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小老虎的阿娇

时光冉冉,转眼已是景帝中元二年公元前148年,春。

冬去春来,春风吹拂大地,枯黄的草木重新焕发生机。

陈娇院子里种的那几株桃树,开出粉色的花朵,远远看着一簇簇,好看极了。微风吹过,花瓣摇摇曳曳,像是下了一场粉色的花雨。每当这个时候,陈娇就喜欢叫下人搬来古琴,坐在桃树下,拨弄琴弦。

春风,花舞,琴音……刘彻就是在这样一个春日里来到侯府,袅袅琴音,很远就看到,桃花树下,那粉色的身影。

“咦?阿彻你来了。”陈娇按住琴弦,起身笑道。

刘彻已经9岁,两年的太子生涯,让他改变了很多。再也不是以前那个软萌的小可爱。他脾气中的霸道,唯我独尊开始显露。小小年纪,已是颇有储君的风范,惹得朝臣,景帝都赞叹不已。只有在陈娇面前,才有孩童的一面。

明媚的笑颜,隔着飞扬的片片花瓣,在这样一个春日里,让刘彻逐渐冷漠的心,瞬间暖和了。

“怎么今天有空过来了?”自当上太子,刘彻就更忙了。他的书房堆满了如山的竹简,每次去,他不是在看书,就是在看书。仅有的玩耍时间,就是去骑射场练武。

每每这个时候,陈娇都忍不住可怜一把,都说现代孩子课业繁重。跟刘彻比,那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父皇放我假了,让我出来转转。”

前段时间,刘彻在骑射场跌下马。后又是一场风寒,太医说,太子过于劳累。把景帝吓得,将刘彻课业减了一半,生怕他这个中意的继承人就此夭折了。

“你也不要太过劳累,要劳逸结合,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陈娇轻言劝道。这两年刘彻将自己逼得太狠了,可能是目睹了,刘荣从太子位上跌下来,害怕重蹈覆辙。是以拼命地学习,事事都要做得最好,以讨景帝的欢心。

“嗯,我晓得的。”对于陈娇时不时冒出的奇怪的话,刘彻已习惯了。

两人说话间,刘越也来了,见到刘彻,他微愣了下,“见过太子殿下。”

“十一弟不必多礼。”

刘越走到另一边,挨着陈娇坐下。

“阿娇姐,你是在唱歌吗?”刘越问。

“怎么?你想听?”陈娇挑眉问。

现代人就是有一个非常难改的习惯,心情好时或者不好时,都总会不自觉地哼起了歌,有时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唱了些什么。有一次一时兴趣,哼起歌,被他们听到了,自此以后,一起相处时,总是被要求唱几首。几年下来,她将一些现代从小侄女那学来的幼儿园的歌曲,差不多都唱过了。

看着刘越,忍不住想起,上个月,王皇后说起给刘越相看王妃的事。陈娇忍不住咂舌,这才几岁,就要开始找对象。再想到历史上的刘彻,后宫可是姹紫嫣红,史书上更有豪言,帝可三日无食,不可一日无妇人。

刘彻被陈娇怪异的眼神,看得心里直发毛,“阿娇姐,为何这么看着我?”

陈娇收回目光,“这次,我给你们唱首新歌,保管你们没听过。”

“好啊好啊”刘彻暗道不妙,正要制止,刘越已拍着手叫好。心道,反正还有这么个二愣子挡前面,孤有什么可担心,遂放下心来。

“咳咳,听好喽。”陈娇故作姿态地清了下嗓子,“小和尚下山去化斋,老和尚……”才刚开口,就听刘越苦着脸道,“阿娇姐,你不会是要唱,上次讲的那个故事吧?”汉代盛行的是道观,佛门寺庙也有,但很少,也没什么人去。

“什么故事?”刘彻来了兴致,他对于陈娇讲的故事,很有兴趣。听着平常,实则藏着大道理。例如那个‘国王的新衣’故事,小时候听到只觉得好笑,现在想来,竟蕴藏着那么多精髓。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个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和小和尚,老和尚对小和尚说。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个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和小和尚,老和尚对小和尚说……”

“哈哈……”刘彻愣了一下,随便爆笑,“这么奇特的故事,也就阿娇姐能想得出来,哈哈……”

“有这么好笑吗?”陈娇用手拨弄了一下琴弦,琴音盖过了刘彻的笑声。

“咳咳,不可笑。”刘彻摸了下鼻子,清咳一声。心想,这么好的故事,回去他一定要去讲给那个老学究太傅听,他那张老脸一定很精彩,哈哈。

陈娇奇怪地看了刘彻一眼,这孩子,真是越长大越不可爱,还是以前好啊,软软萌萌的。

陈娇收回思绪,再次唱道,“小和尚下山去化斋,老和尚有交待:山下的女人是老虎,遇见了千万要躲开!走过了一村又一寨,小和尚暗思揣:为什么老虎不吃人,模样还挺可爱?老和尚悄悄告徒弟:这样的老虎最呀最厉害!小和尚吓得赶紧跑,师傅呀呀呀呀呀,坏坏坏,老虎已闯进我的心里来,心里来!”

一曲终了,两人都没有说话。陈娇寻思,莫不是突然来个成年人的歌曲,把他们吓住了?要知道以前,她唱的都是什么‘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之类的儿歌。

“为什么说女人是老虎?女人跟老虎有什么关系?”刘越疑惑地问。

“呃”陈娇哑然,要怎么说?难不成给他们科普两-性教育?正不知道怎么回答,见刘彻似是懂了,对刘越道,“阿彻知道,你问他。”果不愧是‘不可一日无妇人’的武帝,这么丁点大就知道女人了,呵!

刘彻沉思了下,道,“就是说女人跟老虎一样可怕,躲远点就是。”想到父皇后宫里的那些女人,觉得阿娇姐这话,很是有道理。

刘越恍然大悟,指着陈娇笑,“那阿娇姐就是小老虎。”

“你才是老虎,再说一遍,姐姐拍死你。”陈娇笑骂着,抽了一卷竹简,朝刘越打去。刘越嘻嘻笑着往后一跳,“嘿嘿,没打到。”陈娇气急,孩子气一上来,起身杨着竹简追得刘越满院子跑。

……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一转眼已进入四月。

俗话说,三月雨,贵似油;四月雨,好动锄。立夏刚过,雨水跟不要钱似的下个不停。

陈娇穿着薄薄的春装,躺在堂屋的摇椅上,慵懒地看着屋外雨中的飞翔的燕子。去年发现燕子在廊沿做了个窝,下人本要毁掉,被陈娇制止了。

记得小时候老家,堂屋里也有好几个燕子窝,每年一开春,燕子飞来,唧唧咋咋,很是好听。大人们都说,燕子不入穷人屋,只筑富贵门,是以,有燕子来筑窝大家都很喜欢。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陈娇回过神,看去,七喜一脸焦急地快步走来。

“出了什么事吗?”陈娇坐直身子问。

“翁主,听说临江王被抓了,在押解回京的路上。”

“哪听来的消息?”

“外面都在说。”

临江王,是了,记得他就是在被废后两年,因什么事入狱,然后自杀了。至于是什么事,已不太记得了。有历史学家说,临江王的死是景帝为太子刘彻铺路,也有说是王皇后阴谋所害。陈娇更相信前者,政治从来都是最肮脏的。

果然,没过多久就传来了临江王的死讯,听说,窦太后在宫中发了很大的脾气,闭了长乐宫,谁也不见。馆陶急得直上火,也不知是不是病急乱投医,竟将陈娇扔进了长乐宫。说什么,她是窦太后最喜爱的小辈,可以抚慰窦太后失去长孙的痛。

馆陶的话,陈娇很不赞同,她是在长乐宫住了两年,但窦太后并没有很喜欢她,不,应该是她没有很喜欢任何一个孙子辈。也许,站在她那个高度,已经不需要常人的感情了吧。

陈娇进入内室,窦太后斜靠在榻上,以手撑着头,眼微眯。一旁的女官手拿了一卷竹简,朗声读着。窦太后自眼睛看不见后,听书是她最常做的事。

窦太后头微侧,“是阿娇来了?”对女官挥手,“下去吧。”

“诺”女官屈膝行礼退出。

“阿娇给大母请安。”陈娇上前请安,见窦太后情绪不佳,又道,“大母,你要保重身体,荣表哥地下有知,也会难过的。”

窦太后轻叹,刘荣的结局,其实她早已有预料。一个活着的前太子,于江山不利。如果刘荣活着,她也会让人防备着他,可现在他死了,威胁消失,剩下的就是血脉亲情。

“太后,这是娇翁主为您做的朝食。”姆姆见状,躬身上前,将陈娇一大早就去膳房弄出来的鸡蛋羹,放在窦太后手边。

“娇翁主说您这几日牙齿不适,就一大早去膳房,做了这个鸡蛋羹。”

“哦?那哀家得尝尝。”窦太后有了些精神,端起碗,人老了,身体本就各种问题,加上她最近因刘荣的事,着急上火,休息不好,前几日就开始牙疼。本就食欲不振,这一来,就更是什么都不想吃了,可急坏了身边的宫人寺人。就连景帝也派人来问了好几次,只是窦太后怎么都不肯见他。

窦太后虽看不见,但那碗中,散发出的阵阵香气,闻着却是让人食欲全开。舀起一勺,送入嘴里,软软滑滑,甚是美味,又舀了一勺……不知不觉,一碗鸡蛋羹已见底。姆姆见窦太后全吃完了,简直是喜极而泣,对陈娇更是感激,要知道这几日窦太后食欲不开,全宫上下,可是都绷紧了弦,生怕有个什么事。

“这是什么?似从未吃过。”窦太后心情明显好了很多。

“回大母,这是鸡蛋羹。”陈娇出声答道,又将做法大略说了下。

“你这孩子,尽搅鼓些这个,你阿母知道了,又要责备你了。”窦太后清楚馆陶对陈娇的打算,对此,她没有反对,也没有赞同。

这几日阿娇陪着,也许是人老了,心肠也变得软了。在失去了刘荣这个长孙后,她对这个娇娇软软的外孙女,也多了几分真情。

窦太后放下碗,姆姆立马吩咐宫女将碗具收走。又取过手帕,递到窦太后手上。窦太后一面擦嘴,一面叹道,“你这性子,以后要怎么在后宫中生存?”

陈娇听出了窦太后话语里的关心,借机撒娇道,“那大母疼疼阿娇,就不要阿娇入后宫了呗。”

窦太后将手帕递给姆姆,问道,“阿娇可是真的这样想的?”

陈娇用力点头,想到窦太后看不见,忙又道,“大母,我不想进宫。”说完,又是紧张又是地看着窦太后。

良久,窦太后才开口,“圣旨已下,就是哀家也无法更改。”陈娇瞬间如霜打了茄子,窦太后就是眼睛看不见,也能感受到陈娇周身的沮丧。

“你是个聪明的,比你母亲聪明。这后宫的路不好走啊,馆陶只看到了身在高位的风光,却没看到这风光背后的苦。”窦太后摸了摸陈娇的头,她自十四岁入宫,从一个天真的少女,一步步走到今天。有多少辛酸,多少沉浮,走来的路上,又累积了多少白骨,她已记不清。当年的那个天真少女,早已恍若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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