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鬼怪眼泪，似乎有些特殊用途。】

陆壹白并不会哄孩子，尤其是有用的，无缘无故哭了的孩子，现在又说她的眼泪有用。

陆壹白干脆就任由她哭了。

现在两个队伍合并，玩家只剩下陆壹白跟司青佘两个，想了想还是先把春游的流程走完再说。

也就是野餐。

“那有个亭子。”司青佘忽地说道，“可以去亭子里吃。”

陆壹白闻言若有所思看向司青佘，没有犹豫笑着就同意了。

走之前问徐明明，“能走吗？不能让毛团带一带你。”

怎么带，那必然就是拖着了。

徐明明目睹了陆壹白的区别对待，本就嫉妒余静静的怒火烧得更厉害了，他哼哼唧唧问，“你为什么对她好。”

“对她好？”

陆壹白语气古怪，像是听到什么可笑的话，他也却是笑了，“明明，你真令人失望啊。”

陆壹白没再给他回答的机会，直接让毛团拖着他走，后来玩偶门见了有趣，要玩“抬尸”游戏。

徐明明再厉害也没办法挣脱一把专心致志困住他的钥匙，生无可恋地被抬着走。

陆壹白走在最后，看着前面跟司青佘走在一起的余静静，余静静似乎察觉到什么，回头看过来。

陆壹白冲她笑了笑，余静静有些羞耻扭过头。

他忽地无声大笑起来。

对她好。

太好笑了。

……

没有鬼路阻挡，在司青佘的带领下，他们很快就到了司青佘所说的亭子。

亭子不算特别大，但他们队伍主要组成人员是玩偶们，用起来刚刚好。

陆壹白一口气将剩下的食物全都拿了出来，大人坐桌，玩偶们铺着野餐垫在地上。

几只宠物也准备吃食，毛团跟溜溜都放了出来。

陆壹白没坐石桌，反而坐玩偶那头。

他盘腿坐在地上占了大部分的地，玩偶们抓着他往他身上爬，挂在他身上。他即不生气，也不阻拦，当个工具任由他们折腾。

后头有些累了，干脆靠在柱子上，闭着眼睛养神。

夜风里潮湿冰凉，裹卷着食物香气，陆壹白有些饥饿，却没有什么胃口。

他对食物**并不强烈，只要饿不死就行，实际上他是有些胃病在身上的，早些年不懂事饿出来的，大了会养一养，偶尔吃了刺激食物或者没吃饭，也会疼一疼。

陆壹白不觉得有什么，他怕死却不怕疼痛。

进来副本之后，陆壹白已经很久没有胃疼过了，明明他在副本里也不算三餐规律。

饥饿还在，却没有与之并存的胃疼。

徐明明那话到底有些影响到他了，陆壹白清楚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因为这场游戏还算有趣，这个环境还算舒适。

他微微睁开一些眼睛，玩偶们吵吵嚷嚷的在地上跟宠物撒欢，桌面上余静静跟司青佘在说话，徐明明又变回了陆壹白的样子，坐在角落低着头吃东西。

太热闹了。

陆壹白想了想，在现实中，这种热闹的场景，只会令他厌烦恶心，而现在他却觉得很有趣。

多有意思，一群玩偶小孩，两三只残缺的小猫小狗，一个能变成蛇的女孩，一个能复制他人的男孩，还有一个看不透情况的女人。

还有他。

没有一个正常人，却聚集在狭小的亭子下，玩正常的春游游戏。

太有意思了。

他重新阖上双眼，跟现实没什么区别的说话声钻进他的耳朵里，一想到睁开眼睛能看到的样子，陆壹白就忍不住发笑。

徐明明怎么会明白呢？

他会对他们都非常好，他会将他们聚集起来。

他们会成为他的珍宝财富。

……

“哥哥不吃吗？”

芬尼趴在陆壹白耳边问，毛发扫在耳廓上，耳尖颤了颤。

陆壹白抬手将芬尼扯下来抱在怀里，眼睛都没有睁开，“哥哥太累了，哥哥要休息休息。”

“有人来了。”

司青佘忽地说道。

陆壹白睁开眼睛。

在幼儿园时，就有过这种情况，一批玩家死去太多，紧接着就会投入第二批。

小卖铺规则不同，没有这个情况，平安小区听说原本规则是有这个情况的，但是后来发生变故，就也没有这个情况了。

现在小公园，算上陆壹白一共不过五位玩家，死了三个，就有新玩家投入了。

不过，司青佘怎么知道的？

陆壹白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司青佘迷茫看向余静静，“是静静说的。”

余静静点了点头，“我冲破规则的时候，能够感觉这里的情况，有三个人出现了。”

“原来如此。”

陆壹白没有起来的意思，“既然他们来了，就让他们好好玩玩吧。”

“玩？！”芬尼兴奋，“芬尼也要玩。”

陆壹白却不让，换了个委婉的说法，“想好怎么照顾小动物了吗？”

“名字，房间，食物，衣服……都有准备吗？”

不仅转移了芬尼的注意力，其他玩偶们也都被转移了注意力，围在一起叽叽喳喳讨论养宠物的事情。

陆壹白懒洋洋靠着那看着他们玩闹。

“刘老师肯定很辛苦吧？”司青佘小声问道，“他看起来好厉害，能照顾这么多孩子。”

余静静是芬尼第二的六吹，闻言点头肯定道，“没错没错，六哥特别厉害！”

“六哥？”

司青佘问。

余静静“昂”了一声，“是六哥。”

余静静整个人跟之前不太一样了，看起来更开朗一些，眉眼似乎也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颜色。

她趴在桌子上，没什么骨头的样子，像极了蛇。

司青佘忍不住靠近她，在余静静奇怪看过来后，又问，“你能感受到他们人在哪里吗？”

余静静感觉有些奇怪，但是又不知道哪里奇怪，如果陆壹白知道余静静的感受大概会告诉她，她会感觉奇怪是因为——

司青佘跟她应该在对立面，而且司青佘是那个被威胁的人，但是司青佘却对她莫名亲近。

可惜，余静静知道陆壹白是留下来的玩家，在这种错误示例影响下，错过正确答案。

“可以吗？”

司青佘又问，她几乎要贴在余静静身上，远远看过来像两条贴近的蛇。

余静静闭着眼睛感受，“他们在湖边，三个人在一起，啊，”她睁开眼睛，“没了一个。”

就在这时，陆壹白忽地起身，看向司青佘，“既然你这么好奇，我带你一起去看看吧。”

司青佘面色苍白，看着陆壹白像是吓傻了，贴在余静静身上。

“你不愿意？”陆壹白笑着问，“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吗？”不等司青佘回答又道，“如果是这样，那就有些遗憾了，这里除了你，都是我的人呢。”

司青佘低着头发抖，伸手挽着余静静的胳膊。

余静静不明白陆壹白的意思，但她抽出自己的胳膊，站位陆壹白身边没有说话。

陆壹白见状笑容更甚，“要么你自行离去，要么我带你去看看热闹吧。”

司青佘抬头眼泪噙在眼眶，祈求看着余静静，“我能不能跟你一起，求你了，我，我一个人害怕。”

“那你可以跟六哥一起啊。”余静静并不理解她的意思，“六哥从不杀人，”顿了顿，“也很少杀鬼。”

陆壹白毫不心虚点头应了。

“你跟哥哥一起会安全的。”

“我准备去找他们看看，”陆壹白直白道，“一定不会让你跟他们在一起的，要么你跟我走，要么……”他喟叹道，“活着想必也很折磨你，你可以在这里选一个人帮帮你。”

角落徐明明没忍住笑出声。

开始还让司青佘选择自己走或者跟他走，不知道司青佘是不是惹他不耐烦，这就要么跟他走要么就去死了。

司青佘表情僵硬，看向余静静想说什么，被陆壹白直接打断。

“看来，她选你。”陆壹白看向余静静，“你是怎么想的呢？”

“我没试过人形。”余静静有些不确定，“或者我可以试试在这里制作规则。”

她没有丝毫犹豫。

司青佘难以置信，“我们不是相处的很好吗？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什么？”余静静不明白，“可是你是人，我不是啊。”

“鬼怪杀人，不是理所应当吗？”

司青佘猛地指向陆壹白，“他呢？他也是人，你为什么听他的？为什么不杀他？？”

余静静皱着眉头，有些不高兴了，“六哥当然不同。”

“你要杀哥哥？”

芬尼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了石桌，纽扣眼睛阴沉盯着司青佘，丝毫没有之前的活泼可爱。

司青佘不由后退一步，之前在一起相处很好的玩偶们全都站起来，他们背对着陆壹白却尖锐地对准了她。

“为什么？”司青佘不明白，茫然又无措，“我们之前不是相处很好吗？我没有要对你们做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你没有吗？”陆壹白反问，“芬尼他们不是你引走的？那些玩家不是你杀死的？亦或者，你没想吞噬这些鬼怪？”

“我没有！”司青佘猛地拔高声音，无与伦比的，眼泪都被逼出来了，“我没有，我根本没有那个本事，我，我不是……”

“循环需要静静化成巨蟒才能破解，你轻而易举带着芬尼三个找到了路倪远，是因为运气吗？”

陆壹白打了个哈欠，靠在柱子上，“湖里的鬼也是听你的话，你把人塞进去，它就上来接，这也是运气？”

“在点名路倪远的时候，你就情绪外露了，说明你认识他。可你认识他的名字，对他的脸似乎没什么反应，不然一开始见到他，就该有反应了。”

“这真让我好奇，所以我忍着恶心跟路倪远聊了聊，发现司青余的故事。”陆壹白说话的调子带着困倦，漫不经心的。

司青佘阴沉盯着他。

“司青佘，司青余，任谁都能想到两者的关系。”话锋一转，“但是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你平时状态跟兽化状态差距这么大。”

“静静也被巨蟒控制过，完全依靠本能行动，只有规则能够控制一二。”陆壹白道，“你呢？好像也是被仇恨支配，行事作风如同野兽。”

“可你知道悄无声息离开，能带着他们三个找到路倪远，说明并非全然没有理智……真是矛盾啊。”

“你到底想说什么？？”

司青佘强压着愤怒问。

“别生气嘛，”陆壹白笑了笑，“这不是马上就要说到重点了？你是不是，早就死了？”

“你只不过是有玩家的记忆而已，对吗？”

“先不用否认，我既然这么说就有一定的依据，听听我的理由，”陆壹白笑道，“兽化时，你身上有驱之不散的腐臭味道，你知道吗？”

司青佘冷笑，“这能说明什么？”

“说明不了什么，其实证明你到底是不是鬼怪，有一个非常简单的办法。”

司青佘下意识看向自己的脚踝。

陆壹白，“不不，不是存时圈，你都有玩家的记忆，有个存时圈也没什么稀奇的，我说得办法是……”

他忽地动了，寒光朝着司青佘的心脏袭去。

司青佘反应极快伸手挡下，居然是把剪刀，剪刀从她手臂坚硬的蛇鳞下滑落，司青佘来不及松口气高大的阴影笼罩过来，一把短刀插入她的心脏。

司青佘下意识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眼睛，平静的甚至带着一些困倦的眼睛。

“你瞧，玩家是杀不死鬼怪的。”

短刀拔出，陆壹白在她手臂上蹭了蹭血迹，低头将剪刀捡起来。

司青佘被穿透心脏却没死，她浑身布满蛇鳞，面容除了鼻子已经没有了人的样子，她捂着胸口，感受伤口在一点一点恢复。

“你的演技很好，若不是路倪远打乱了你的计划，想必你会隐藏的更好。”

“他禽兽不如！他该死！他应该下地狱！永不超生！”

充满怨/毒的阴风吹起湖面，幽深的湖水激荡起波纹，陆壹白侧头看到湖面有许多泡泡，像是湖里藏着什么能冒泡泡的东西。

“是，他去了。”陆壹白点头，“那么你是谁呢？”

“你是司青佘还是司青余？”

司青佘一愣，申请还有些呆傻。

“我是司青佘。”

“你不是，司青佘跟路倪远一起死，是一起到的莫土城，最多参加两个副本。”陆壹白道，“但你身上的气息，徐老师，这是两个副本的玩家能有吗？”

徐明明愣了一下，下意识回答道，“不可能。”

“就算你堕落成鬼怪，也不可能达到现在这种程度。”

典型的例子正在平安小区备案呢，王雾俞在副本带了多长时间了？她技能又那么bug，见人装人见鬼装鬼，但还是算不上大鬼。

“不可能，我是司青佘，我是司青佘，我妹妹司青余，被那群畜生虐/杀，他们却什么事情都没有，我好恨，我好恨，所以我开车撞死了路倪远。”

“我是司青佘。”

“我是司青佘。”

“我，嘶嘶，司青嘶嘶”

“嘶嘶”

眼看司青佘要变蛇，陆壹白立刻道，“围住她。”

玩偶们跟余静静、徐明明两个将痛苦不堪蜷缩倒地的司青佘围在中央。

“我是，我是，嘶嘶，我，嘶嘶~”她蜷缩着捂着头，不停重复两三个词。

“你是小公园的钥匙，是湖里的蛇，”陆壹白给她将后面的话补充了。

【恭喜您成功找到Ⅲ-0302钥匙。】

【恭喜您！成功解锁小公园！您真是位勤劳能干的管理员！】

【任务9：解锁下一区域［已完成］】

【奖励鱼苗*10，已放进储物格，刷新任务9。】

【任务9：清理小公园湖里淤泥】

【任务10：解锁下一区域】

【支线任务：春天到了，春游有利于孩子身心健康，请安排一场春游活动［已完成］】

【奖励升级更换室内外大型器材——更换器材后，学生们每锻炼一次能得到一次提升，每天仅限一次。】

于是三个玩家，除了开局成盒那个，剩下两个还没摸清楚情况，就躺赢离开了。

陆壹白确实有些困了，他直接唤过来四轮车，一车将人都拉了回去。

至于司青佘，她变成小黑蛇陷入了沉睡，乍一看跟溜溜有点像，但后背五颜六色的。

余静静主动要看管她，陆壹白也同意了。

回到平安小区后，陆壹白甚至没有把宠物的事情安排下去，直接在小区门口的值班室睡着了。

他从来没有这么困倦，若不是自制力惊人，回来的路上可能就睡着了。

“走吧。”余静静抱着水盆，司青佘就在里面躺着，“让六哥好好休息。”

她领着玩偶离开，睡眠对鬼怪们并不是必需品，玩偶们这会儿都正兴奋，余静静干脆变成巨蟒带着玩偶们在小区外的马路上游玩。

陆壹白隐约听到了余静静离开的动静，但他陷入梦境中，睁不开眼睛，也提不起意识。

*

陆壹白小时候其实见过鬼，那是一年雨季，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雨，到处都又潮又湿，他坐在屋檐下写作业。

爷爷大多时候都在后山看坟，家里只有他一个。

说是家，其实就是个破烂的土屋，屋顶铺着草垫，一下雨就往屋里漏雨。

而他们村子，经常下雨。

略带着腥土的潮湿味就是他整个前半生。

陆壹白说不上喜欢还是讨厌，他没有这些情绪，爷爷让他在家里呆着，他就在家呆着，让他把作业写了，他就把作业写了。

没说吃饭，他就不会去吃饭，胃病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养成的。

小孩的作业无聊又少，陆壹白很快写完了，就坐在原地看着雨线坠落，眼眸没有什么焦距，像是在放空又像是在发呆。

村子里猫叫狗吠、小孩笑大人吵的声音穿透雨幕跟墙壁源源不断穿进他的耳朵里。

仿佛近在咫尺，但陆壹白清楚没人会来这里，没人会靠近这里。

因为爷爷是个古怪的守墓老头，他是古怪的守墓老头的古怪小孩。

他们避如蛇蝎。

“咚、咚、咚”

小陆壹白刚听到敲门声时，还以为是隔壁的动静，但是很快又是一声。

爷爷没说敲门不能开，所以小陆壹白踩着雨淋着雨，去给人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年迈龙钟的老人，问他，“你爷爷在家吗？”

小陆壹白还没学会委婉，直接反问，“你找我？”

村里人都知道他爷爷不可能在家，这个人从没有在村里见过，他能找到这里，要么曾经来过，要么找村里人问路。

如果是前者得几年没来过了，而他爷爷的工作习惯据说已经几十年了，来过家里的老朋友不会不知道爷爷的习惯。

如果是问路，村里指得目的地会是后山，而不是这里。

所以这个陌生老头是来找他的。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老人没有回答小陆壹白的问话，但是他的反应已经说明了答案。

“有什么事情？”

小陆壹白不想请人进去，他写完的作业还在屋檐下。

而且小陆壹白见过这种情况，请进去后就会很长就时间不出来，似乎留着吃饭。

他没有饭能吃。

“跟你爷爷一点也不像，”老头上下打量他，像看一块放在称上的肉，嘀嘀咕咕的，“怎么这么弱，看起来有点呆，能不能……”

“你能不能说人话？”

小陆壹白有些不耐烦了。

“还没礼貌。”

老头说着忽地朝他伸手，小陆壹白没能躲过去，手臂被老头的手抓住。准确说是被扣住，老头的手像是五根铁爪扣进他的血肉里，几乎要镶嵌进骨缝。

小陆壹白脸色刷白，额头全是汗，眼睛却亮得发光。

他低头看着老头的手，或者说手骨，老头从衣袖里伸出的手腕到正只手没有任何血肉神经，是泛着黑的骨头架子。

“你不是正常人。”小陆壹白问。

老头哈哈大笑，“正常人？”猛地贴近他的脸，小陆壹白瞳孔放大，里面倒映着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你说我是不是正常人？”

他们距离太近了，近到陆壹白快被对方呼出的恶气恶心吐了。

“你不害怕？”

小陆壹白往后仰了仰头，避开恶臭后，呼吸流畅许多，才开口道，“你也不是正常人，原来不是正常人的人，也不少。”

老头哽住了，刚要说什么，远处传来爷爷走路的声音，老头忽地就消失了。

只有他胳膊上，还留着五个黑乎乎的印记。

到了第二天，印记也不见了，老头出现的痕迹彻底消失，像是他年幼做得个普普通通的梦。

小陆壹白也从没提及过这个梦，只是再下雨的时候，他的目光总会落在木门上。

……

陆壹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梦到这段，他被困在小陆壹白身体里，意识昏沉看着他按照他记忆里的行为举止行动。

年幼他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那老头相貌不和蔼，态度并不友善，行为也不可亲。

甚至对他有若有若无的恶意。

可他在离开村子之前，每一个雨天都在等待。

离开村子没多久，小陆壹白就想明白了，他不是等那个老头，是在等同类。

他不想模仿别人，去变成一个正常人，最好就是找到不正常的同类。

后来，他就学会了做个正常人。

陆壹白平静地睁开眼睛，眼神冷漠清明。

玩偶们兴奋的尖叫影影绰绰，昏暗的月光从敞开的窗户爬进来，陆壹白没有起身，也没有动。

他静静看着天花板，神态像极了梦里写完作业放空发呆的小陆壹白。

陆壹白却不是在回忆往事，而是在想，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梦到”这件事。

他在现实很少做梦，进了莫土城后还从没做过梦，更不用说之前不正常的困倦。

“是你在搞鬼？”

陆壹白肯定。

困倦刚开始出现，是他怀疑司青佘有问题跟着她去亭子，之后随着一步一步说出猜测跟依据，他的困倦就越深。

小公园又是系统临时添加的一个支线任务。

中间系统没问题，陆壹白是怎么都不会相信的。

系统不出所料没有回音，而下一个区域已经开启了单行道——宠物店。

没有得到回应陆壹白并不太在意。

说实在的，如果不是爷爷去世的样子给他的阴影太大，陆壹白其实也不太在乎活不活死不死。

而现在，他得到了幼年得不到的环境跟生活，真人版基建，还挺让他愉悦的。

陆壹白懒洋洋坐起来，透过窗户看到余静静的蛇形穿梭，以及蛇身上蹦蹦跳跳的毛点，忍不住笑起来。

“上个夜班，给一个玩偶配一个宠物好了。”

小孩子嘛，要去照顾宠物，自己就会飞快成长起来。

集体活动悄无声息跟人跑走的事情，陆壹白是你真不想再见第二次了。

*

宠物店的门面宽敞明亮，三面全用得是玻璃墙，玻璃墙壁外依旧是翻腾的黑雾。

室内没有灯光，却非常亮堂，好像外面不是黑雾而是温暖明亮的阳光。

透过玻璃门能看到里面趴着睡觉的各种小动物们，再往里看是装着大型动物的大笼子。

陆壹白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蜷缩在一个巨大的铁笼里，身下铺着好几层的软垫，铁笼上用铁丝固定两个小碗。

一个放着熟悉的通体黑色的蠕动软体东西，是在小公园喂宠物的宠物粮。

另一个就放着清水。

固定的位置，刚好就是陆壹白盘腿坐在地上能勾着头用嘴吃的位置。

笼子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足够他站起来，也足够他躺下。

笼子外是一把巨大的铁锁，陆壹白将手伸出去看了看铁锁，订正了自己的说辞，这是一把巨大的、锁上的、没有锁孔的铁锁。

没错，这把该死的铁锁，没有锁孔，陆壹白单独检查好几遍，都认为这是一个不可拆卸的整体。

就在陆壹白准备尝试能不能暴.力卸锁的时候，耳边忽地就是一声惊呼。

他下意识看过去，就见对面三个铁笼里的三个男女醒过来了。

“你们是谁？”

“这是哪里？是不是恶作剧，隐藏摄像头是不是？”

“绑架？我，我告诉你们，我要报警了。”

“我没钱啊。”

“我有钱，要多少钱好商量。”

“我警告你们啊，赶紧放了我！”

……

这两个明显就是新玩家，充满莫土城难得一见的活力，而且太活力了，仅仅两个人就说出一群玩偶的效果。

陆壹白猛地拉扯铁锁，铁锁跟铁杆撞击发出一声巨响。

对面两个叽叽喳喳的新玩家，吓得闭紧嘴巴，四只眼睛齐刷刷看向他。

陆壹白丝毫不在意，他拉扯几下，就发现这锁是不可损坏的。

“哥，大哥，”新人组里一个男生扒着铁杆凑近乎，“大哥，你也被抓过来那？你是明星吗？”

陆壹白过来的时候没有染发，这会白发白睫毛异常吸引人。

于是他臭着脸冷冰冰的，像是被戳到痛点，“还没出道。”

旁边女玩家激动道，“哥哥，我家里是xx娱乐公司的，最近有个选爱豆的综艺，你有没有兴趣啊？”

陆壹白闻言表情好看很多，打量那新玩家，年轻，非常年轻的女孩子。

穿着一身不知是谁的应援服，脸上画着什么图案，头发是青的，头上带着发光头箍，手腕也是发光手环。

“哥哥，你别误会，”女孩赶紧捂住脸，“这是我前老公，以后你就是我新崽崽。”

陆壹白：“？”

什么东西？

“噗，姐妹，你爬墙是不是太快了？”一开始说话的男玩家笑起来。

“哎呀，没办法嘛，新哥哥一下击中了我的心脏。”

姐妹掏出随身包包里的卸妆水，当场卸去前一个哥哥的应援，又脱掉应援外套反面穿着。

“哥们，你也是同道中人？”

女玩家问隔壁男玩家。

不料那男玩家冷笑一声，说出个女爱豆的名字。

女玩家差点就指着骂过去，两人居然还是对家。

……

陆壹白默默观察，感觉自己浅薄的知识库又新增了一些没用的知识点。

这两个新玩家实在心大，这会儿已经完全忘了自己深处异地，更别说根据流程想起自己曾经死亡的真相。

“哈哈哈哈。”

陆壹白握着铁杆忽地笑起来，他笑声凄凉悲惨又绝望，一把子抓住对面两个爱豆粉丝的心。

“怎么了哥哥？”

“没事吧哥们？”

粉丝嘛，都有点颜控修养在身上。

陆壹白苦笑道，“你们难道没有想起来吗？”

“一切都晚了，我永远也上不了舞台了，永远都，上不了。”

王雾俞见了这演技都要拍板重来一遍的程度，两个小孩深深震撼住了。

尤其是女玩家当时就安慰起陆壹白，恨不得即可掏钱让陆壹白当场出道。

反正就没按照陆壹白的想法去思考自己已经死亡的事情。

苍天可鉴，他这次只是想cue个流程，没有别的意思。

而且他感觉有些古怪，这个副本目前看起来只有三个玩家，三个玩家有两个是纯新人。

新人是不是太多了？

陆壹白从王雾俞那里得知，一般而言莫土城会对新人有一些潜规则保护，也就是他们第一个副本基本是死不了的，死亡率低老玩家多。

甚至有玩家猜测，副本会择选一些相对“善良”的老玩家，去“新人本”，引领新人。

而现在，不说宠物店像不像是新人本，他这个有问题的老玩家，怎么看也不像是会被安排过来充当“善良前辈”的人。

他那几个副本，除了幼儿园相对友善，小卖铺、平安小区、快递站甚至刚刚的小公园，可都没少坑玩家。

陆壹白后退一步，打量整个宠物店，店里最多就是各种笼子：贴墙放得展示柜上各种小笼子，里面是各种小型动物，地上一排一排放着的大笼子，装着大型动物。

除了他们三个，所有的动物都没有动静，看不出是死了还是睡着了。

但是他们三人闹出来动静不算小，动物们都没醒过来，也没有人出来。

处处透露着不对劲，这也是陆壹白顺势假装新玩家的原因之一。

“对了哥哥，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女玩家道，“我叫柳俞不觉，我妈妈姓柳，爸爸姓俞，不觉是‘春眠不觉晓’的不觉。哥哥可以叫我柳俞，也可以叫我不觉。”

“你们可以叫我汤米。”

陆壹白毫不心虚选了玩偶里比较顺口的名字。

“汤米，真是个好名字。”

柳俞不觉多少有点敬业在身上的，刚开始粉上立刻就开始闭眼吹了。

“你们可以叫我大修，”大修道，“认识的人都这么叫我……我，我是不是”他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变得苍白，额头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站都站不稳了，直接跌坐在地。

“哎，哎哎哎，”柳俞不觉担忧，“你没事吧，”他们两个铁笼紧挨着，柳俞不觉干脆靠近他的位置，蹲下去问情况，“大修？大修？你还好吧？”

陆壹白猜测这大概是想起来自己已经死了，刚要开口说什么——

“吼！”

威慑力十足的吼叫响起。

陆壹白侧首一看，是隔壁铁笼里公狮。

这头狮子非常高大，几乎能到陆壹白的胸口，牙齿也非常锋利，这不是夸张，陆壹白看到狮子将铁笼里的两个碗咬碎了。

声音引起另外两人注意，他们都看了过来，两人齐刷刷“操”了一声。

“这不是玩具啊？”

柳俞不觉喃喃自语。

她之前就注意到陆壹白隔壁笼子爬着一只巨大的狮子，但是那时候狮子一动不动，她还以为是仿真玩具！

陷入“我已经死掉了”的大修也被震撼住了，下意识国骂一句后，从死亡情绪里脱离出来，“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宠物店。”

陆壹白道。

大修：“宠物店？”

语气像是说，你在逗我？

“哪家宠物店里会有这么大的狮子？”

陆壹白反问，“哪家宠物店会把已经死了的人关在笼子里？”

他指着正对玻璃门的墙壁，那有个前台，台身跟桌子后的墙壁上，都写着“呲哇乱叫宠物店”七个大字。

但大修重点在陆壹白话里另一点上，震惊，“你也……”死了？

“你们说什么？”柳俞不觉不明白，“我不是全称参与吗！为什么感觉我好像错过了什么？”

大修不耐烦，“你仔细想想，你失去意识之前发生了什么？”

“失去意识之前，我在……”柳俞不觉脸色渐渐失去血色，她惊惧看着两人，“不会吧？”

“砰砰砰！”

狮子在撞击着铁笼。

陆壹白靠在铁杆上看这狮子又是撞击又是撕咬，但不论怎么做，都没办法对铁笼造成一丁点伤痕。

不可毁坏的铁笼，不可毁坏的没有锁孔的铁锁。

“你们检查一下，”陆壹白叫两个新人，“看看铁锁有没有锁孔。”

“我们是不是死了？”柳俞不觉忍不住问，“这里是天堂还是地狱？”

“不论是哪，”陆壹白保持新人人设就不能说太多已知信息，那就只能灌鸡汤了，“只要我们还能动还有意识，就应该不放弃自救。”

“哥哥说得对。”

柳俞不觉立刻应声，开始检查铁锁，那前后巨变的姿态把大修都看呆了。

“没有锁孔，哥哥。”柳俞不觉道，“大修你那边呢？”

大修被这两人态度感染，不由觉得死后到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

“也没有。”

陆壹白刚要说什么，余光忽地看到隔壁狮子抬起爪子在勾铁锁。

它能听懂他们的话？

不等陆壹白细想，一阵风铃声响起来，四面八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那些笼子里一动不动仿佛仿真玩具的动物们醒过来了。

“叮铃铃~”

风铃声越来越近，两个小新人像是两只察觉到危险的小动物，把自己缩在角落不吭声。

陆壹白想了想，学着他们把自己缩在角落。

很快有东西推开后门进来了，陆壹白听到新人倒抽凉气的声音，推着推车进来的，是个穿着制服的四不像。

它有人类的身体，脑袋像是各种动物缝补上的，左耳是半只猫，右耳是缺了一口的猪耳，半张脸上有烧焦的痕迹，另外半张脸像蜥蜴皮……

简直是又惊悚又凄惨心酸。

当然了，两个玩家只觉得惊悚，凄惨心酸是陆壹白认为的。

陆壹白坐在角落，上下打量着这位，很快就在他腰侧看到了一把酷似手/枪的东西，之所以说是酷似，是因为通体银白塑料质感。

它从后门进来，从后往前开始分餐，陆壹白三人都在中间位置，让两个新人有一点点安心。

但是很快，他们就打破了这点点安心。

那分餐四不像将黑不溜秋的东西，倒进装着雪白猫咪的小笼子里的小碗里。

猫咪弓着背呲牙咧嘴朝着四不像嘶吼。

四不像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忽地出手朝猫咪抓去，硬生生将其从铁笼缝隙里抓出来。

猫咪凄惨的尖叫配着骨骼断裂声在寂静的宠物店，无比尖锐刺耳。

它生吞了那只猫。

【剩余玩家：19】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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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小公园、宠物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