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宫变

铃岚走到马车边,一只有力的臂膀从一侧伸了过来,为她搭手,不用看也知道是孟喆。

孟喆的目光温和而担忧,凤心若的到来无疑让所有人都有些措手不及,他担心铃岚的心情会受影响,但也托福终于有机会能跟铃岚说说话了。

铃岚露出个淡淡的笑意,表示自己没事。

孟喆点点头,神情松了松,将铃岚扶上马车。

“早饭吃了吗?!”孟喆站在马车车窗边看着铃岚问道。

因为凤心若的到来,铃岚自然不能再跟景云同乘一架马车。

“嗯。”铃岚点点头,其实所谓的用过早饭也不过是勉强喝了两口粥而已。

“我让厨房专门做的,你拿着路上吃吧!”孟喆从怀中取出一个芭蕉叶包着的小包,递到铃岚手里。

隔着新鲜的芭蕉叶也能闻见糯米的清香和蔗糖的甜味,是孟喆专门让厨房准备的蔗糖糕。

“孟二少好像对岳姑娘很不一般啊!”凤心若挑着车帘远远看去,暧昧的笑道。

景云笑着拉起凤心若的手,没有说话,这才几天时间他已经听到两个人称呼铃岚为‘岳姑娘’了,想来离了自己,铃岚也定能过的不错。

“若孟二少真的有意,王爷可愿意成全?”凤心若笑靥如花,看似随意的问道。

“若真有缘分,岂有不成人之美的道理。况且自本王与王妃成婚后,常愿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景云看着凤心若笑意更浓,甚至带上了宠溺的味道。

铃岚跟着景云回了乐都,没有再去西华山别院而是直接住回了王府,仍旧是之前安置她的小院子,院子里的陈设原样未动,倒是什么也不缺。进城之时,便有防军早早等候在城门外,一路将他们“护送”回王府,更派人将王府重重守住,而景云更在返京的第二日便被召进宫去。

凤心若却瞅着这个空档前去探铃岚,铃岚早早的就起了床,收拾的颇为停当,凤心若几乎要怀疑她早知道自己要来。

“王妃这个时候还有闲情逸致来这里。”铃岚却实在不想见她,更没有闲心应付她。

从香想训斥这个不知所谓的前朝公主,虽然她曾经身份尊贵,但时移世易,如今也不过是个入了奴籍寄人篱下的奴仆而已,然而,她往日的威风却半点使不出来,只能将一腔训斥化为眼刀狠狠的瞪了过去。

“王爷入宫去了,我一直都想见见你。”凤心若却没有生气,她对铃岚太好奇了,如今终于有机会好好看看这个传说中的人,自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我听过你很多事,跟王爷的。”凤心若看了看铃岚斟酌着开了口,尽管她失了势,只是这样坐着却还是让人无法轻觑。

“王妃可知道王爷今天为何入宫?!”铃岚突然看向凤心若,皱眉道。景云身在生死一线,这女子还有心情在这里纠缠前事,当真是不知所谓。

“啊,王爷回京自然要入宫见摄政王,况且先王驾崩王子遇刺,诸事都没有安排妥当,王爷自然是要进宫的。”凤心若并非不知道景云处境危险,但并不知道危险到什么程度。

“那如何才算安排妥当?”铃岚挑了挑眉。

凤心若被问愣了,气氛一时间僵住了。

“大胆,怎么跟王妃讲话的!”从香终于忍不住出了声,只是不似平时那般中气十足。

“先王春祭大典遇刺,王爷嫌疑最大,如今先王驾崩,王子遇刺,南楚王位空悬,景垣想要称王,首先要找出谋害先王与王子的凶手,将之正法方能顺理成章的继位,而王爷,就是这个凶手的最佳人选。”铃岚丝毫不予理会:“而且就在今日。”

“这...这...”今日王爷入宫竟然是要被定罪的,凤心若是真没想到。

凤心若一时间心乱如麻,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想着若是王爷回不来,她便也不活了,再看铃岚穿着打扮也不似平常随意,冷淡中更带着几分决绝,她也是如此想的吗?

“你....你喜欢王爷.....”凤心若觉得自己说了一句废话,铃岚当年在北靖对景云的心意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我喜欢他?”谁料铃岚竟嗤笑道:“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喜欢过他。”

显然这回答大大出乎凤心若的意料之外,年轻的王妃脸色变了又变。

“若不是错看了他,我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我出身何等尊贵,如今却被贬入奴籍,背井离乡寄人篱下,都是拜他所赐!”铃岚眼中带着恨意。

“那你为何....”

“我在这里无依无靠,除了依附他还有别的办法吗?他若死了,我还能活吗?”铃岚讥讽道。

“王爷对你还是念着旧情的,还说等事情过去要送你回北靖。”凤心若到底年轻不曾经事,真的信了,前几日撞破他俩人同宿一床的情形好似一场梦境,如今显得尤为滑稽可笑。

“哼,他先熬过这件事再说吧!”铃岚冷哼道,说罢便不再理会凤心若。

凤心若却仍旧坐在铃岚屋子里,仿佛这里能让她一团乱麻般的思绪理出一个头绪,王府被禁军包围,人出不去,消息也传递不了,凤心若知道自己母族也不会保景云,如今除了祈祷竟是再无计可施。

六神无主的凤心若去看铃岚,铃岚背对着她,仿佛入定了一般坐着。

两人就这样默然的从晌午坐到点灯,直到凤心若觉得浑身痛乏才起身离开,回了自己院子,待到第二日早上,宫里才差人来传信,说景垣已经服罪被诛,王爷在宫里料理后续事宜,请王妃安心。

凤心若茫然的点点头,并不是很能明白这些话里的意思,只知道王爷应该是没有危险了,薛杨还绘声绘色的给凤心若讲述王爷如何冷静应对,如何临危不乱,符海则去铃岚那边传话。

“哦,怎么诛的?!”铃岚闻言,神情总算松乏下来。

腊月和阿青则赶忙去厨房准备吃的,铃岚已经一天一夜滴水未进了。

“王爷收买了景启的內侍总管黄越,景启死后让他假意投靠景垣,向景垣透露出景启之前就想要除掉王爷的意思,并献计将所有罪责都推给王爷,取得了景垣的信任,并伪造了圣旨准备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给王爷定罪。”

“所以他是当堂反供了?!”铃岚接过腊月端上来的粥,喝了两口,她是有些饿了。

“是。”符海应道。

“只是这样恐怕很难扳倒景垣吧!”铃岚还是有些好奇景云的后手的。

“是,所以王爷早就下令,直接将景垣就地诛杀。”

“黄越。”

“奴才在。”

“现在你可以说了,当着士族大夫,文武百官的面,将先王的遗训说出来,是谁意图谋反,是谁害了王兄和王侄!”景垣悲愤道。

黄越红着眼睛走上近前,亦是一脸愤恨。

“谋害先王的凶手,就是....”黄越猛然抬头,从袖中抽出一根尖刺,用力插入景垣的胸口。

“你!”景垣毫无防备,吃惊的睁大了双眼,抬手压向胸口。

“就是你!谋害先王的凶手就是你,你这个畜生,你这个逆贼!”黄越怒吼着拔出尖刺再次捅向景垣,待侍卫上前将黄越拉开的时候景垣要害处被刺了四五下,已然气绝。

这变故来的突然,将所有计划都打乱了。

王公贵族,文武百官全都呆住了,景启一脉已经断绝,景垣又遇刺,无论哪个派系此刻都是群龙无首。

“快将这谋害王上的逆贼拿下,千刀万剐了!”闻正怒吼道,他们闻家和宫家是景垣最忠实的支持者,景垣一死也就意味着他们两族失去了靠山。

“慢着!”一直保持缄默的景云终于出了声。

“这是重要的人证,怎么能随便处置。”景云越过众人,走上前去,平素与世无争的清淡面庞带上了几许不容反驳的杀伐。

“那你说要如何?!”闻正愣了一愣,愤然道。

“此事本王被构陷其中,自然要查个明白,黄越你说是安王谋逆你可有证据?!”景云冷声问道。

“有!”黄越点点头,便将景垣如何谋害先王,如何谋害王嗣又伪造遗诏嫁祸景云痛痛快快吐个干净。

“先王驾崩的突然,根本没来得及留下遗照,伪造遗照的人是小人替景垣找的,景垣事后欲杀其灭口,小人将其偷偷藏匿起来,王爷可派人前去寻来。”

“小人不过出身卑贱的奴才,是先王提拔小人赏识小人,不料先王被奸人所害,小人只好假意投贼忍辱负重,就是为的为先王报仇,如今大仇已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黄越说罢一副引颈就戮的大义凛然。

“你血口喷人!”闻正破口大骂。

“小人是不是血口喷人你真的不知道吗,以为景垣背地里谋划的事,密召的大臣先王真的不知道吗?!”黄越轻蔑道。

景垣一派闻言色变,先王受伤后,他们确实在谋划夺位,先王驾崩后更是有不少士族大臣投向景垣门下。

今日景垣本是志在必得,给景云定罪不过走个过场,谁料竟徒生变故,快的让人毫无准备。

“平王,该不会你才是幕后主使吧?!”宫亮调转矛头。

“黄越是王兄身边的老人,本王如何驱使的动,景垣若是真的谋逆,定会留有证据,一搜便知!闻大人刚才口口声声称呼景垣为王上,却不知道是何意,莫非觉得胜券在握,得意忘形了?!”景云嗤笑道。

闻,宫二人闻言果然色变,闻正暗自懊悔自己一时口快,冷汗浸湿了衣衫,虽然景启的死确实不是景垣所为,但灭口王子,图谋篡权却是证据确凿,这一搜定是暴露无遗。

“孟都统!”景云不再废话。

“卑职在!”孟喆上两步,想景云行礼。

“搜查安王府的任务就有劳孟都统了,另外,请孟将军守住滕庆宫,孟都统搜查完毕之前谁也不许离宫,也不许向外传递消息!再领一队禁军押着黄越去将伪造先王遗诏的人带来!”景云吩咐道。

“是,王爷!”孟喆领命,转身看了自家大哥一眼。

孟瀚虽满心疑问,此刻也只能领命。

景云此刻出头本是不能服众,但孟喆的态度却像是一个讯号,让众人惊觉这个平日里看似唯唯诺诺,不显山不露水的王子已经大不相同了。

景启驾崩,景垣又死在朝堂之上,而平王,这个连着凤家的姻亲如今又似乎得到了孟家的支持的王爷,看起来已经成了南楚空悬王位的有力竞争者。

铃岚听了符海的讲述漠然的点点头。

最简单的就是最有效的,景垣一死,困局自然而然就解开了,谋逆也好,站队也好,谁不是以自家利益为先。景云的淡泊无争果然都是假象。

凤心若还没回过味来,凤家的人倒是先找上门来,之前平王还是随时可抛的弃子,如今却大不相同,若是平王继位,那么凤心若就是南楚的王后,凤家不傻,自然懂得这个道理。

滕庆宫广场,孟瀚拦住了孟喆。

“阿弟,你昨日是何意思?!”孟喆的兄长孟瀚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透自己的弟弟了。

“阿哥,如今的形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孟喆看着自己的哥哥。

两兄弟年少时也曾一起习武读书,秉烛夜谈,肆意纵马,如今孟瀚已是两个孩子的父亲,孟喆却比哥哥还要高出小半个头。

“你为什么选平王?”孟瀚皱眉道,出了景启景垣,南楚还要别的王子。

“为什么不能是平王?”

“阿哥,时代的脚步是没人能够阻挡的,如果想不明白这一点,孟家只会步上闻家,宫家的后尘。”

作为景垣的主要支持者,闻家和宫家已经被抄家流放。

“你从小就有自己的想法,阿哥管不了你,父亲,祖父也管不了你,但这件事关系到咱们的家族,你不能由着性子胡来!”孟瀚加重了语气。

“我就是为了咱们的家族。”孟喆闭了闭眼。他希望他的家人能平平安安,十代百代之后仍能繁荣延续,不是这辈子站在权力顶峰,下一代就可能付之一炬。

时代总要改变,人只能顺应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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