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好车，宋弥拿起手机一看，微微蹙起了眉。

在小院里，他故意把注意力往别的地方引就是不想提前房租的事，没想到沈芥还是搁在了心里。

沈芥定是从网上查过，跟上个租户的房租只差了几百块。

不收不行，收了那成什么了？

思索再三，宋弥拨了电话过去，说了实话。

这房子原先是他姥爷单位分的，本来是公共产权，后来，张珍珍出了一部分钱，把产权买了下来，老人走的时候，过户给了宋弥。

沈芥听懂了，但还是坚持给钱，不然睡不踏实。

“给男朋友办点事是不是应该的？”说不通，宋弥换条道，“除非，你不承认我是你男朋友。”

两人之间的关系就像是春暖雪融，柳冒新芽，海棠开花一样水到渠成，没有什么正式的告白和仪式，乍听到男朋友三个字，沈芥喉头一紧，“哥，你别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想跟你并肩站在一起，看一样的风景，你明白的，对不对？”

宋弥怎么会不明白，但他会装，“那你说，我是不是你男朋友？”

“是，但是......”

目的达到了，宋弥见好就收，“我明白，要不这样吧，咱俩折中一下，房租我收，但你得按我说的数交，剩下的，肉偿。”

“我让步了，你不能再得寸进尺了。”

肉偿还是你吃亏啊，沈芥心说，但他说不出口，算是默认了。

小院里家具几乎都是全套的，只要添置些锅碗瓢盆就可以称之为一个家，搬进去的那天，乐维也来了。

不巧的是，陈廷在。

几个人收拾下卫生，摆摆东西，两人全程无交流，像是陌生人一样自然，尴尬的倒是宋弥和沈芥。

宋弥是奔着和沈芥吃个晚饭，亲热亲热来的，眼看也泡汤了，走的时候可怜巴巴的望着沈芥。

“我自己回也行，不用送。”陈廷扔掉手里的烟，表情有点恹，“唉，造孽。”

其实陈廷是想有人陪着说会话的，心里多少有点憋屈，“一把年纪了还跟着矫情，真是越活越倒退。”

“对不住，今儿我不知道乐维也在。”宋弥把着方向盘瞥了副驾一眼，“本想让你见证下幸福时刻，没想到给你添堵了。”

“艹，少跟这装。要怪就怪我当初不该招惹。”

半天后，陈廷问，“大学生是不是都这么招人。”声音很低，说是问，不如说是自言自语。

今年冬天无雪，又干又燥，这样的环境随便就能引起小孩，老人的病灶，宋弥忙的跨年夜失了约。

但第二天，他收到沈芥的礼物。

沈芥说去年他送，今年轮到自己了。

他从病房回去的时候，礼物已经放在了办公桌上，是件水洗蓝的衬衣，很衬宋弥的肤色，料子舒服，大小也正好。

“哎吆，我没看见，没看见啊。”许主任端着大茶杯子进来，指缝开的跟门框一样大，阴阳怪气，“宋主任，领导也不能明目张胆的受贿啊，快收起来。”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这是新年礼物。”

许主任在一旁嘿嘿的笑，宋弥沉浸在收礼物的喜悦里，竟现在才反应过来，推搡一把，让人滚。

“玩笑，玩笑，莫动气。”许主任把大茶缸子往桌子上一放，毫不客气，“来点菊花，胖大海，这鬼天气，嗓子天天不舒服。”

宋弥之前也不怎么喜欢苦唧唧的咖啡，跟沈芥在一起之后，这些养生小物件彻底占领了高地，他习惯性的消毒，转身去拿东西，许主任则趁机欣赏起了那件礼物，“这牌子，打完折也得小3000块，你那小朋友对你还真不错。”

刚才真没怎么注意，一想到打个车都不舍得的人给自己下血本，宋弥心里又一阵美，“那是，这点魅力咱还是有的。”

午休的时候，他发了一条信息，--礼物很喜欢，小孩长大了，知道疼人了。

现在的宋弥是一名专业且出色的外科医生，但沈芥知道，他的理想没变过，因为无法再实现，被深深的埋了起来。

蔚蓝天空的头像闪动，沈芥抱着手机傻笑，想象着宋弥穿上衬衣的样子，回到----我也很喜欢。

“笑发财啦？”肖瑶从后一拍，把餐盘放到了桌上，“你是为了保持身材还是信教啊，没见你吃过荤的。”

沈芥一个激灵，堪堪握住手机没掉汤里，“鸡蛋也是荤。你今天怎么那么早来吃饭？”

家长大部分也都有工作，给孩子咨询，报课之类的都是下班以后，所以，中午肖瑶一般都比较忙，“马上寒假了，都是报大课，大课提前一个月就都咨询完了。”

“欸，你不考虑上课吗？”肖瑶接着问。

到目前，沈芥还是属于兼职，只做辅导。

但是他对数学题目有简单且实用的思路，在别的老师那学不会的，只要他讲两遍就能学会，重点是脾气还好，问再低级的问题都会得到解答。

从开始只有几个人的班，到现在已经分成了高一，高二各两个班，都是冲着他人来的。

“我哪有讲课的经验。”沈芥盘子里的饭吃的干干净净，汤也喝的只剩一个碗底，“而且，学历不达标。”

这是硬伤，像日出这样的大机构，老师的学历最低要求都是硕士。

“你可以申请旁听，如果任教老师同意的话。”

跟肖瑶认识久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经常会聊起工作，“经验靠积累嘛，你研究生毕业以后也是要找工作的吧，说实话考编更难，这里不得不说算是一条很好的退路，更何况，你已经积累了好名声。”

退路。

就学习，考试而言，沈芥没怕过，所以到目前为止，他没想过退路。但刚才肖瑶的话打开了他另一扇门，研究生后不能顺利保博怎么办，学校的政策随时变，到时自己不能留校怎么办。

“谢谢。”

“嗯？”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肖瑶用眼神发问。

“我没考虑那么全面，谢谢你提醒我，不，是点我。”

肖瑶笑了，欣赏的笑，欣赏沈芥的真诚。

高一有两个学生跟不上进度，教材上最基本的例题都绕不出来，沈芥就顺带把中学的一些知识捋了一遍，耽误了时间，出来的有些晚。

“哥。”

“又跑，又跑。衣服穿上啊。”着急走，外套还搭在臂弯上，一阵北风刮的都是刺骨的针，宋弥给他穿外套，“仗着年轻使劲造，老了会有风湿病照顾你的。”

“我怕你等很久。”

“等一下怕什么，对了，姥爷什么时候来......”

不知为何，每次沈芥都怕宋弥等。

两人像一对普通的情侣，在昏暗的路上牵着手闲话，影子被路灯拉的很长，身后是城市的人间灯火。

年关的前两天，老头搭顺风车从老家来了小院。

看着老头的行李，不像是临时出门，像是搬家，沈芥来回搬了三趟才搬完。

“姥爷，你是把家底都带上了吗？”寒冬腊月居然出了一身汗，真是难得，“家里的锅碗瓢盆也带上了吧。”

老头呵呵一笑，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臭小子，学会贫嘴了。”

门边的箱子不小心被踢了一脚，发出钪郎朗的声音，打开一看，老头是真把锅带来了，不过是做饭的，是煎药的砂锅。

“姥爷，这？”沈芥不可思议。

“你不说你那手晚上痒的睡不好，我带了药，趁我在，抓紧治，别留下什么病根。”

沈芥的手背上几乎看不出什么疤痕，只有一条很浅的缝合线，但毕竟是伤了内里，冬天干燥，骨头缝里总是痒，钻心的痒，宋弥买的药都没什么效果，随口跟老头一提，便上了心。

正愣神，老头屋里屋外打量了一圈，表情严肃，“过来坐，我问几句话。”

“这地方哪里租的，多少钱？”

沈芥低着头，拇指用力挫折食指的关节。

“我是老了，也是乡下来的，但是老家有电视，也播新闻，别想糊弄我，说实话。”

房子是谁的，怎么租的，多少钱，沈芥挑着重点一五一十的说了，只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这是个敞开了说的好机会，但脸皮薄，关系特殊，实在难以启齿，更怕老头接受不了，当场翻脸。

“哼，胡诌。”老头把茶杯用力一垛，后脑勺上又是一巴掌，“在村里，那媳妇娶进门才给置地盖房，你喊了几声哥，人家就殷勤的送你回家，还安顿住处？”

“从小养到大，我咋没发现你还有苏妲己狐狸精的本事呢？”

从小没爹没娘，生活条件又不好，所以，对沈芥，老头几乎不发脾气，尊重他的喜好，但老头一板起脸，还是骇人的紧。

“姥爷，我，我们......”

还是说不出，胸口像是塞了一团棉花，闷得很，眼睛沙沙的，微微发红。

老头果断道：“你们是不是搞对象了？”

沈芥心里烧的厉害，似是有团火。

豁出去了，一咬牙，点头承认了。

想象中的疾风骤雨没来，连声指责都没有，沈芥抬头，只看着老头安静的坐着。

“姥爷，对不起。”沈芥蹲了下来，头枕在老头的腿上，双目清明，“早就想告诉你，可我开不了口，怕你不接受，怕你失望，姥爷，你打我一顿吧......”

“我打你一顿就能解决问题了？”

老头干瘪的手有力的抚摸着他的后背，“我希望你成家立业，后继有人，但那只是我希望，月月长大了，就该有自己的人生。”

“尽管社会在进步，但这并不是一条坦途，你还年轻，要考虑清楚。”

字里行间饱含了长辈的爱意，沈芥听出来了，抓着老头的手问，“姥爷，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跟我说想留在北京的时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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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