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精怪

刹那间巨蟒张开血盆大口便朝两人袭来,苏棘快速转身推着戚嵘宁朝一边倒去,两人同时被蟒蛇口中腥臭熏得直冲天灵盖。

堪堪躲过攻击后,蛇头撞往对面另一棵巨人柱,头当即卡进了巨人柱枝杈间,冰凉蛇身与二人相擦而过,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沙漠中怎会有巨蟒?”戚嵘宁与苏棘一边互相搀扶着起来,一边问道。

苏棘却无暇顾及他,巨蟒发现嘴里没吃到人,已经在试图挣脱束缚了。

她拔出腰间弯刀,方才躲避间牵动伤口,此刻疼得她有些发晕,微喘着对戚嵘宁道:“你先逃,我拖住它。”

身后的人却又开始朝她废话:“那你呢?”

“啧,别废话,稍后我来找你!”苏棘干脆利落道,丝毫没察觉出戚嵘宁的担心。

话落,在蛇头朝他们转过来之际,她转身直接运功,抬手便将身后人推远,戚嵘宁被他推到十步之外的安全之地,随后毫不犹豫转身应敌。

巨蟒吐的舌足有苏棘整个人大,行动间只剩残影,它再次张口朝她袭来。

才休息没多久的经脉经她方才一遭,再次刺痛起来,额上冷汗连连,她却未露惧色,手拿弯刀,眼神冷冽地盯着巨蟒观察其弱点。

电光火石间,苏棘直接运起轻功先躲开了蛇口攻击,紧接飞身而起直往巨蟒咽喉砍去,附上青色灵力的刀刃在空中一闪而过,顷刻间便破开蛇鳞刺入了蛇喉。

遭受攻击的巨蟒狂躁甩起头部,蛇身疯狂扭动起来,蛇尾直接将周边的一棵巨人柱扫断,“嘭”的一声倒在石块上。

刀还插在巨蟒身体中,握着刀的苏棘被甩着与躁动的蛇身相撞,难以承受的痛楚让她眼前一黑,差点就疼晕过去,最终还是靠紧绷的神智挺了过来。

巨蟒意图甩开身上的人,可无论如何挣动也没将对方甩开半分。

苏棘被晃着狠狠撞了几次的,头一晕没忍住吐出了口血,她压下喉头腥甜,抬头观察着巨蛇猜测:“这般体型,莫非是在世间消失了几百年的精怪?”

可是看这巨蟒神智也并非如典籍中所言那般“灵智通透如人”,除了有些蛮力,本质却呆头呆脑得连如何将她甩开也做不到。

正思忖如何对付,她便听到以为早已跑远了的戚嵘宁由远及近朝她高喊:“苏棘,让它张开嘴巴!”

未及多想,她当即运功拔出蛇喉间的弯刀,蛇血顿时从伤口处喷射而出,巨蟒痛的张口狂啸,眨眼间苏棘便飞身抬脚一踹,将蛇口踹转戚嵘宁奔来的方向。

飞奔而来的戚嵘宁将一块绑着几株绿草的石块丢进蛇喉中。

落地的苏棘踉跄着跪下,又受不住地吐了口血,抬眸看到石块丢进去后,巨蟒难受地狂啸着呕起来,仿佛吃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般,随后往荒漠的方向窜去,青色残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见此,戚嵘宁才放心地朝她的方向疾奔来,腿上的伤让他几步跑得踉跄不已,到她旁边时差点就地躺摔,还好及时稳住了身形,靠近她单腿跪下焦急问:“哪里受伤了?”

一双手欲扶不扶,生怕动到她伤处。

苏棘有气无力地抬头看他问:“怎么又回来了?”

“作为盟友,我怎么可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戚嵘宁有些气道。

她短促地笑了一下说:“扶我起来,这地面太硌人了。”戚嵘宁连忙将她扶起往另一边平坦的石块坐下。

苏棘抬手将嘴边血迹擦干净,朝他问:“你给巨蟒喂了什么东西?”

“苦葛,蟒蛇最讨厌这东西,我就试着去找了一下,没想到居然真的有,”戚嵘宁解释说,又有些疑惑的同她道,“沙漠就算有蛇也不该是这个物种和体型才对,苦葛也不可能在这样的环境中生存,它们却都一同出现在了这里,属实有些诡异。”

“当务之急是先找个巨蟒不敢靠近的地方,它不知何时会再回来,你摘苦葛的地方在哪?”苏棘收刀入鞘朝他道。

戚嵘宁指着方才他奔下来的位置说:“不远,就从那里上去就是。”

“嗯,走。”说完,苏棘起身,头脑一阵晕眩使得身体不由晃了晃。

戚嵘宁见此,连忙在她面前蹲下:“我背你上去。”

她也没跟对方客气,当即便趴在戚嵘宁肩上,被他稳当背起往山上走。

上坡时,苏棘问他:“这样,你腿上伤没事?”

身体毕竟还是处于虚弱之中,戚嵘宁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开始粗重的呼吸,他说:“腿上没伤到筋骨,皮外伤再重,再如何折腾想来应当也瘸不了,我毕竟……”

他想说,自己毕竟是个手脚健全的男子,在危险之刻竟然要让一个身带重伤的女子挡在身前,实在不太像话。

这本无关男女之争,女子自然亦可以顶天立地,可是苏棘本就伤得比他重,总不能因为她武功还在,而他羸弱不堪便要让对方独自一人挡下所有。

他此刻能做的唯有借着这点男女天生的力量悬殊,让苏棘信服自己也可以照顾她。

戚嵘宁话头一转,只是道:“我可是背着你在沙漠中走了半日的人,相信我,没事的。”

苏棘:“也是。”她倒也没必要太辛苦自己。

谈话间,两人已经上坡看到了戚嵘宁说的地方,苦葛在月光下密密麻麻的一片,在月色下如同杂草,根本看不清面目。

“这你也能认出来是苦葛?”苏棘试图让自己忽略经脉中的疼痛,于是转移注意问,她说,“这长得和杂草有何区别……”

戚嵘宁将她放下,蹲下摘取一片叶子递到苏棘鼻子边说:“你闻。”

“不就正常草木的气味?”

“它叶表会生出一层黏膜,若是不小心沾上,味道会在身上留存很久,”戚嵘宁将手中叶子丢下,同她解释,“巨蟒刚袭击我们时,我便从它身上自带的腥臭中闻到了其中夹杂的苦葛味,便猜想周边或许生长着苦葛,所以被你推开时我往坡上没走多远,果然闻就到了苦葛的味道,于是循着味找到了这里。”

看苏棘朝他投来探究的眼神,于是又加了一句:“我曾在西南之地住过一段时间,那里的大夫用苦葛给我入过药,所以比较熟悉。”

虽然疑惑他到底是吃了多久的药,才会将其中一味草药原本的气味记得如此清楚,但是既然涉及戚嵘宁**过往,苏棘觉着自己也不便多问,只要不影响最后目标,她并不好奇盟友的过去。

就像是她也从不想有人去好奇她的过往一样。

于是听完解释后,她只是道:“你行商的地方倒是蛮偏,不是荒芜的西北就是穷山恶水的西南。”

戚嵘宁无奈一笑;“当今朝廷大力扶持两地商贸,是最重要的时段,我作为盈利的商人,自然得抢占商机。”

对话至此结束,苏棘盘坐下,闭眼抬手运功,调整经脉中混乱的真气。

戚嵘宁见此不再打扰,在旁边的石块靠下,没过多久便陷入了沉睡。

苏棘再睁眼时,便看到他已呼吸平稳,她缓慢起身走出几步往山脚查看,发现依旧风平浪静后才放心地回来休息,在离苦葛草和戚嵘宁不远的地方随便挑一块石头靠着,疲累地睡去。

两人都实在太累了,拖着重伤的身体顶着烈日徒步了两日,没休息好又经此一番激烈缠斗,早就筋疲力竭,此刻也不过都是强撑罢了。

沉睡间,苏棘陷入了一场夹杂着几段往事的梦境。

“阿霁,来,哥哥教你写字……”温柔声音在耳边响起。

手背上带着厚茧的手充满了温暖,正带着苏棘在纸上一笔一画写着。

一个字写完后,哥哥鼓励地夸赞道:“对,这是阿霁的“霁”字,我们家阿霁写得真好,阿娘看到一定也会很高兴的。”

她转头稚气地问:“那哥哥的名字怎么写?”

男子握紧她的手再次下笔:“柏,比阿霁的要简单很多呢!”

“那我要先从哥哥的名字练起!”

苏柏看着她宠溺笑道:“好,那就先从哥哥的名字练!”

那笑容在苏棘眼中逐渐扭曲变换,慢慢地苏柏的脸布满了鲜血淋漓的烧伤,一双眼睛流着血泪,她惊慌推开面前的人,看到自己手中笔变成了沾满鲜血的弯刀。

……

“苏姑娘!”

被一阵力道摇醒,她从梦中苏醒,睁眼看到了戚嵘宁忧愁的神色。

天色已是大亮,她动了动酸痛的身体,发现脖颈睡得有些发麻。

戚嵘宁同她道:“你又烧起来了。”

苏棘抬手附头,喃喃道:“确实有些烫。”

她从自己乾坤袋中拿出一瓶药,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说:“无事,我有随身带药,你去帮我取些水来。”

说着竟又从乾坤袋中取出了个青色的瓷碗递给他。

戚嵘宁见此微愣,没想到苏棘还随身带着碗。

随后接下碗转身去找有洞的巨人柱,不多时便帮她将水取了过来,先是问:“可要将水先热一热?”

苏棘头晕得厉害,紧绷神智不由放松了不少,她摇摇头示意不必,接过瓷碗便一饮而尽,混着巨人柱清香的水流过咽喉,她终于活过来般多了丝生气,正经道:“这瓷碗是珍品,烧不得。”

闻言,戚嵘宁担忧的情绪稍缓,朝她问:“姑娘这不止是皮外伤吧?”

苏棘:“嗯。”

看她不愿多说,戚嵘宁没再追问。

苏棘倒出药丸仰头吞下,余光看到山腰的一处洞穴。

她示意戚嵘宁,对方顺着她指的方向,随后转头问;“要去看?”

苏棘道:“去探探。”

话落,她站起身,用手掐了掐眉心清醒了许多,除了脸色苍白些,几乎看不出她受着重伤发着烧。

戚嵘宁跟上,她却转头道:“我一人去便可,若有危险,一个人更方便逃脱。”

他闻言,连忙道:“那我跟你到洞口吧,你若在洞内遇到什么,我也好接应。”

苏棘转念一想觉得也行,点头答应。

二人绕过几棵巨人柱,一路上来还发现了一条常经人踩踏的小道,两人对视一眼,对有人长期在附近生活的想法越发确定起来。

及至山腰处,视野越发宽阔起来。

在日光下将整座山看了个大概,被风化得灰白的石块遍布山体,其中生长的巨人柱稀疏错落其间,还能看到许多其他不知名的低矮灌木,偶有长得高大些的树木,从树干也不难看出其树龄之高。

苏棘观察着这座荒漠中为数不多的生命之地,各种植物抵抗着恶劣的环境,在其中顽强成长,互相争夺着养分。

她收回目光,转开视线观察向二人逐渐靠近的洞穴。在山下远看时只觉洞口并不大,此刻靠近了才发现洞口足有城门一半的高宽,其内昏暗不清却也能看出足有两座四合院般宽大,洞窟顶部通连地表,漏透几道光线而下。

洞口有一块被人踏得近乎光滑的石板,往下是被踩得硬板的陡峭土道。苏棘顺着小道入洞,顿时被凉意裹挟,与外头闷热完全不同。

戚嵘宁如先前说好的一般,站洞口处看着她进去。

她往内走了几步,待眼睛适应昏暗,借着洞顶漏下的光线下看清了洞内全貌。

洞内角落生长着茎秆如同巨人柱般粗大的藤蔓,数量并不多,苏棘细数下来有十二株左右,它们与巨人柱最大的区别便是,巨人柱表面有规整的棱,表皮的荆刺就分布在棱上,而这里面的藤蔓表面却是极度光滑的圆形,表皮是如同树干般的棕褐。

茎秆上稀稀落落的长出一些枝叶,叶片是鲜红的血色,若不是其上明显的叶脉络,其模样与薄透的血块相差无几。

最为奇异的是,每一株巨型藤蔓似乎都在缠绕着某种东西。

苏棘朝其中一棵靠近,看清了隐在茎秆中的尸骸。

那尸骸体型巨大,并非是单纯的白骨,尸骸的表皮还在,如同被吸食干瘪地缩附在骨骼上,形似鸟类。

再往旁边看,不同的巨型藤蔓中都缠绕着不同的物种,有的似兽,有的似鸟,有的似虫,无一例外的便是它们都体型巨大,发黑干瘪的表皮仍在。

越仔细看越不对劲起来,她发现这些巨型藤蔓似乎也是死物,走近拔刀将一块叶片斩落,叶片轻飘落地,被她用脚一碾便化为红色齑粉,茎秆粗大却是干枯之象。

苏棘盯着巨藤没再妄动。

“苏姑娘,可有何发现?”洞口处的戚嵘宁朝她喊,声音在空旷洞窟中回响。

苏棘道:“应该无事,你进来罢。”

洞口脚步声断断续续响起,少倾,戚嵘宁走到她身边,苏棘便朝他问:“你可能看出这枯死的巨藤是什么东西?”

戚嵘宁扫视观察一圈后道:“并未见过。”

“不过这些巨型尸骸……”戚嵘宁低头思索,似乎想起了什么。

苏棘:“你看着像什么?”

听她这话,戚嵘宁道:“姑娘心中已有猜测?”

“嗯,它们像是江湖中消失了五百年的精怪。”苏棘看着尸骸说。

戚嵘宁:“昨晚看到那巨蟒我本就有些怀疑,今日看到这些尸骸便有些确定了。”

他摩挲着下巴有些疑惑:“若它们是从两百年前的仙魔之战遗留下来的,那典籍之中所述精怪灭绝消失了五百年之说又从何解释?”

苏棘:“不一定,或许它们就是五百年前遗留下来的呢,与两百年前的仙魔之战无关。”

谈话的两人未曾注意,角落里的巨藤上几片干卷的血叶正在悄然舒展,藤根的泥土正在发生着不易人察觉的松动。

苏棘腰上弯刀刀柄的玉石上微弱的荧光一闪而过,随后归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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