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铃岚见哥哥站在窗前,负手而立,便轻声唤道。
窗外,夕阳洒下最后一道余晖,岳天腾转过头来,端详了一会妹妹,早上降了今秋的第一场霜,外面一下子清冷了不少,本想早些找她过来,却忙到现在才挪出空。
铃岚解下斗篷递给姵儿,姵儿接了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书房里只剩下兄妹两人,岳天腾抬手将窗户关上,与铃岚面对面坐了下来。
“灵叶已经十七了。”岳天腾道。
“真是快啊!”铃岚知道哥哥找她来是为了灵叶的婚事。
“世家子弟之中你觉得哪个好?!”岳天腾问道。
“世家子弟之中不乏年轻才俊,但总归还是要灵叶喜欢才好。”铃岚心里一沉。
“她喜欢?!她知道什么?!”岳天腾不以为意。
“毕竟是灵叶的终身大事。”尽管铃岚也觉得应该定下来了,但还是不忍心违拗小丫头本心的意愿,又希望能够往后拖一拖,有些事她如果再大些,也许就会明白了。
“她是不是跟你说过什么?!”岳天腾看着铃岚问道。
“没有,灵叶整天就知道玩,心思也不在这些上面。”铃岚笑道,心里却是更沉,哥哥莫不是知道了什么,若真是有心去查,还能摸不到蛛丝马迹。
“也许你现在已经知道了,你喜欢的人未必会让你快乐。”沉默之后岳天腾说道。
铃岚心中大恸,险些落下泪来,当年哥哥这样说的时候她其实是不能明白的,可如今她是真的懂了。
“我一直在想怎么才能在不让你痛苦的情况下杀了他。”岳天腾摸了摸铃岚的脸颊,说道。
“哥哥,求求你,别伤害他。”铃岚握住岳天腾的手哭道。
“灵叶的事上,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岳天腾轻轻抹去铃岚脸颊上的泪痕。
“怎么才能不犯错误?!”铃岚苦涩道,无论哪一条路似乎都不可能完满。
“我只是觉得现在这个时候,这种局势......”
“这不是你们需要担心的。”岳天腾冷静道。
“哥哥,你太过于自信了。”
“岳家自开国以来兴盛至今,我们手里掌握着的是绝对权力。”岳天腾眼中满是倨傲。
“无论谁登基都不重要。”岳天腾又道。
“真的不重要吗?!那哥哥认为王上嘱意立谁为储君呢?!”铃岚问道。
岳天腾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以反问的眼神看着铃岚。
“满朝文武大概都以为储君一定会在风文寒,风子麒和风鸿杰三人之中选出。”铃岚只好说道。
岳天腾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但我觉得其实王上并不嘱意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铃岚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也突然像是被擦亮了一般明晰起来。
一个从未被想起的人浮出水面,这个想法让她又惊讶又慌乱,然后这个奇妙的猜测在哥哥那里得到了印证。
“怎么会,竟然.....”铃岚一面惊讶一面又觉得果然如此,从未染指过权力争斗被保护的最好的小王子,才是风昊天真正嘱意的人。
“哥哥,你是想......”如此一来灵叶的归宿也很清楚了。
岳天腾没有回答,但态度是默认了。
一旦婚讯公布,风靖州与岳家结亲,北靖朝堂局势一定又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这是为了向天下昭告立储的前奏吗?!其他三人又怎会善罢甘休,在这样的乱局之中,一向不曾参与权利争夺的小王子又如何能掌控局面,顺利继位。
还是说这一切早就在暗中进行已久,铃岚想起当日冬猎之时,就是他向风昊天进言让风鸿杰代为主持事务,也就是从那时起风鸿杰开始从不被重视走向权利中心,铺垫了如今三王鼎立的局面。
如果这一切都不是巧合的话,那么这个平日里琴棋书画的闲散王爷还真是有点可怕,因为一直藏在暗处,所以谁也想不到,谁也看不透,这样一个人,作为灵叶未来的夫君,真的合适吗?!
铃岚并没有哥哥那样的自信,百年大族,长盛不衰,被昔日荣光加身的岳家还能繁荣多久,铃岚不知道,世世代代这样的愿景是不可能会实现的,王朝如此,家族更是如此。
尤其是现在,铃岚想想自己又想想灵叶,岳家这一代没有一个男丁,是不是正是因为这样,哥哥才做了这个决定,希望灵叶成为王后,以此来延续家族的荣耀。
可是灵叶真的能当王后吗?!一想到这个比谁都自由自在的小丫头要困在深宫,铃岚就心疼的不行,她不适合宫廷生活,家族的命运不该由她来背负。
可如果风靖州并未能如愿继承王位,灵叶和岳家又将何去何从,铃岚一时之间百感交集。
“无需担心。”岳天腾依旧如是道。
“最起码先让他们见见面,彼此多熟悉一下。”铃岚离开前这样说道。
“你安排就好。”岳天腾没有异议。
铃岚走出来,天已经大黑了,今夜既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夜空黑的如此纯粹,姵儿将斗篷给铃岚披上系好,赶忙让丫鬟在前面打起了灯笼,眼前的灯笼光芒微弱而晦暗,可在没有方向的时候,又只能跟随眼前唯一的亮光前行。
然后静静的等待黎明。
铃岚带着灵叶进宫赴宴,乐天公主的母妃刘妃生辰,在自己宫里摆了小宴会,也只邀请了少数亲朋,乐天公主如今已经有了一子一女,自从有了孩子,欢乐便也多起来了,平日带着孩子进宫探望,一家人也是其乐融融。
看着被孩子依赖的乐天公主,铃岚还是有些羡慕的,当然她带着灵叶前来却是另有缘故,风靖州带着他的胡琴准时前来赴宴,说是要弹奏一曲作为贺礼送给刘妃,风靖州会来,自然不是巧合,乐天作为当朝唯一王室血统的公主,一直对幼弟疼爱有加,她母妃生辰,旁人不来,风靖州也是必然会到场的。
风靖州已经成年,不仅相貌英俊更洒脱不争,铃岚想若是他能真心待灵叶,倒也不失为一桩好姻缘。
因为事先安排,风靖州自然而然的坐到了灵叶身边。
“你会弹琴啊!”灵叶与风靖州本就认识,此刻被他手里的胡琴吸引了注意力。
“是啊!”风靖州将胡琴递给灵叶。
灵叶立刻兴致勃勃的研究起来。
铃岚见状不知风靖州是有心还是无意,灵叶毕竟孩童心性,若是风靖州有意,多加接触,也许真的会是桩不错的姻缘。
“我有一对特别厉害的鹦哥,你知道吗?!什么都会说!”没多久,灵叶就话痨起来。
“怎么不知道呢,五王兄送你的那对鹦哥是从我这里换走的。”风靖州闻言轻笑道。
“咦?!”灵叶有些意外,睁了睁美丽的大眼睛。
“哈哈哈....”风靖州被她的样子逗笑了。
“那对鹦哥是我差人从南疆寻来的,自己也稀罕的不得了,不过既然最后送了你倒也无妨。”
“为什么?!”
“我可是有不少好东西,你想不想看看?!”风靖州没有回答灵叶。
“好啊!”灵叶立刻道。
“那一会宴会结束你可以去我宫里,或者你改日进宫的时候......”
“不用改日,一会就去!”灵叶已经自己拍板了。
这样的发展本是好事,铃岚看着却又心疼起来,叫姵儿给锦翠传了个话便先行离席回府了。
铃岚在屋里觉得气闷,就到微风亭里闲坐,她觉得累了,姵儿就在她身后放上织锦靠垫,让她斜卧着休息,天有些阴沉,姵儿怕她受凉想让丫鬟把竹帘放下来,铃岚摆手制止了,外面吹进来的风让她觉得舒爽,挥之不去的窒息感最近一直都没有停止过。
铃岚躺了一会,便看到了带着符海出来散步的景云,景云穿着藏蓝色镶银狐毛的缎面斗篷,远远的走过来,就像在画里又像在梦里,然后景云也看到了她,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平静的两两相望了,这一刻,烦恼似乎烟消云散,沉闷也都云开月明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眼里还是始终只有景云一人。
铃岚没有起身,她想念景云,可是长久的回避已经让她不知道再如何面对他了,喜欢的人未必会让你快乐,而你也未必会让你喜欢的人快乐,喜欢也未必非要拥有,很多时候保持距离或许更为妥当。
所以铃岚没有动,她决定就这样目送景云离开,这没有什么,让她意外的是,景云看了她一会,皱了皱眉向微风亭里走了过来。
铃岚这才坐起身来,回想自己的妆容是否相宜,而景云已经走到近前并坐了下来。
“不舒服吗?!”景云看着她问道。
景云还是那样好看的样子,浓淡有度的眉,鼻似行云,唇如流波,让人移不开目光。这几年昔日的拘谨渐去,愈加沉稳内敛,也越发的让人看不透了。
铃岚想要说话,又想起那日在他书房桌子上看到的小像,便轻轻摇了摇头。
还是什么都不要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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