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弥也意识到了什么,抬手碰了碰口罩,一手血。
好在已经是午饭时间,诊室没有病人。
实习医拉在柜子里新开一瓶酒精,倒在夹着棉球的镊子上,转身时,宋弥已经摘了口罩,鼻血还在流,淋淋漓漓的滴在白大褂领子上。
他仰着头,脸上,脖子上,手上都沾上了血。
擦了四五个大棉球,又用冷水激了一会才止住,实习医松了口气,这才问,“主任,上火啊?”
宋弥摇摇头,又点点头,已经猜到了是什么原因。
下班后,他先去了父母那,有意无意的提及中药是慢性药,不按疗程吃恐怕效果不佳。
果然,没过两天,张珍珍便打电话说又抓了几副药,正好神医家的小孩要开学了,顺道捎过来,还带了宋机长的膏药,让宋弥联系人去取。
秋老虎势头正盛,即便临近傍晚,还是又闷又热。
宋弥皮肤白,不经晒,没走几步就脸颊绯红,他垂头丧气的顺着校园路的阴凉地慢慢挪,心里已经把即将见面的小孩数落了一通,大热天也不说出来接一下。
在耐心即将售罄之际,终于见到了7号宿舍楼。
不时有进出的学生,三五成群,一个穿着7号球服的大高个倚在墙边,脖颈裸露,喉结格外突出,几缕碎发散在额前,身后是落日余晖。
“沈芥?”宋弥站在两步之外,凤眼一挑,漫不经心,与自己衬衣西裤的形象不搭,“这地儿不好找,久等了。”
大高个没说话,敷衍的一笑,点了点头,跨进宿舍,不多时,提了两个塑料袋出来。
宋弥解开袋子瞟了一眼,一股浓浓的草药味。
再抬头时,大高个已经转身要走了,这有点过分,“哎,小孩,”宋弥本能的抬手拉住了他的手腕,“没礼貌,招呼都不打,我走了十几分钟才找过来的。”
四目相对,两人都呆了一秒,沈芥先移开了目光,低头的一瞬像是羞涩,但一开口,宋弥就跪了。
“叔,草药一副喝两次,膏药三天一换。”
叔,这个称呼简直是青天白日里陡然一声惊雷炸了五里地。
宋弥又好气,又好笑,殷红的舌尖舔了下干燥的嘴唇,微微歪头问道:“我看起来这么老吗?”
不知为何,沈芥慌了一下,改口叫了声哥。但接下来的话彻底惹毛了宋弥,“我姥爷说阳痿不是什么大病,按时吃药,不出仨月就能痊愈。”
“你TM瞎说什么?”宋弥逼近,气势汹汹,一把把药塞进他怀里,食指抵在他心口,恨恨的道:“小孩,你很没礼貌。”
呼出的明明是热气,但沈芥感觉凉飕飕的,像是贴在了蛇腹上。
他把药一推,转身消失在了楼梯口。
一张能让人见色起意的脸,床上那点事更是游刃有余,活了三十多年,宋弥第一次同时承受了皮囊和尊严的双重打击,还是来自一个毛头小子,“你跑什么?来试试啊。”被气的七窍生烟,原地飞升,碍于场合和身份,最后一句“看老子不艹晕你,”生生咽了回去。
夜风一吹,冷静了不少,但还是不舒服,朝着宿舍楼的方向咬牙眯起了眼。
车门一关,药味更浓了,宋弥一脚油门干到了陈廷的诊所。
除了输液的,诊所已经没了病患,医生和护士在对处方,看到宋弥热情的打招呼。
“你怎么来了?”陈廷从楼上下来正好碰上,一看脸色不对,轻哼了一声又问,“谁惹你了?”
“你看看这副药是治什么的?”宋弥把药一甩,想想又是一肚子气。
中药的包装很讲究,草纸麻绳四面结,陈廷粗略的看了一眼,神秘兮兮的拉着宋弥上了楼。
“欸,兄弟,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陈廷关上门,单手托腮看着他,表情十分痛苦,又斟酌了下用词才问道:“力不从心?”
宋弥欲哭无泪,扶额叹气。
“不是什么大病,别想不开。”
“滚!”
陈廷一咧嘴,一摊手,无辜的眨眨眼。
是气的,也是急的,宋弥眼尾泛红,足足十秒才定了神,“那这是治阳痿的药?”
“确切地说这是一副壮阳药。”陈廷戴上手套,把药摊开一边用手指着一边介绍,“党参,锁阳,巴戟天,生地黄,车前子,黄芪,当归,附片......中医里面最实用也是最常见的补肾固精药方。”
说起药陈廷一脸认真,顿了顿又道:“开这副药的应该是个老手,至少是个有经验的。”
“嗯?”宋弥好奇的示意他继续说。
“原药方有个副作用,容易导致精气过旺。而此方,把熟地黄换成了党参,又去除了菟丝子及桑葚,药性温和了不少,效果还更好。”
陈廷捣一下他的手臂又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我妈给我抓的药,她可能......”
话没有继续说下去,但陈廷像是明白了,哦了一声,然后大叹气,“阿姨只是希望你过得更好一点,别怄气。”
“我知道。”宋弥的语气平淡,像是在说某个病情。
他打开通讯录,复制了今天拨打过的一个号码。
学校的商业街晚上非常热闹,很多附近的人也出来溜达,沈芥从一个电子维修铺出来,脚步匆匆,他约了室友一起晚饭。
手机震了一下,是一条好友申请,头像是一片蔚蓝的天空,附加信息是熟悉的名字--宋弥,但同意后半天没动静。
乐维已经点好了面在等,瞅着他抱着的笔记本问道:“咋,不能修啊?”
“换两条显线,再加一个内存条小1000块钱呢。”沈芥连普通家庭的孩子都算不上,没有家里供他,1000块也不算是小数目,“先用着吧。”
乐维跟他睡对床睡了三年,多少了解点情况,便没再说多余的废话,转而道:“亮子介绍的那活来钱快,要不去试试?”
黄瓜丝洒在面上,被热气一烫有一股特别清新的味道,沈芥很喜欢,他抽了抽鼻子,很认真的说他没卖过,怕连介绍费都挣不回来。
亮子在整个北理工都是个名人,倒不是因为长得帅,学习好,亦或是家世好,而是他有着一个庞大的关系王国,不论你想找什么样的工作,他都有门路,自称是“校园猎头,”但成了要收取一定的介绍费。
“嗨,你这款谁见了不喜欢,放心,准能行。”乐维拍拍胸脯,指指笔记本又说道:“你这个都用多少年了,该换新的了。家教一小时120,攒俩月不一定够,那地好的话据说三天这个数。”他伸出手指虚虚的比划。
乐维又在他开口前截断了他的话,“介绍费我交了,咱俩一块去,你转我一半就行。”
“嗯?”沈芥嚼着面条看他,眼神清澈透亮,“你还需要赚钱?”
“哎呀,多谈一个女朋友不就得多花一份钱嘛。”这话说的含羞带臊,但看起来一脸得意。
沈芥被逗的咯咯笑,两边的酒窝若隐若现,“钱是次要的,小心身体。”
“沈芥同学,我觉得你在阴阳我。你有校花追,我又没有。”
“这跟祝佳洁有什么关系?”
乐维非常严肃的说,“当然有。”他一条手臂搭在桌子上,翘着二郎腿,一转画风,贱兮兮的笑,“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我找三个总能顶祝佳洁一个吧。”
沈芥被这逆天的逻辑打败了,冲他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
大三才刚开学,但沈芥已经开始准备考研了,他的目标清晰,只要努力就行。
宿舍四个人,一个本地的几乎不住宿舍,另一个跟女朋友在外面租房子,平时就他跟乐维两人。
11点半,他合上书准备上床,乐维还在带不知名女生大杀四方。
手机嗡嗡震动了两声。
是天空头像的人发来的消息,第一条是个称呼,小孩,第二条是问他明天有没有空,想找他聊聊。
沈芥坐在床沿,挠了挠头发,想不明白,大学生,虚岁23,怎么成小孩了?既然自己是小孩那称呼他一声叔为什么还生气?
思维一时发散竟忘了回信息,那边等的不耐烦,直接弹了语音过来。
沈芥猛然回神,跳下床跑去阳台接,由于上次的不愉,这次先喊了一声哥。
那边传来略带磁性的低哑嗓音,“信息不回,接电话倒是快,是不是没干好事,心虚了?”
“没有,我在宿舍。”其实沈芥没来得及思考这个坏事是什么,辩白的话就脱口而出了,听到那头低低的笑声才感觉自己上当了,初秋的凉夜,手心发烫。
“好孩子,关于那药我想问你点事,明天你下课我去找你?”
“明天下午我有兼职。”
“那后天?”
“后天也有。”
“欸,我说你这孩子......”听声音那边对这无聊的对话有点不满,沈芥忙解释,“周六周日白天我都有空,你呢?”
周六要开会,周日有手术,白天肯定是不行的,于是又问晚上。
沈芥刚答应了乐维一起兼职,再次拒绝,那边好久没动静,许是在平复心绪。
“周一我下课去找你,多晚我都等,行吗,哥?”
宋弥这才愤愤的挂了电话。
周六下午,乐维带着沈芥进了左风的后门,经过简单的培训,晚上一开场
俩人就开门红。
其实工作很简单,就是卖酒,多开多得,一晚上就赚了800多。
出师大捷,又有了经验,周天晚上人多,两人准备大干一场。
十点一刻,场内稍亮一点的灯光几乎全灭了,新一轮的狂欢即将开始。
这种地方,气味混杂,场内转一圈就能满身的杂味,沈芥在后台洗了脸,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出来继续卖。
一个干净好看,眼神纯澈又有礼貌的男生很难不被关注,卡座的A桌已经是第三次要酒了。
沈芥把开瓶后的啤酒整齐的码在桌子上,躬身微笑,示意他们慢用。
身穿豹纹T的大哥一把拉住他坐了下来,看猎物是的看着他,凑在他耳边低语,烟味酒味浓烈的香水味混合,让人想呕。
培训的时候就讲过,客人让喝酒可以陪喝,喝多算多。
沈芥往边上挪了挪,尽量控制情绪,仰头喝酒。
流畅的颈部线条蜿蜒,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豹纹大哥失去了调戏的耐心,伸手摸了上去。
沈芥早有防备,一把打开伸来的咸猪手顺势起身。
光线昏暗,看不清表情,但酒瓶被他握在手里,手臂上的青筋紧绷。
豹纹大哥和他的两个同伴也都站了起来,骂骂咧咧,指指点点,绕过茶几有想动手的架势。
自己上,喊乐维,还是跑?千钧一发之际,沈芥的手腕突然被握住,手指微凉,让人心里一静。
以一敌三的场面他没怕,但转头的一瞬,莫名的紧张。
文中的中药方,原名焕春十金方(大概是这个名字),药草按照配比以白酒冲服。
之前在某本书里看到过,后来在网上搜就五花八门了。虽然确实是治疗男性疾病的药房,但仅仅是为了文中效果,不要实际参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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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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