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阿婆回到庙中,苏棘将昨日杨翠送来吃食的事告知了对方。
昨日事多,回到庙中已晚,未来得及同她说。
阿婆自几日前清醒和她说了几句话,苏棘便再不见她清醒过。
本想借着说杨翠送吃食之事试探阿婆,想问问她平时是怎么生活的,结果问话后看着阿婆茫然痴傻的神色,她便明白怕是一时半会儿是弄不清楚了。
阿婆吃完东西又去睡下后,杨翠趁着夜色来到了水神庙。
庙中二人看到她来,颇有些意外,苏棘问:“翠姨,怎么这么晚还来?”
杨翠有些担心问两人:“我在村子里听说了你们投诚的事,所以想来看看你们有没有事。”
按理今日老姜撞见过赵镜,不会轻易再让杨翠来了才对,苏棘拉着杨翠坐下,她问:“姜叔没有阻止您来吗?”
杨翠低垂着头,余光视线落在供桌下睡得正熟的阿婆身上,看到桌上被吃了一半的馕饼放心不少,回答苏棘说:“他是不让我来,我在他喝完药休息之后偷偷过来的,我……我担心阿婆,也担心你们,所以还是想来看看?
“水蛇妖怪体型巨大还会吃人,你们是不是被二村给骗了,才会答应下来。”杨翠忧心忡忡。
看来老姜并没有和杨翠说过今天的事,苏棘解释说:“翠姨,我们没有答应他,您别担心。不过你和姜叔要小心才是,赵镜似乎知道你们帮忙的事了?”
“他怎么会知道,”杨翠震惊抬头,眼中涌上惊慌,随即想起什么般立刻和苏棘说,“苏姑娘,我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你们的行踪,老姜也绝不可能会做这种事。”
知晓她在担忧事情败露,苏棘会悔了先前的承诺,于是她解释道:“我知道你们没有透露,您放心,之前我答应过要帮姜叔治腿,便会说到做到。”
杨翠闻言感激地含泪道:“多谢苏姑娘!”
苏棘扶起她欲下跪的身体,问她:“今日赵镜可有去找过你们?”
杨翠说没有,苏棘思忖今日赵镜回去的时辰尚早,纵然得两方否认,他仍旧认定老姜与他们勾结私通,按说要收拾杨翠一家应是回去就动手了才是。
思考无果,她不再深想。
“无论如何,您和姜叔要好好注意他,一旦他有对你们动手的态势,便来寻我。”
看杨翠慎重点头后,又继续安抚她说:“我原打算待村民们不再追捕我们之后,让姜叔秘密来水神庙医治,可现在村中人既已觉得我们归顺了村子,我现在光明正大进村,村民想必也不会阻拦。”
“村子本是不让外界人进来的,但现在二村说了你们要助村子治水蛇,大家不能为难你们,应是能进来的,不过……”
她指了指自己头上的头巾:“苏姑娘,若是要进村,你还是带着这个罢,能少些麻烦。”
苏棘问:“头巾可是这村中的宗教传统,不戴便是对此地宗教不敬?”
杨翠摇头说不是。
于是苏棘道:“那不必了。”
杨翠劝道:“若是不戴头巾,便是在暗示男人可以对你为所欲为,他们会将你掳回……”
“翠姨……”苏棘忽地沉声。
杨翠话被打断,她看向苏棘,听她言。
“除宗教信仰之外,头巾之用本就只是防风挡沙,若是不作此用便是碍事之物,它不该变成束缚女子之物。”
杨翠愣怔看她,少倾回神欲反驳:“可……”
“我知你担心我遭人下手,”苏棘对她展颜一笑,解释道,“我有能力护住自己。”
杨翠当即明白,面前的少女所拥有的勇气或许是她一生也无法企及的。
她下意识忍不住问:“外界的女子,没有带这个的吗?”
“几乎不戴,外界环境无风沙因而不需此物,也有戴的,不过那是有特殊宗教信仰的人。”
苏棘的话让杨翠有些恍惚,只觉她口述之事如天方夜谭,在她观念之中是不可能的事。
静站苏棘身后的戚嵘宁看出杨翠心中困惑,他转话问:“翠姨,您方才进来说担心阿婆,此话何意?”
杨翠回神:“哦,就是怕有人来找你们,会吓到她。”
苏棘道:“您与阿婆的关系真好,可为何阿婆不与你们一样住在村子中呢?”
杨翠闻言眸子微暗,她转头看向残破的水神雕像,缓缓道:“自我记事起,她便一直住在这里,听村子里的人说是她不愿意搬回村子里。”
苏棘还欲再问,杨翠一拍脑袋猛地站起,慌张道:“唉,二村长既然怀疑是我们帮了你们,这会儿只怕是会来来家中找人问,我得快些回去。”
“翠姨,莫要担心,他要罚你们,理应晌午时回去就找你们了,可直到入夜,也没有寻上门,想来是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证据,”戚嵘宁安抚道,随后他说,“我们尚未答应他投诚之事,可村中传言早已定数,明面上我们已经是村子里的人了,他暂时应该不会动你们。”
这话让杨翠急躁的心情稍有缓解,苏棘看她依旧心不在焉,于是道:“我们这里也没什么事,翠姨,您着急的话,先回去看看罢,明晚我就去给姜叔看腿。”
杨翠点点头,随后她心急如焚地转身出门去。
苏棘转头便对戚嵘宁道:“我跟上去看看,真有事也能阻止一二,你在庙里歇着。”
戚嵘宁点头:“万事小心。”
“嗯。”苏棘话音落,旋即闪身出门,暗中跟上了杨翠。
人才出了门,独站屋中的戚嵘宁眼中一暗,看似无事的身体猛然咳嗽起来,不过少倾,便浑身紧绷地吐出了一口黑血。
他沉重的眼皮一闭,整个人支撑不住地昏厥在地,耳边老人的鼾声变得模糊,被掐得出血的手却始终还在紧紧握着。
寂静夜色下藏着暗潮汹涌,苏棘跟着杨翠穿过林子,一路回到位于村子北部的家里。
她藏在暗处,看着杨翠入了家门,静待良久发现里面没有什么惊诧的动静传出后松了口气。
为保万无一失,她朝杨翠家靠近去。
她人刚至院落外,忽觉身后一阵劲风波动,身体当即闪身躲过,手下意识放到腰间被黑布裹住的刀柄上,看向袭击者。
来人正是赵镜,他依旧是一副拿着烟杆的悠闲模样,看着苏棘警惕的样子渗渗一笑:“你果然没那么简单。”
苏棘肯定道:“你早就料到了我会来。”
赵镜毫无隐瞒点头:“老姜的女人若不是为了给你们通风报信,怎会在大晚上出门,所以我在此处等着你来,果然不出所料,你真的来了。”
他说着抬手一挥,一根不知他何时掏出的鞭子被凌厉甩出,苏棘眼神一暗,转身躲过一鞭,冷冷道:“你果然是外界的人。”
赵镜冷哼:“今日你们故意激怒致我失言,莫不以为我毫无所觉?”
鞭绳犹如游龙,随着话音破空而至,只听一阵裂帛声,苏棘后退躲过,肩部被伤及,衣物当即裂开了一道口子,皮肉绽开一道浅口,鲜血涌出。
苏棘还未顾及伤便听杨翠屋中传来说话声,苏棘眼神一凛,随后闪身往村外而去,赵镜见此紧随而上。
破落石屋的木门被人从里面缓缓打开,杨翠探头朝院里院外看,空无一人。
身后老姜问:“是谁在外面?”
杨翠答:“没人啊。”
她说着疑惑地关上门:“怪了,刚哪来的声音……”
苏棘脚步迅捷,不过多时便已至村外胡杨林中,身后的赵镜却还在穷追不舍。
至某空旷之地,苏棘奔逃的脚步一转,赵镜眼前黑影闪过,回神时锋利刀刃已至面门,连忙侧身躲过,却还是被刀刃划破了颈间皮肉。
一击不成,二人瞬间分开,不由都站定对峙。
苏棘轻喘气,悠悠平缓着剧烈跑动后紊乱的呼吸,手中持刀,眸中锐利目光扫向对面的男人。
头顶月光洒落,将林子黑暗驱逐,二人脸上的表情被照得明白。
赵镜看着苏棘警惕的模样,伸手在脖间抹了一把被她伤到的皮肉,手上沾上了少量的血迹。
“有两下子啊,小妹妹,”他嘴上夸着,脚下却随声而动,转瞬又至苏棘近前挥鞭,“不过,还是嫩了点!”
鞭梢往颈间缠来,苏棘手中刀锋一转而起,刃间碰撞铮鸣声起,凌厉鞭势被化解,可鞭上力量猛烈,刀身一震,她被其上的力量震得向后退去。
地质沙化的地面留下长拖的脚痕,苏棘退至一棵高大的胡杨树边,脚向后一蹬止住了退势,抬眸的眼中闪过杀气,却又转瞬即逝,只剩下狠意。
赵镜见这少女如此不堪受打的模样,也未再攻上去,只是猖狂笑说:“还以为是什么深藏不漏的高手,没想到这么不禁打,果然啊,你们这些看似强盛的女人都是虚有其表,最终还不是被我们踩在脚下。”
话音落,苏棘主动攻击的身形已经至身前,刀气裹挟着真气随绀青身影横劈而至。
赵镜嘴角弧度扬起,他说:“可算是动真本事了。”
他运功而起,手中鞭子附上真气,翻身一鞭挡过这一刀,旋身甩出招式。
几十个回合过去,胡杨叶遭外泄的真气波及,纷纷遭斩落,只听喀嚓一声,锋利短刀被长鞭打落在地,苏棘被鞭上真气振开,受不住地落地单跪而下,紧抿的嘴角渗出了血迹,鲜血顺着下巴滴落在衣物上。
她强撑片刻,随后忍不住咳喘起来,喉间腥甜充斥口腔。
“一个小小的金丹初期,还妄想杀我。”赵镜走过来,鞭梢一动便缠上了苏棘颈间,他手中一扯,苏棘整个人被扯向前匍匐在地。
她颈间鞭绳收紧,脖子青筋爆出,窒息的面部缓缓涨红,赵镜抬脚朝苏棘肩膀上的伤口一踩,碾着狠道:“自不量力!”
面色涨红的苏棘眼中一抹嘲弄闪过,窒息中模糊视线只剩眼前的黄沙,神智却在痛苦中越发清晰,忍不住唇角微提却现冰冷笑意,她心道,上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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