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小宝(二)

金斗金本欲打开笼子,放这位波斯美人出来展示,却没料到那小男孩胆子奇大,在出笼的一瞬间突然暴起,捏着一块不知藏在哪的锋利瓷片,死死抵住了金斗金的喉咙。

小男孩动作利落,在金斗金肥腻的脖子上压出一道血痕。

波斯美人自小被豢养的极为柔弱,是绝对不会有人去教他们如何进攻与防守,所以这小男孩从暴起到挟持金斗金,一套干净痛快的动作让在场众人皆是一惊。

男孩的嗓子很嘶哑,说着不太流利的太和话:“走……我走…”

金斗金一时间被骇住,僵直身体不敢动,但他搞这作死的生意多年,镇定的也是极快。

他一边暗暗打手势示意下人包抄,一边惊惧道:“放,我放你走!”

听到金斗金发话,男孩先愣了一下,他似乎没想到逃跑会如此轻松,不过他没松懈,握着碎瓷片的手稳当当压着,随即说了一段波斯话。

戚骁一直觉得自己的知识储备,在古人里属于无敌的存在,可这一段过分小众的波斯语,属实给他整不会了。

“……他需要马车、武器和不连号的官银?”戚骁小声跟佛渡商量,“我这还有一些银两,一会偷偷给他算了。”

“不是”,佛渡看他一眼,随即转开,继续盯着台上的状况,“他说他要带走所有的波斯美人。”

“你能听懂啊”,戚骁讪讪说,“真是个傻小子,为什么不当个单纯的劫匪呢?”

他摸向腰间,取出藏好的银刃掩于掌心。

戚骁蹙起了眉。

这小男孩若是只想着自己逃跑,一旦离开美人阁范围,戚骁必能保他安安稳稳地回到波斯,可他竟还想着带走别人。

独善其身都费劲,还琢磨着兼济天下呢。

不过,打一架也是打,打一堆架也是打,就是不知道把今天带着的这朵婆罗花,放在哪个安全的角落比较好。

戚骁还在寻摸,而台上情形再变。男孩独身一人破绽太多,在金斗金的示意下,下人们一拥而上,几乎瞬间男孩就被制住,整个人摔在地上。

“……”

对于这种极品波斯美人,留一点疤痕都会大大影响其价值,金斗金可舍不得打他,可恼怒成羞之感又让他火往脑子里冲。

摸了一把颈上的血,金斗金狠狠啐一口,面色狰狞:“各位见笑,鄙人心软管教不力,为做惩罚,就让诸位先验验这极品红发浅眸波斯美人的……货。”

金斗金最后一字撂的极为猥琐,在男孩警惕的眸光中狞笑:“逃?还想带走别人?……你当我金斗金是摆设吗?!”

刷——

衣帛的撕裂声、男孩惧怕的哀嚎混着戚骁的怒喝同时响起。

戚骁怒不可遏,一瞬厉喝:“住手!”

金斗金动作暂停,寻声望去,目光扫至台下,却见发声的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俊朗小少年,身边还跟着个光头小沙弥,而小沙弥甚至连个戒疤都还没有。

金斗金心中很稳,看着这不知道搁哪窜出来的两个小崽,嘲讽一笑:“大人说话奶娃娃少浑嘴,赶紧回家找你娘吃奶罢!哈?这小秃驴是不是不能吃啊?”

他发出一阵难听的笑声,人群外围看不见他们二人的,也跟着奉承地笑了笑。

得到人群的认可,金斗金更加肆无忌惮,就差把作死二字刻在脑门上。

其实,也不怪金斗金眼拙。

戚骁拉着佛渡出来溜达时,大多是着素服的,小活佛镶金带银的袈裟,小将军溜光水滑的华服,都放自家落灰,佛渡有点偶像包袱,出来一趟还会捯饬齐整,戚骁心大,捡着啥穿啥,有时带三补丁也不介意。

所以,除了两人各自领风骚的俊脸,就只剩佛渡身上压盖不住的疏离气质比较唬人了。

金斗金初来京城,背后还有个大老板,人就当了个很单纯的势利眼。在他看来,这二人撑死不过是稍微有点家底的二世祖,和某个小寺里出来偷懒的小沙弥。

他金斗金可是个和善的人,对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仅仅是稍加训斥,换作别人,说不定都要打上一顿。

不过,金斗金转转眼珠,只觉得这小沙弥的长相甚好,甚至超过了他手里绝大多数的波斯美人,若是……

本来金斗金的不逊言就戳了戚小将军的肺管子,现下他更是敢将一对混浊的烂招子绕着佛渡逡巡,戚骁怒极反笑,将佛渡拉到身后护住,薄怒的面容又印进了金斗金眼底。

其实这个小少年模样也真不错,金斗金咂了下舌,就是长的凶了点,脾气也不是太好,估计不好调教……

“……”

同样的眼神,戚骁接连看见两次,已经不是单纯恶心的地步了,他站直身体,直接把佛渡挡的严严实实。银刃被他夹在指尖,对准了金斗金那双猥琐的狗眼。

而就在这时,戚骁却突然与人群里一人偶然对视,那人手忙脚乱、急急垂头,涨红的脸直接告诉戚骁,此人认识他们。

戚骁露齿一笑,洁白整齐的皓齿像是狼王的犬牙,那人骇了一跳,转身就往人群外挤。

可戚骁已轻松够住人的后脖领,搂着他不断瑟缩的肩膀,安慰性拍了拍,鼓励道:“这位仁兄,告诉那头豪猪,我是他哪位祖宗爹。”

佛渡:“……”就非得用侧面烘托吗?

本就是来看个波斯美人的热闹,没成想被戚家小将军抓个正着,他知道金斗金不好惹,而戚家小将军对百姓又是个极好说话的,他两相权衡,竟想干脆装死不出头……他一歪头,正对上小活佛一双没什么感情的眸子。

佛渡面色微冷,一双墨色眼眸不带一点温度,他凝视着他,白皙的手指轻轻转过一颗颗棕红色的饱满舍利,明明宝相庄严,看起来颇普渡众生,而那人却浑身一抖,直起了一后背的冷汗。

好可怕……那人诚惶诚恐,一闭眼,对着金斗金大喊道:“掌柜的可莫要造次,此乃将军戚氏的独子戚小将军和…和……”

金斗金蓦然听见“戚”字,脚下忽地有些发软,他仔细盯着戚骁的面容,算着他的年岁……心凉了半截后,却突然发现那人“和”了半天也没“和”出个所以然来。

呼——金斗金心中又腾起希望的火苗,若…若是这小沙弥只是个普通人,那他家大老板一定可以保他!自己多年的苦劳上,只不过是一些臭话,他死不了,死不了……

“和什么,你倒是快说啊!”金斗金在心里呐喊,一双豆大的眼睁的特圆。

“…和国寺的小活佛佛渡大师!”那人终于捋顺了舌头,利利索索补道。这下也不用戚骁拎着他了,那人双膝一松,直接跪倒在佛渡脚边。

“佛渡大师,请一定原谅我,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

佛渡没理他,捏着戚骁的衣角又往里侧躲了躲。

闻完全部的言,金斗金眼前一片漆黑,足下踉跄向后摔去。

再穷乡僻囊的人,即使没听过戚骁的名号,国寺小活佛的名号也是如雷在耳。

太和崇佛,更是百年没出过一个活佛级别的高僧,就是曾经最有名的佛海大师,也只是高僧,未曾到达活佛的境界。

而佛渡,虽然被佛海大师认为师弟,当在其传奇身世和佛法造业上,却被世人心甘情愿尊称一句,小活佛。

他金斗金,今日怕是要扒层皮在这里了。

他在晕厥中思索,却突然想起了他的大老板,金斗金眼睛一亮,匆忙跪下双手合十谄媚道:“戚小少爷,佛渡大师,方才是小人冒犯了,还望二位大人不记小人过……还请借步一叙!”

戚骁懒得理他:“我若是让你以后不再做这恶心人的买卖,应允吗?”

“这……”

金斗金擦了擦额角沁出的汗珠,他来这做买卖是大人安排的,他又怎么敢私自关了买卖。

想在私下里给戚小将军提一提大人,但这姓戚的却油盐不进,死活不肯与他私聊。

想起出家人讲求慈悲为怀,他满含希冀望去,却连一朵袈裟角,都看不见。

被戚小将军挡的死死的!

金斗金急出了一身的肥汗。

自打佛渡跟他讲明这波斯美人的原委,戚骁就明白,这种大肆的人口买卖必然是有一顶硕大的保护伞在。

戚氏在民间有威望,却不代表能和在朝堂上有威望的人硬碰硬刚一下,军权在他戚家手里,本就让多数人如芒在背,戚家几代人又都是实心眼的护国将军,只知道怎么干仗,不懂得怎么做好朝堂上的将军。

通俗的讲,就像一个存放着名为兵权的大蛋糕的大冰箱,用上的时候是绝世好家电,用不上的时候,就被人暗地里琢磨怎么拆了卖破烂。

国寺虽然脱离在政权之外,但戚骁并不想把佛渡拖下水。

他还是太弱了,弱到连一个人口贩子,都不能痛痛快快地揍上一顿。

戚骁手中的银刃并未完全收起。

死罪能避,他欺辱佛渡的活罪,戚骁却并不想放过他。

本想回府去取一趟将军令,可佛渡纡尊降贵,亲自去县衙敲响了鸣冤的大鼓。

“贫僧法号佛渡,大道寺中僧人,此人骂我。”

小小的优昙婆罗花在衙门口独自一站,尤为可怜,戚骁眼尖,看见县太爷冲出来的时候连裤子都穿反了。

国寺里风声极快,五十个巡值的武僧出动了五十一个,监寺带着五十个怒目圆睁的金刚罗汉瞬息而至,依次列在佛渡两侧。

戚骁算是老熟人,被迫和监寺站对面,一列二十六人,排的整整齐齐。

七载了,国寺一脉相承的强迫症,总是在不经意间惊艳了戚骁的岁月。

金斗金以不尊国寺,被投进了大狱割舌头。

戚骁是银刃才算收起。

……

“你又想做什么?”

小波斯美人死死拽着佛渡的僧袍,小狗崽似的不撒手。

戚骁戳了戳他细嫩的脸巴子,有点头大。

他知道这小男孩难活过二十五岁,心里有点不舒服,也无可奈何,叹口气,问道:“你打算如何?”

佛渡照实译给小男孩。

戚骁看着小狗崽,提溜着他的脖领子,拎到自己跟前。男孩比戚骁小几岁,长的十分瘦弱,戚骁单手拎他,能拎几个来回。

小狗崽冲他呲牙乐了乐。

未等戚骁再问,男孩说着不太流利的太和话,道:“留下,你家,干活,有劲。”

男孩又看了看佛渡:“你让他,要我,听你的。”

戚骁失笑,觉得这小男孩聪明的过头,又极对他胃口。左右不过**岁,捡到戚府当个小弟养,好像也还挺有趣的。

到时候让他在每日多跑操,多强身健体,自己再找找解药,说不定真能让他多活数年。

戚骁抚平佛渡身上被男孩拽出的褶皱,问他:“你有名字吗?”

这句男孩听懂了,嘀咕出一串波斯语,发现戚骁听不懂,机智补充道:“威武、霸气!”

戚骁了然,点了点头:“既然你准备跟着我,那我给你起个名字吧。”

男孩又说了一遍:“威武、霸气!”

戚骁煞有介事,满口答应:“行行行,要威武霸气一点,我想想,那你就叫戚小宝吧!”

男孩不知道“小宝”是不是一个威武霸气的名字,他转头,眼巴巴地看向佛渡。

在他薄弱的印象里,太和的和尚都不能讲假话。

佛渡看向戚骁含笑的眸子,轻咳一声,微微点头:“嗯,威武霸气。”

男孩眸子一亮,用不标准的太和话重复了自己的新名字:“我叫…戚小宝。”

戚小宝披着戚骁的外袍,被戚骁背在背上。安定感冲刷了他身体里的疲惫,不多时,就在戚骁的背上打起了小呼噜。

红发垂到戚骁颊边,搔的他有点发痒,他用手肘轻轻推了推佛渡,示意帮他把头发挑开。

佛渡伸手,撩开红发,刚想替戚骁挠挠脸,却听见人低声说道:“佛渡,你的头发是什么颜色?”

佛渡轻声回应:“小僧又不是波斯人,自然是黑色。”

戚骁顿了顿,嘟囔道:“真想看看啊。”

佛渡一愣,随即知道戚骁在白日做梦,敲了他脑壳一下,说道:“小僧已经遁入空门,戚施主此生应该是无缘见到了。”

戚骁背着戚小宝,没办法拖着佛渡撒泼打滚的闹,只得暗暗琢磨着改日一定要寻个好画师,替他画一个有头发的佛渡来看看。

而之后,戚小宝就成了好多人的,人生阴影。

今天忘了定时,发现没发出来(捂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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