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去看看那几个!”巫天挥袖大步朝外走,声音里透出一股子怒气。
苗玉婵等人忙不迭继续跟上,绯丹彤自然也不例外。她已经被吓怕了,连着两夜被人蛊袭击,再大的胆子也得被吓孬了,更何况她本来就胆子就不大。反正从现在起,她誓要跟这伙人形影不离,绝不再一人独处!
跟着走不了几步,他们就在右手边第三间房前面停下。巫天推开门,率先进去,在房内逡巡一圈,末了冷笑一声,道:“看样子那小姑娘是蛊师的心爱之物,对方折腾了这么一出,舍了七个人蛊,就只为了救她一个回去。”
绯丹彤扒拉着房门探头张望,一看又是吓出一身汗毛。只见房里密密麻麻的画了六个一模一样的繁复阵图,每个阵心都坐着一个人,看起来年岁不一,模样也大相径庭。这会儿他们虽然都如死物一般一动不动地垂首阖眼,但细看又会发现,他们裸露在外的肌肤都爆出了粗细不均、青紫交错的血管脉络,就连脸也不例外!
这些也是人蛊?看起来与那小姑娘着实差得有些大。要是按外观划分档次,这些人蛊大概就是下等,而那个小姑娘就是上上等,也难怪人家蛊师偏心了。
腹诽过后,绯丹彤又转头去看巫天,结果发现巫天也在看自己,暗碧色的眼瞳反射出幽暗的冷光,衬得面上的白玉面具更显森冷威严,无形中便给人一种无所遁形的压迫感。
绯丹彤先是头皮一紧,而后灵犀一闪,不由惊慌道:“你该不是在怀疑我跟他们是一伙儿的吧?”
巫天眯了眯眼睛,潋滟的碧色几要流溢而出,他轻哼一声,再用随意微扬的语调淡淡道:“你慌什么?莫不是心虚了?”
见巫天并没有怀疑自己,她不由松了口气,接着急急解释道:“什么心虚!我也是受害者!我本来还想提醒你们防备那个小二的!刚才引人蛊来袭击我的那个人是那个小二!”
“小二?”巫天偏首问苗玉婵,“这几日你们没盘查客栈里的人?”
“查了!”苗玉婵俯首紧张道,“那小二身上什么蛊虫的气息都没有,这些天也不曾露出半丝异常的痕迹,所以我就——还请巫天大人责罚!”
巫天冷眼看着她,直到她脊背都开始轻颤起来,他方才寒声道:“去把那个人蛊拖过来,将东西都准备好,回头我要行占测术!”
苗玉婵如蒙大赦般答了声是,然后匆匆退出房间。
绯丹彤满腹都是疑问,眼瞧着好说话的苗玉婵领命走开了,她咬了咬唇,纠结片刻后,还是忍不住小声问巫天道:“这些人蛊都是你们要抓的那个蛊师炼出来的吗?我见那个小姑娘跟这些人蛊不太一样。”
“只是看着不一样罢了。”巫天沉声道,“人蛊用的蛊都大同小异,早已算不得人了,不过是披着人皮的虫子。那小姑娘大约是对方最近才新炼出来的,用了那么多无辜人练了手,只怕蛊术越发精湛了吧!”
绯丹彤听得心有戚戚:“我听说乌遗这一年失踪了好多人,最近还丢童男童女,该不会全是那个蛊师做的吧?”
这话还是那个小二跟她说的,现在看人家竟是说了真话!说不定那个小二就是那个蛊师,再不济也是那个蛊师的手下,要不然他怎么那么着急要救小姑娘走?
想到这里她就不由添了句道:“我觉得他们肯定是团伙作案!你也说过人蛊是以处子血为食的,所以我猜,一开始失踪的人虽然大部分都变成破破烂烂的尸体被丢弃了,但总有几个被成功炼做了人蛊。后来人蛊越炼越多,于是他们就开始抓童男童女做血牛,专门喂养那些人蛊。你们不如从这方面入手,查一查所有失踪案子发生的时间地点,再标记在地图上分析一下,说不定能找到那伙人经常出没的区域范围,这样缩小搜查范围后,再要抓人不就简单多了?”
巫天默然不语,听她认真建议完毕后,才转目对上她表功似的期待眼神,半响低低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有点小聪明,但是这法子未免太过麻烦且浪费时间,我还有更快更直接的办法能找到人。”
“什么办法?”没被采取建议的绯丹彤努力想了想,随即不确定道,“巫术?刚才你说的占测术?利用这些人蛊身上的蛊虫反追踪养蛊的蛊师?”
苗玉婵都说了,蛊虫是用血样的,而且偏好养蛊之人的血,大概是会认主吧?原理和逻辑倒是说得通,但是实际操作起来,估计得将这些人蛊放出去,然后跟猎狗似的找他们的主人?不过他们好像都对自己的血有浓厚的兴趣,万一没去找炼蛊之人而是转而来攻击自己怎么办?
思想发散的绯丹彤被这个猜测弄得有些害怕,下意识抠着门框不安道:“你能控制住这些人蛊吗?万一放出去他们不听你的话袭击无辜路人怎么办?太危险了,我觉得你最好还是不要这样做比较好——”
巫天眼里显出几分笑意,声音却听不出喜怒来:“你质疑我的能力?”
惊觉自己无意中踩到雷点的绯丹彤忙摇头辩白道:“没有没有!我这不是被他们吓怕了么!这都第二个了!”
说着她露出郁闷的表情,幽幽地叹了口气:“我的运道怎么这么衰啊——”
说话间苗玉婵用长鞭拖着人蛊归来了,其他侍女手捧各色器物跟在其后。
绯丹彤瞥一眼那个人蛊,见他也是遍体爆青筋的可怕模样,就慌忙转移视线,不敢再多看一眼。
侍女们依次进入房间,在空地上蹲下,伸手入陶罐,抓出一把朱砂,就那样直接开始绘起阵图来。她们当是画过无数次了,手法熟练,动作快捷,片刻功夫就将阵图轮廓画好了。
这时候苗玉婵松开鞭子退后一步,巫天回身振臂,长袖翻飞之时,清脆的铃声响起,停在那人蛊身上的萤火虫霎时间飞散开来,而那人蛊便如同受到了驱使,就那样自发自动地起身走进了阵图中。
他一坐下,侍女们便继续勾画复杂神秘的滕文,这次她们画的很是缓慢精细,足足花了一刻钟的时间才完工。
同时间苗玉婵亲自取来柏枝、缬草、紫金花等药草,燃起火盆,摆出祭台。祭台上放置了一个白瓷碗,并一把锋利的小刀。
刀刃在火光中闪着寒光,绯丹彤突然冒出不好的预感来。
说起来,巫天这伙人为什么要把自己带回来?只是想救人的话,大可以跟救治柳堰君他们一样,随手救完直接走人就好了,完全没有必要专门把自己弄到这里来。虽然一开始巫天有套过自己的话,但除此以外,他们并没有其他不好的举动,反而对自己还算以礼相待,仿佛她挺重要似的。
……自己身上唯一特殊的就是带了媚药的血了吧……上个世界是蚀骨教不愿意让媚药流传出去才挖空心思要带自己回教,这个世界——果然还是冲着她的血能吸引人蛊这点么?
刹那间堪破巫天一行人带自己回来的目的后,她又想起方才巫天轻描淡写的那句话:我还有更快更直接的办法能找到人。
更快更直接的方法——是指放她的血引诱人蛊来吗?肯定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要不然她们拿刀出来做什么。
瞬间,她就被自己的脑补猜测弄得眼泪汪汪起来,再看巫天的眼神都满是无声地控诉。
巫天不知何时解开了斗篷,已在盘膝在祭台和火盆前坐下。他散着长发,发尾微卷,鬓角处结了几络小辫,中结丝线,下辍银铃,就那么随意的垂在肩头,然而他动作时,那些银铃却不曾传出丝毫声响。
他脸上依旧戴着白玉面具,只露出一双璀璨碧眼,看起来既冷峻而神秘。身上并没有着苗疆服饰,而是一袭玄色单衣,衣襟袖口处略有碧色藤草,铺在地上的衣摆上则极尽技艺地绣上了大量惟妙惟肖的蜻蜓。明明是不相配的图案,但穿在他身上,竟意外的没有不谐的感觉。
苗玉婵与侍女们依次在边上蹲下,眼观鼻鼻观心,一脸肃穆。
巫天口中念念有词,晦涩难懂的祝词带着奇妙的韵律。火盆中的祭火烧起来了,大量白烟冒了出来,眨眼的功夫就将房间弄出了云山雾里一般的神秘氛围。
绯丹彤只觉他在糊弄玄虚,悄悄撇了撇嘴。谁知那头的巫天似有无形之眼,突然抬头朝她望了过来。
烟雾模糊了他的面容,只有那双莹莹碧眼清晰可见,在这满室朦胧中,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潋滟光辉。
霎时间她身不由己,不自觉朝他走了过去。
巫天的眼中露出几丝笑意,他朝她伸出手,低沉道:“手给我。”
绯丹彤盯着他的手半天没有动作,这人的手挺好看的,骨节分明,修长有力。
巫天见她没有动作,不觉蹙眉道:“手。”
……算了,一点血而已,要是能早点把那些人蛊和蛊师一网打尽,她也就不用这样担惊受怕了。
自我开解过后,她这才伸出缠了丝带的右手,同时提醒道:“直接割吧!我浑身都带媚药,为了安全起见,你最好不要碰到我的手。”
“直接割?”巫天仿佛有些意外,下意识斜眼睨她:“你以为我想做什么?”
“不是——”绯丹彤才鼓足的气势又散了,她眨了眨眼,迷惑道,“不是要割我的手腕放点血吸引人蛊吗?”
巫天哈哈笑了起来,然后手下一探,抓住她的手腕往自己跟前一拉,然后戏谑道:“你说的不错,是要放点血,但不是现在!”
话音未落,她就看见他衣摆上的蜻蜓绣纹突然震了震翅膀,然后还不等她反应过来,那些蜻蜓就如同活物一般,自衣料上脱离飞了起来。
中秋在家考虑了一下,回来修改了一下细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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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巫蛊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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