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是不恨，不如说是接受现实了。

宋弥一用力挣开了被握的手，用最平淡的语气问，“18岁到33岁，16年，整整过了16年了，你是现在才想起来国内还有我吗？”

出国后，冉冬青在加州念的医学院，他母亲的身体疾病，精神疾病都需要治疗，后来休学一年辗转到了纽约，一年后在纽约继续深造。

毕业后留在了纽约，这期间发生了很多事情导致他脱不开身。

一年前，他母亲去世，办完葬礼，送母亲回了加州，处理完手上工作、生活的琐事后才回了国。

“我一直有关注你的消息。”冉冬青说，“你毕业，规培，入院的每一个节点，每一篇论文，每一次职称的评升，我都知道。”

“尽管多年里琐事缠身，但我从不懈怠自己的事业，支撑我的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与你并肩。”

这些话里，提到了母亲，事业，唯独生活部分一言带过。

“你关注的是我唯一拿得出手的部分。”宋弥从沙发上拿了两个靠枕，两人就地坐在了窗前，面对的是疾风骤雨的漆黑夜空，“这些年我的生活很烂，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

“嗯？”

宋弥知道他在疑惑什么，礼貌的一笑，“沈芥不是，我喜欢他，想跟他在一起。我也在努力治疗自己多年的陈疾，让自己变得正常，更好。”

一个人不能同时拥有青春和对青春的感受，因为感受往往来自于事后。

而两人分开太久，久到彼此心里只剩感受和对曾经的不甘。

“小弥。”冉冬青以前就是这样叫他，那时一个称呼就能甜的掉牙，如今听来五味杂陈，“说实话，我回国有你大部分原因，但我并不想打扰或改变你的生活，如果你拒绝，我就是你的朋友，战友，还是祝福你的人。”

宋弥听到自己的心当啷沉底的声音，嘴巴张开又合上，从胸腔到咽喉如同堵上了结实的棉花，发不出任何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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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华和长江的合作业内早就传开了，手术成功后，锦旗更是直接送到了长江的脑外，宋弥早上一到医院，老刘头就把他拦在楼下，莫名其妙的让他请客。

一上楼，许主任端着茶杯站在外面一脸人逢喜事的模样，“干啥？你也是让我请客的？”宋弥推开他，进门换衣服。

“风头出了，履历有了，不请客呢是说不过去。”许主任缓缓伸出藏在背后的另一只手，把三五张表单压在了桌子上。

几张表很简单，无非是填填自身的情况，但作用不简单，评主任医师专用。

宋弥真的是高兴了一下，毕竟这是肯定一个医生专业能力的唯一方式，谦虚道，“这是评，又不是评上了。”

“在我面前就不要装啦，”许主任杯子里其实没茶叶，就是白开水，还是装模作样的喝了一口，老神在在，“等你喽，年轻人。”

宋弥提起的笔顿在了半空，倒不是提笔忘字，而是想到了另一件事，他拿出手机拍了个照，附文字--小孩，我有你录取通知书的回礼了。

那边回的很快，--哥，你太优秀了，我会努力追，不拖后腿不丢脸。

--水饺没舍得吃，等你一起，想你。

这次回的有点慢，半响后收了一个字，--嗯。

这么久没见，难道不想我？宋弥有点失望，转念又一想，这种话沈芥是说不出来的，说不定这条信息还会观察四周有没有人。

他决定今天下班去接人，不事先通知，给个惊喜。

但今天并没能如愿的按时下班。

小护士敲门说外面有人找，宋弥没来及问是谁，人已经站在了办公室门口。

“没打扰你吧？”冉冬青笑盈盈的进来，把手里的纸袋放在了桌上，“正好路过，衣服给你带过来了。”

袋子里是宋弥的那天借出去的外套，他伸手一摸，愣了一下。

那件衣服是羊毛的，质地很好辨别，有常识的就知道不能机洗，不能用热水，单衣服手感滞涩，隐约还有点扎手。

宋弥没说什么，只笑道：“一件衣服值当的跑一趟，今天休班？”

“总得找个见你的理由吧，不然多没面子。”

宋弥有点错愕，这样的言语自然又不自然。

“嗯，今天休班。”冉冬青适时的收住，看了看时间，“忙完了去吃饭？”

“好！”

在冉冬青面前嘴比脑子快，但答应了又不好后悔。

刚下楼，迎面撞上了急匆匆的江舟。

宋弥跟冉冬青保持着合理的社交距离，聊的是国外医疗在脑死亡方面的突破，但奈何名声太差，江舟是瞬间就变了脸。

近一段，宋弥发了很多HIV相关资料给他，还介绍了好几个医生，今天来签字，又听说了评称一事，本是想上去恭喜一下，岂料......

江舟戴着口罩，眼神犀利，那声轻哼完全是从鼻子里发出来的。

看着那道消瘦的背影，冉冬青道：“风流债不少啊。”

宋弥没避讳，“都堵到这了我不承认也不行。”

一天都是晴空，晚高峰的点毫无征兆的下起了的小雨，为了方便冉冬青回家，吃饭的地方选在了他住的附近。

网红川菜小馆，冉冬青挑的地。

小店里充斥着工业辣精的味道，大部分都是慕名来打卡的年轻人，宋弥皱了皱眉。

辣炒鸡块，满盘的红辣椒里找鸡肉，水煮鱼到了变态辣的程度，凉拌小菜和一盘炒青菜里全是红油。

许是国外待久了，冉冬青一直夸味道不错。

宋弥几乎是沾着筷子尖干咽了半碗米饭。

雨来的快，去得也快，从餐馆出来时，已经不下了。

两人沿着小道往冉冬青的住处走，路边的槐树索索作响，光线昏暗，恍然间有种晚自习后回家的感觉。

冉冬青靠近，撞了下他的肩膀，曾经这也是两人之间亲密的动作。

几十年的老旧筒子楼没有电梯，楼道里摆满了杂物，不开手机照明脚都不知道放哪，宋弥跟在后面随口说，“这地晚上太刺激，不适合长居。医院附近的公寓没合适的吗？”

“看过，房租太贵了。”房子老，安全措施倒是不差，防盗门后面还有一层木门，说着，冉冬青熟练的一推，木门吱呀一声，“快进来。”

要说京城的房价那是数的上的，可医生这个职业在美国是很吃香的，回国就直接进了三甲，正常逻辑，经济上应该不是问题，但宋弥总觉得......

想到这，卡住了，因为屋内的景象着实惊人。

家具都是房东留下的，老的发霉，茶几的桌角烂了，露出了木屑，沙发一边的腿断了，一高一矮，厨房里是经年的霉味，墙上不知贴的哪年的报纸油的发亮。

冉冬青没发现宋弥的疑惑和不适，用纸杯给他到了温水，坐在旁边，“你的提纲我看过了，不错，就是课题带入的有点少。”

“哦，这次论文的署名要加上所有参与手术的人，所以浅显了一点，后面两篇再深入展开。”

冉冬青轻哼，“国内的人情就是复杂，明明一次性能完成的事为了顾忌旁人硬是要分好几次，耽误很多宝贵的时间。”

“工作需要多人的协调，在所难免。”

不同文化的碰撞宋弥并不想争论，说话的过程他一直看着冉冬青，希望能看出点端疑。

但冉冬青会错了意，没有前兆，直接亲了上来。

直觉没反抗，便顺势伸出了舌头。

多年来，这是宋弥对别人做的事，到了自己身上，他整个人懵了。

直到冉冬青的手摸上了细瘦的腰身，宋弥才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一口气呛住，猛的咳嗽起来。

“怎么一点进步都没有。”冉冬青拍着他的背取笑，“以前每次亲完你都要缓半天。”

告白和初吻是宋弥同时收到的，在晚自习后熄了灯的教室。

在冉冬青之前，宋弥对自己的取向没有定位，换句话说，是冉冬青让他知道了自己原来跟别人不一样。

宋弥没畏惧过，也没彷徨过，因为那时他肆意张扬，正值青春，他品学兼优，未来无限可能，暗恋变明恋，也是恰逢其时，水到渠成。

但此一时彼一时，这点理智宋弥还是有的。冉冬青不是P友，不能承一夜之欢，任何的行为都是两人前缘的延续，代表继续发展的可能。

“等等，别。”宋弥喘着用力翻身坐起，“冬青，我说过，我对沈芥是认真的，这样对你，对他都是人渣的行为，让我好好想想，行吗？”

冉冬青没觉得仓促，他已经等了太久，想了太久，自己在美国壮士断腕为了不过是弥补曾经遗憾的一段。

整个晚上，宋弥都是无法思考的，脑子仿若浆糊一般，开车吹了一路的夜风，胃里开始闹腾。

他裹了一条毯子疲惫的窝在沙发上。

如果沈芥在，会给他冲一杯药，会给他按一下穴位，会抱他去睡觉......这样想着，无意识的就播去了电话。

连打三次，没有通。

不到十点半，这个点，沈芥应该在看书。

莫名的有点胸闷，宋弥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点开手机发了两条信息。

今天更不了了，乖乖改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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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 3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