的寒光。
“父王尸骨未寒……”萧誉的声音依旧平静。
他稍顿,将目光缓缓转向萧恒,“大哥,父王的死因,你可查清楚了?”
萧恒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怒道:“放肆!父王乃病逝,岂容你胡言乱语!”
萧誉冷冷扯笑,“病逝?大哥可敢对着父王的灵位发誓?”
萧恒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猛地一拍桌子,气急上前两步,抬起右手两指直指着萧誉道:“萧誉,你莫要以为在楚燕待了几年,就翅膀硬了!这里还是南疆,我才是继承南疆王的人!”
萧誉轻轻一笑,笑声中带着嘲讽,话锋一转问萧策道:“难不成,六弟也是如此想的?”
萧策摇了摇头,向正看着自己的萧誉看去,那目光里有通透,有自信,还有挑衅……萧策移开视线看向因气怒胸口仍在上下起伏的萧恒道:“大哥,这一年为南疆劳心劳力我们都是有目共睹。”
话落,萧誉眉间轻挑,看着萧策的眼神中多了分不屑,他轻哼一声道:“果然,还是我的六弟。”
萧策闻言,心里咯噔,不知萧誉话中深意,只好缄口不言。
萧誉缓缓抬起右手,露出背在身后的乌鹰弓,弓身在灯光下泛着幽冷的光芒。箭尾缀着一枚赤金打造的飞鹰,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会展翅高飞。
这是唯有南疆世子才能佩戴的弓箭。
“乌鹰在此,谁敢不从?”萧誉的声音清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正厅内的瞬间剑拔弩张。
萧誉的目光冰冷如霜,一把利剑般,直刺人心。
他冷冷扫过堂下众人,神色不变,仿佛一切尽在掌握。萧恒的脸色铁青,萧凌则瑟缩在萧恒身后,只有萧策,嘴角始终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令人捉摸不透。
气氛凝滞,似一根紧绷的弦,随时可能断裂。
“大哥,你意下如何?”萧誉的声音平静,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萧恒强压下心中的怒火,皮笑肉不笑地道:“三弟说笑了,这南疆王位,自然是能者居之。”
萧誉嘲讽讥笑,“大哥的意思是,我这个被父王亲封的世子,不如大哥你‘能干’?”
萧恒脸色发沉,正欲发作,萧凌却抢先一步说道:“世子此言差矣,大哥这一年为南疆鞠躬尽瘁,功劳苦劳有目共睹,世子常年在外,不知南疆如今的局势,还望世子不要……”
“住口!”萧誉厉声打断,目光刀锋般射向萧凌。
后者被萧誉周身迸发出的气场做震慑,脸色发白,不敢再言,默默地往萧恒身后靠了靠。
萧策见状,笑着打圆场道:“三哥,四哥也是一片好意,大哥的确为南疆付出了很多。”他顿了顿,语气意味深长,“只是,这王位之事,还需从长计议。”
萧誉没有理会萧策,而是将目光重新投向萧恒。
萧恒紧握的拳头咯吱作响。他强压下怒火,挤出一丝笑容,“三弟刚回来,对南疆的情况还不了解。父王病逝后,国不可一日无君,我这才……”
“大哥,”萧誉打断他,声音冷冽,“父王尸骨未寒,你便急着坐上王位,未免太过心急了。”
萧恒强辩道:“这是众臣拥戴的结果!”
“拥戴?”萧誉目光如刀锋般射向其他二位弟弟,“看来,大哥在南疆的势力,已经根深蒂固。”
萧凌连忙上前,附和道:“大哥贤明,众望所归!”
萧誉没有理会萧凌,姿态慵懒的坐下,修长的手指轻抚着乌鹰弓,弓身泛着幽冷的光芒,如同他此刻的眼神。
“大哥既然说众望所归,不如将父王的遗诏拿出来,让大家看看,也好让本世子死心。”
萧恒面色一僵,额角青筋暴起。遗诏?他早就毁了!
萧策见状,上前打圆场,“三哥,父王临终前口谕,立大哥为王,何须遗诏?”
萧誉的目光转向萧策,眼神深邃,让人捉摸不透。“六弟,你年纪虽小,却聪慧过人。你当真相信,父王会将王位传给一个……”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嘲讽,“毫无建树之人?”
萧策脸色微变,垂下眼眸,掩饰住眼中的情绪。
萧誉站起身,缓步走到萧恒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大哥,你应该知道,乌鹰弓只认南疆世子。你坐上这个位置,可曾夜不能寐,梦到父王?”
萧恒脸色惨白,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话来。他当然害怕,每晚都梦到父王怒目圆睁,质问他为何要弑父夺位!
“我敬你一声大哥,今日之事,我不想闹得太难看。否则……”
萧誉顿了顿,右手轻轻抚摸着乌鹰弓,“就别怪我,不念兄弟之情。”
萧恒脸色阴沉,眼中闪过狠厉。他深知萧誉的本事,也知他手中握有足以扳倒自己的证据。但他更清楚,自己苦心经营多年,早已将南疆的势力牢牢掌控在手中。岂会轻易放弃?
“三弟,你这是在威胁我吗?”萧恒语气森冷。
“威胁?”萧誉冷笑,“我只是在提醒大哥,莫要自误。”
“好!好!好!”萧恒怒极反笑,连说了三个“好”字,“既然三弟如此不识抬举,那就别怪大哥不客气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猛地一挥衣袖,厉声道:“来人!将世子拿下!”
话音刚落,厅外立刻涌入数十名身着黑衣的侍卫,将萧誉团团围住。
萧誉轻蔑一笑,并未将这些侍卫放在眼里。他缓缓抽出乌鹰弓上的箭,搭在弦上,箭尖直指萧恒。
“谁敢上前一步,死!”带着令人胆寒的杀气。
侍卫们面面相觑,不敢轻举妄动。
萧恒脸色铁青,眼中闪烁着凶光。他没想到萧誉如此大胆,竟敢在自己的地盘上,公然反抗!
萧策在一旁冷眼旁观,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芒。
萧誉一人面对数十名侍卫,却毫无惧色。他身形挺拔,宛若一棵傲然挺立的苍松,任凭风吹雨打,岿然不动。
萧誉深知,此次回南疆,注定是九死一生的搏斗。但他无所畏惧,他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要保护自己的母妃和小妹,更要为父王报仇!
即使前方是刀山火海,他也义无反顾!
萧誉目光如炬,冷冷地扫过众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我萧誉,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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