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高中的编号是Ⅲ-5，从管理员手册的地图来看，位置应该在小区Ⅲ旁边，它目前并不在开放的区域内。

从现在了解的情况可以得知，他跟那些黑袍纠察队是对立状态。作为管理者手下两大组织之一，纠察队刚露面，系统着急忙慌将他带离，只能说明它怕他被纠察队杀死。

它认为纠察队一定会杀死他，而他现在连面对纠察队的资格都没有。

他现在是管理员，换句话说纠察队作为管理者手下组织，现在站在管理员的对立面。

陆壹白不需要知道原因，只需要知道纠察队是敌人就可以。他现在正在扩散收复莫土城领地，迟早要面对纠察队。

陆壹白骨子里就不是循规蹈矩的人，他的血液里流淌着疯狂，按部就班的日子到现在已经足够了。

第四高中问题很大。

但问题大，就说明是个突破口，高风险或许代表着高回报。

至于第四高中目前没有对他开放，这不是问题，菜市场可以带领管理员在黑雾里行走。

【不建议前往第四高中。】

“你说得很对很好，但是我不听。”

现在摊子已经放手给其他人，他完全可以脱手离开，陆壹白没准备带人去，当然他也带不了人。

菜市场只能允许管理者一个人进入。

“生存还是死亡，”陆壹白笑起来，“我很期待结局。”

系统没有再回复，陆壹白也不在乎。

＊

用莫土城居民的评价，第四高中是一个死区。不仅仅是莫土城的居民不会进入，玩家也不会被投放进这里。

在进入第四高中之前，陆壹白是这样认为的，但进入之后，他就想不起这个问题了。

他失忆了，准确来说，他失去了所有莫土城的记忆，失去进入高中之后的所有记忆，以为自己刚进入高中。

九月的阳光灼热闭眼，陆壹白能戴美瞳、染黑发，却不能遮掉肤色，他站在阳光下，像一尊白玉人像。

这样的人在人群中理所当然会受到更多注目。但是这里没有任何人关注他，所有人都低着头步履匆匆来来往往，没有一个人在他身上投射哪怕一瞬间的关注。

陆壹白在校门口站着津津有味看着这些人。他也曾这么仔仔细细观察过普通人，将他们当做学习的样本，学习怎么做一个正常人。

当时的学习只感觉到做一个正常人确实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比如：正常人总有用不完的好奇心，仿佛无论什么事情只要出现在他们感知范围之内，就会勾着他们的眼睛跟双腿去看去靠近；

正常人总有难以遮掩的欲/望，食权钱色以及情爱，他们面对这些的时候往往会比飞蛾更虔诚；

正常人总是矛盾的，甚至大部分时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要做什么……所以人多从众。

陆壹白没想到上个高中脱离了正常人世界，眼前的每一个人都不像是正常人，他在他们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藏在皮囊下机械般的冷漠。

陆壹白开始喜欢上这个高中了。

报完名找到宿舍，是个四人寝444号房间。除了陆壹白之外，有两个人已经先到了，现在一个在收拾东西，一个在独卫里洗刷。

陆壹白的到来没有吸引任何人的视线。

陆壹白适应良好融入这种氛围中，他没有尝试去跟那个室友沟通，也没有试图吸引谁的注意，自顾自走进去关上房门。然后他在剩下一上一下两个床铺中，选了上铺。

三人在宿舍各做各的。

陆壹白端着盆站在独卫前，看着室友背对着他洗刷着什么。洗手台上的镜子里只有门前陆壹白的脸，室友始终低着头，就像另一个室友始终背对着走道面对床铺在铺床。

陆壹白唇角噙着笑。

他其实并不爱笑，除了日常伪装外，独处时总是没有什么表情的，但现在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小小的寝室只有三个人，其中两个人一直背对着他，但是他却感受到有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他不可能出错，那就只剩下两个可能：宿舍里有第四个人，又或者有人的眼睛长在脑后。

陆壹白被自己的猜测逗笑了，他没有笑出声，只是勾了勾唇角，但他注意到在他被逗笑的瞬间，两个室友的动作停了下来。

陆壹白没有收敛神情，含着笑意彬彬有礼道：

“你好，可以快点吗？”

洗刷的室友端起盆转身准备离开卫生间，只是他依旧低着头。陆壹白的个子又高，对方头低得深他就看不到对方的脸，只能看到乌黑茂密的发顶从身前快速经过。

陆壹白微笑着，忍下抓着那些发丝，带着那颗不露面的头颅往墙壁上撞击的冲动。

等到对方离开后，陆壹白进入卫生间，将盆放在洗手池上，打开水龙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现他没有戴美瞳。

他伸手触摸眼睛，沿着边缘缓慢摩挲着，而后猛地将手指按进去，疼痛感立刻涌上。

陆壹白收起手指看着泛红的眼睛，忽地嗤笑轻声道，“原来真的会痛。”

那就奇怪了，他会忘记戴美瞳吗？

在染了头发跟睫毛之后，却没有戴美瞳的可能性有多少？

……

陆壹白收拾完自己的东西后，也没有询问室友的意思，直接离开宿舍前往食堂。

男寝旁边就有食堂，跟寝室楼隔了一个人工湖。不过两个建筑之间搭建了一个几米长的小木桥，倒是用不着再多走几步路拐到正门进去。

小木桥上没有人，陆壹白也不着急，站在木桥上看着湖面，人工湖用得是死水，飘得是死鱼。

一条条红鱼翻着鼓鼓囊囊的肚子飘在湖面上，鱼脸两旁的眼睛瞪得溜圆。

陆壹白看了又看，总觉得这些鱼好似没有死透，会在某个时刻转一转那双死鱼眼睛。又觉得会有什么东西从撕开这些鱼的肚子，从里面爬出来。

他站在木桥静静看着，直到食堂里传来的香气勾起他的饥饿感，才转身离开木桥。

食堂里人不少，但是安静程度堪比夜晚的坟地。

人们要么低着头安静咀嚼食物，要么低着头安静排在窗口前。陆壹白挑了个没人窗口，是肉夹馍。

窗口里是一个戴着口罩厨师帽的白胖男人，这是目前陆壹白在学校里看到的第一张脸，准确来说是第一张半面脸。

狭长的眼浑浊的眼球，细嫩白皙的皮肤，两只很大的扇形耳朵，就是这半张脸全部。

“吃点什么？”他问。

声音闷闷哼哼，吐字不清，像某种动物发出的哼唧声。

“肉夹馍里是什么肉？”

陆壹白问。

那人回答了什么，陆壹白没有听清又问了一遍，依旧没有听清。

陆壹白胸腔升起一股无端的暴虐怒火，他微笑着道：“一个肉夹馍，谢谢。”

“好嘞！”

厨师拿起一把厚重的菜刀，撬开密封桶，从里面取出一块巴掌大的肉块。

肉块不知道是哪个部位，肥美多汁色泽诱人，只看着就仿佛能闻到那股特殊的肉香，但是事实上，什么味道都没有。

陆壹白看着他切下四分之一的肉，又拿起另外一个菜刀，一手一个砰砰剁肉。

陆壹白看着看着，看到刀下剁着的肉是一只修长白到透明的手，很少能看到这种不健康的白，让他一眼就认出这是他的手。

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左手不合时宜的幻痛起来。

“砰砰砰——”

两把刀此起彼伏短短时间就将那块肉剁成肉酱，陆壹白痛到后背被冷汗浸透，他一声不吭微笑看着窗口里的厨师。

“是猪肉吧？”

陆壹白忽然开口道。

随着他的声音响起，左手幻痛戛然而止，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消失地干干净净。

厨师抬头似乎说了什么，陆壹白没有听清楚，除了第一句话跟“好嘞”之外，所有的声音在他听起来更像是哼哼声，闷闷唧唧的。

陆壹白也不在意，仿佛这就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他移开视线看向那些正在进食的人群，每个人的头都低得很深，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整个食堂一楼只有剁肉的声音。

陆壹白感觉非常舒适，就像是回到家里一样，白日寂静晚上寂静时时寂静的坟地。

“客人您的肉夹馍好了，一共六块。”

陆壹白终于想起来他忘记了什么，他忘记充饭卡了。

“现金可以吗？”他问。

说话间他伸手去摸口袋，还没有拿到钱包就听到窗口后的厨师用无比热情的语气说道：“客人，您可以下次来得时候再支付。”

陆壹白停下动作，因为他发现他放钱包的地方空无一物，换句话说，他的钱包没了，现在身无分文。

可陆壹白不喜欢下次支付，他左右看看，在食堂门口，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的舍友。

陆壹对厨师道：“等我下，我舍友来了，我让他帮我支付一下。”

“不！”

厨师突然拔高声音，狭长的眼眶瞪大几乎要把眼球瞪出来，高声阻止陆壹白。

吃饭的、买饭的、卖饭的……所有人抬起来头，露出一张张高度近视视角下模糊不清的脸，看向厨师位置。

陆壹白也看向他。

“有什么问题？”

他仿佛没有察觉到食堂怪异的氛围，不解地询问。

“何必这么麻烦呢？”厨师恢复原来的样子，眼睛安然无恙呆在狭长眼眶里，声音也低了下来，“我完全可以请你吃嘛。”

吃饭的、买饭的、卖饭的……所有人重新低下头。

陆壹白接过肉夹馍，对里面细碎白骨视而不见，“那就多谢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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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第四高中【已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