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试探

回顾宅的路上,上官文御在马车里把自家大哥从头骂到了脚,上官奇侯也知道自己闯了祸,而且他也习惯了被弟弟教训,所以人高马大的杀场将军愣是像个小媳妇似的,缩在马车角落挨骂。

“这次要不是阿姐连最坏的情形都替你打算到了,你岂不是真要给我带一个来历不明的嫂子回来?你能不能长点心?万一哪一日我和阿姐都不在了,谁来替你打算?”

听到最后一句话,上官奇侯有点不舒服,挨了一路骂,头次回怼道:“你和小愿怎么会不在呢,别乱说话。”

“你……”

“在吵什么?我老远就听见你们在马车里吵架。”

带病的嗓音依旧温柔,还透着一股无奈。

上官奇侯两眼一亮,掀开车帘,就见阿愿提着灯笼站在宅门口,澄娘陪在阿愿身边,一看就是在等他们回家。

驾车的顾偿先一步上前,担忧地握着阿愿的手,接过灯笼,又用手背贴了贴她的额头,“怎么出屋了?发热好些了吗?”

阿愿握住他的手,笑道:“喝了药,已经不热了,你们要是再不回来,我怕就要去皇子府找人了。”

她担忧得睡不着觉,所以才来门口等。

顾偿皱眉看着阿愿发白的脸色,有些气恼自己,说出的话依旧温柔迁就,“以后什么宴会我都不去了。”

“别说气话,在华京,便是陛下都有躲不开的宴席。”阿愿笑着道。

另一边,上官奇侯已经推着上官文御从马车上下来,后者脸上还带着余怒,前者则是一脸委屈地看着阿愿。

“小愿……”

上官少将军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阿愿笑了笑,“进屋说,外面冷。”

正堂,上官老将军也是未睡,他不好意思像阿愿那般到门口等着,人家阿愿等夫君,他去像什么样子,就坐在堂中等着,看到两个儿子和顾偿平安归来,这才松了口气。

上官奇侯像倒苦水一般把皇子府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上官老将军眉头一皱,“那位身为皇子,竟然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顾偿倒了杯温水,塞到阿愿手中,淡淡道:“为君之道不同罢了,太子殿下性子冷、手段酷烈,让华京百官从骨子里畏惧。三皇子瞧着性子温善,手段却远比太子殿下多,且不计较阴诡还是阳谋,华京百官亦是畏惧。”

阿愿喝着温水,半靠在顾偿身上,似是有些困倦,说话声音很弱,“少时学堂论策,兵法谋略这一项三皇子和太子殿下不相上下,只是太子殿下的用兵之道得了祖父真传,讲究一个光明正大,让对手输得心服口服,而三皇子……更注重取胜的结果,不在意过程,更不在意将士的阵亡数量。当时教兵法的先生对此颇有微词,三皇子便反驳——既然靠诡计可以取胜,为什么要靠武力?那位也许适合当帝王,却绝不是什么良善之人,我等敬而远之吧。”

上官奇侯略带担忧道:“阿愿,三皇子最后问我,是谁教我说得那些话,又是谁给我出主意应付他,我虽然没说,但我感觉他当时态度很怪,说不高兴好像也不是。”

“没事,以后我们见了他装傻就是,他对傻人没兴趣……”

阿愿说着说着,头靠在顾偿的肩膀上没了后话,已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顾偿朝还要说话的上官奇侯做了噤声的手势,然后轻轻抱起阿愿,朝后厢走去。

上官文御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对上官老将军道:“爹,华京水深,封赏之后我们还是尽早离京为好。”

上官老将军沉吟道:“太子殿下去雍州查处**一案,陛下有意等太子殿下回来,由太子主持为我等边军设宴封赏之事,我们怕是还要再待些日子。”

上官文御思索片刻,“闭门谢客吧,再有宴请,爹便称病推辞掉。”

上官老将军点头,“好。”

“至于大哥,这几日也好生待在家,少出门。”

这相当于变相的禁足,上官奇侯先是一愣,然后满脸的不愿意,“啊?我还说好不容易到了盛京,想四处瞧瞧呢!”

上官文御淡淡瞥了他一眼,后者不再说话,算是答应下来。

……

后厢,主卧。

屋中烧了好几盆碳火,远比正堂暖和,顾偿把小姑娘放到床上,轻手轻脚地开始给她脱衣裳,然后将人裹进被子里,刚要转身去洗漱却被小姑娘拽住了衣袖。

那人软乎乎地唤道:“顾偿……”

顾偿回身,在小姑娘额头轻轻亲了一下,“乖,我很快就回来。”

小姑娘听话地松开了手,过了不到半炷香,身侧一沉,是顾偿回来了,他解开里衣,将小姑娘在被窝里捂了半天也不见暖和的手放到了胸口。

身侧多了个大暖炉,小姑娘忍不住朝他靠去,被人紧紧抱在怀里。

顾偿轻轻一笑,他喜欢小姑娘依赖自己的样子,不带欲念地吻在她的嘴角,哄道:“睡吧。”

“唔……”

阿愿迷糊地回应着,又往顾偿怀里蹭了蹭。

翌日,一早。

三皇子府的主事太监带侍卫抬了一箱补品送到了顾宅,说是三皇子知道顾将军忧心夫人的风寒,特意送来的。

主事太监还当着阿愿的面打开了箱子,从中取出一个锦盒,献宝似地打开给阿愿看,说着这根百年人参何其难得。

阿愿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目光,接过锦盒,一门心思瞧着人参,好似完全没注意到人参旁那支装饰用的绒花,对这主事太监说了好一通感激三皇子的话,然后囊中羞涩地让澄娘递给主事太监一小袋银钱。

“望公公莫要嫌弃,还未请教公公大名。”

小公公的声音谦逊谨慎,带着少年稚气,“顾夫人折煞奴才了,奴才白鹤。”

阿愿仔细瞧着这位小公公,唇红齿白,面若秀丽,看身量最多不过十五岁,却是帝昕的替身太监、皇子府的主事公公,对她这位从五品的将军夫人也不见丝毫轻蔑懈怠。

不愧是什么样的奴才跟着什么的主子,和他的主子一样都不是好应付的人。

好不容易将人送走,阿愿一回头就见澄娘肉疼地摸着钱袋,瞧那样子都快心疼哭了。

“阿愿,你干嘛打赏那么多银子出去?”澄娘痛心疾首道。

“多吗?”

阿愿无奈地看着澄娘,“咱们打赏的那点银钱,还不够一个二品文官家的门房给他塞的银子多,你瞧着他只是个小公公,在华京哪怕是个给官员驾车的马夫、看门的奴仆,都是不能得罪的人物。封疆大吏进京也许都见不到的官员,这些马夫奴仆却是日日都见的,他们知道的东西远比某些身份显贵的大人物还多。你花费了一辈子只不过想在某位大官耳边说几句好话,而有些看似不起眼的小人物嘴皮子上下一张,就能让这些话流进大官耳朵里……”

阿愿叹了口气,耐心解释着。

“人们常说耳旁风,可不是只有床榻之上才能吹耳旁风的。这位白鹤公公是皇子近侍,并非那些马夫奴仆可比的。你打赏得少,那位小公公也看得出我等家境贫寒,顶多嗤一句穷酸,可若不打赏,那就是你不知规矩。”

澄娘惊讶地瞪眼,然后撇嘴不是滋味道:“真不愧是天子脚下,规矩就是多。”

阿愿低眉看着那锦盒中的绒花,笑道:“可不仅仅是规矩……”

……

皇子府,书房。

得到允许后,白鹤推门而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爷,礼已送到。”

一袭浅紫鎏金袍的帝昕正坐在案后,闲翻着一本《边塞志》,这本边塞志写得十分好,文笔流畅,将昆山边塞的风土人情、山河美景娓娓道来,连帝昕瞧了都忍不住动心,想去昆山一览这书中美景。

“人真的病了?”帝昕又翻了一页书,漫不经心地问道。

“是,虽然带着面纱,但掩不住病容,说话也是强撑起精气神。”

“什么反应?”

“战战兢兢、诚惶诚恐地说了许多感谢殿下的话,瞧着又惊又喜。”

“看到那盒中绒花也没有反应?”

“没有。”

“你说她战战兢兢、诚惶诚恐?”

“是。”

白鹤年纪虽轻,但气质沉稳,又是个脑袋聪明的,闻言眼睛一转,“爷怀疑她是装的?”

帝昕合上书,饶有兴致地笑道:“独孤家养出的女儿,什么样的物件礼品没见过,会因为一箱上不得台面的补品而战战兢兢、诚惶诚恐?”

白鹤想了想,道:“她毕竟被变相地‘流放’到边塞多年,身份已和往昔天差地别。”

帝昕又笑了,放下《边塞志》,拿起案上的一份抄录的奏折,“太子呈上去的奏折说,他与独孤愿身陷蛮地时,顾夫人临危不乱,识药草,解其毒,引路以逃,甚至还曾以命相救,手刃蛮族……这份奏折可是动用了不少宫中暗桩才抄录到,便是九成为假、一成为真,这位顾夫人也不该是如你所说般的软弱性子。戏这么好吗?连你都没看破。”

毫无破绽才是最大的破绽。

白鹤低头请罪,“奴才无能。”

“不怪你,记忆里那小姑娘确实是个木讷呆板的性子,小时候看见我就害怕得绕道走。”

帝昕手指敲着桌案上,突然想到一种可能,独孤老太师教出的孙女真的就那么蠢笨呆板吗?

他脑海中浮现出阿愿十二岁时那张天真爱笑的小圆脸,天真也许是真的,所以才会喜欢上帝尧那种冷心冷情的人,但蠢笨……

帝昕低笑了一声。

看来,他看走眼的不是上官奇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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