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巧节是个好日子,辛原喝了些酒,抱着辛夫人就不撒手,辛夫人嫌他丢人,忙让人把他扶回去了。
霍翎登门,辛夫人看着两个孩子并肩离去,心里叹气。
这样好的日子,这么好的意头,两个人约了出去,却还是毫无波澜,仿佛只是普通的玩乐一样,叫她不由得发愁。
辛禾拜别霍夫人,从容端庄的上了马车,霍翎跟在她后面,看着她憋着劲儿假装自己很乖,就很想笑。
他娘是看着辛禾长大的,能不知道辛禾是什么样的人?伪装成这样,估计他娘也在心里笑辛禾呢。
辛禾坐稳放松下来,看到霍翎唇角含笑,眉眼舒展,奇怪道:“发生什么事了吗?你笑什么呢?”
霍翎才不会说,说出来辛禾又要炸毛,他转移话题:“没什么,就是心情好,你今天带了多少钱?”
说到钱,辛禾有些萎靡:“我这个月的月例还没发呢,现在手头就只有上个月剩的了……”
霍翎就知道是这样,他把荷包拿出来,递给辛禾:“喏,算我借你的。”
辛禾好不容易才还清欠霍翎的银子,现在又要欠,她不高兴,却也没别的办法。
等下了马车,她看到合心意的玩意儿就要买,自己那点碎银子也不知够什么使,只能借霍翎的了。
霍翎扶着辛禾下来,看着她像是出了笼的鸟儿一样这里摸摸那里看看,抬腿跟上。
乞巧节人太多了,万一出了事怎么办?还是跟紧些吧。
罗徐丹看着负手而立的霍翎,又是一颤。
怎么这么不走运,竟然就撞见他了。
她与家中姐妹一起出来,她们都在挑面具,她自己也不好走开,只能在原地站着。
“霍翎——你过来——”
罗徐丹耳中撞进这个许久没有听到的声音,看着霍翎就这样走到他的小青梅身边,为她认真的比对着到底哪一把团扇更好看,蓦然笑了。
她也拉过霍翎去逛街。
那个时候霍翎在她身后走着,总是跟不上。
她还觉得很奇怪,霍翎腿长,她见过他快步的样子,怎么那时候他却跟不上。
她没有深想这细节,选着东西,问他哪个更好,他永远都是一个表情,说的话没有变过:“都差不多,你自己看吧。”
霍翎也不是每次都会愿意陪她逛,陪着她,每次都是这样,她渐渐的也不问他了。
所以后来,在看到他在铺子里为辛禾挑选生辰礼,东西摆了一排,他每个都挑挑拣拣,最后哪个都不满意的时候,才会那样嫉妒。
倒不是感情上的嫉妒,她并不喜欢霍翎,只是那个时候她是他霍翎的夫人,她挖空了心思想要霍翎门多看她一眼,进度却永远停滞不前,她这个夫人,在霍翎心里却远远比不上辛禾这么一个没有亲缘关系的青梅竹马。
她假意要陪他一起去给辛禾看生辰礼,问他哪个更好,他却皱着眉,说这个配色的辛禾不喜欢,那个样式的辛禾嫌勾头发,款式太旧了辛禾也不爱,他就那样细细的说出来辛禾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最后还下了结论,说她的眼光和辛禾的差太多了,下次他自己来看,不必她来。
明明她才是他的妻子。
他却只记得辛禾。
凭什么呢。
霍翎察觉到有一股视线递过来,警觉向后看去,背后只有熙熙攘攘的行人,没有人看着他们。
辛禾终于决定要买哪一把,拿着霍翎的银子付了钱,心满意足的扇了扇,抬头却发现霍翎皱着眉不知道在看哪里,拿扇柄戳了戳他:“你看什么呢?”
霍翎收回视线,看着她手里的扇子,拿起来看了看:“我觉得还是那副秋霜图更好看。”
辛禾轻易被他带跑偏:“是吗……可是我都已经买了这把了诶……”
霍翎把那把秋霜图团扇拿起来,点了点辛禾的额头:“把这把也买下来,不就行了?”
辛禾就又高高兴兴的把秋霜图也买了下来,霍翎转头看到旁边摊子上还有七夕坠,拉住辛禾的袖子:“辛禾,你看那边。”
辛禾最喜欢这样颜色好看做工又精巧的小玩意儿了,她兴冲冲过去,明州手上已经快提满了:“爷,还逛啊?”
霍翎瞥他一眼:“要你有什么用。”
明州:“……”
辛禾买了坠子,听到不远处有喝彩声,又拉着霍翎挤进了人群:“霍翎,那边是什么啊?好像很热闹?”
霍翎也不知道,他一手被辛禾拽着,一手抬起来,护住辛禾身侧:“你慢些,别摔着。”
辛禾虽然急,但是霍翎这么正经,她也就慢了下来,霍翎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几乎是将她圈进怀中保护着带着她走:“好像是杂耍。”
杂耍?京城好的杂耍班子不上门,要看只能到这云方街来看,她家离云方街又不近,杂耍班子演艺只在夜间,宵禁时才收班回去,这么算下来,一年到头她也只能看个一两回。
“我还记得上元节时看到的那个喷火的呢,可厉害了!霍翎你当时不在,没看到,他真的能喷火!”
霍翎知道杂耍班子喷火是怎么喷的,这时候却没有揭穿喷火的把戏,点头:“是么?那是我运气不好,没看着,他喷火能喷多远?”
辛禾终于挤到了最前面,她有些兴奋,眼睛亮晶晶的:“他们现在在胸口碎大石!这个也很厉害,你看!”
石头碎裂,大汉站起来,张开手臂走了一圈,辛禾投了些碎银子给收钱的人,站的有些累,她站不住,便要往霍翎身上靠。
霍翎撑着她,两个人又看了两场杂耍,这才出来。
辛禾站的腿酸,霍翎扶着她,低声询问:“找个茶馆坐一会儿?”
坐一会儿也好,能歇一歇,辛禾点了头,霍翎扶着她往最近的一处茶馆去。
茶馆里还有说书,霍翎要的是雅间,有帘子遮的那种,辛禾丝毫没有避讳霍翎,直接就伸直了腿,自己揉捏着。
霍翎看着她有些松动的钗,倾身过来,辛禾停下:“怎么了?”
霍翎把那根钗插回去,固定好,才坐回去:“有根钗松了。”
不是什么大事儿,辛禾接着揉腿,她揉完了,想要伸展一下,蹬一蹬腿,没成想把绣鞋甩了出去。
霍翎眼看着那只鞋就这么掉到了自己旁边,扶额:“辛禾,真有你的。”
他嫌弃着辛禾,弯腰把她的鞋捡了起来,辛禾伸手:“我又不是故意的嘛,这鞋穿着可舒服了,也不掉,我也没想到只是蹬了一下腿就能把它蹬掉啊。”
她的腿微微曲着,脚就在案桌边,霍翎直接握着她的脚踝替她把鞋穿上,辛禾手还伸着,人懵到了极点:“你干嘛??!!!”
他是看不到她伸出来的手吗??!!
霍翎瞅了她一眼:“怕你自己穿上再把腿伸过来的时候又把鞋甩掉了。”
辛禾:“…………”
她才没有那么蠢好吧?!!
霍翎等着她的动作渐渐慢下来,放下茶杯:“可以走?”
辛禾起身原地蹦了蹦,拿起来坠子:“可以啦,走吧!”
云方街的尽头是城隍庙,城隍庙前面有一棵几人环抱都抱不过来的树,上面挂满了细彩绸,多是为了祈愿姻缘,也有少数是为了寻求家宅安宁、功成名就。
辛禾照旧去城隍庙里面买了两根彩绸,用着特制的墨水在自己的上面写下了“平安顺遂”,才把另一条交给霍翎:“你的,快写吧。”
霍翎没什么好写的,他照着辛禾的抄了一份,接过辛禾的彩绸。
辛禾对于他的敷衍行为有些不满,但是写都写了,只能作罢,她仰头看着如盖的枝叶,往后退了一步:“这根怎么样?”
霍翎上了梯子,寻着辛禾指示的地方,先把辛禾的挂了上去。
辛禾又退了一步,想要看清楚挂上去效果怎么样,没想到脚下仿佛踩到了什么,她听到女子隐忍的闷哼,转身看到一位姑娘在她身后,自己的脚还在她的脚上。
她忙抬脚退步,神情歉疚:“抱歉啊,我没注意后面,没踩疼吧?要不要看大夫?”
罗徐丹在与自己姐妹说话,一个没注意就遇到了辛禾。
其实她见辛禾的次数并不多。
她知道辛禾的心思,在她与霍翎成亲没多久的时候。
辛禾看到她会不自然,与霍翎说话也会不自然。
她猜到辛禾的心思,还没有来得及给霍翎上眼药,辛禾就开始躲他们。
她先是不再来霍府,霍翎等不到辛禾过来,人就会不自觉的焦躁,他自己都没发现。
她发现了。
发现了也没什么用,霍翎宁可过了宵禁时间在辛府住下也要去辛府等辛禾见他。
开始辛禾是见他的,因为他第二日回来情绪会放松很多。
他与她在一起相处的时候,人就是淡淡的,看不出高兴,也看不出不高兴,她好不容易把霍翎这个对于她来说已经十分不错绝对不能错过的夫君给定了下来,嫁了过来,却没办法走近霍翎的心,他们甚至没圆房。
新婚时候是因为她恰好来了葵水,霍翎被隐晦的告知,当夜就睡去别的院子了。
在成婚前,霍翎都没怎么见过她,她告诉自己,对于一个担着“夫人”名头的陌生人而言,他这样冷淡是正常的。
辛禾那时候过来,她有一次试图试探着亲近霍翎,便去寻他,她听到他对辛禾说,自己的卧房睡了别人,感觉太糟糕了,让他不舒服,他不想再在那间房睡。
葵水尽了,霍翎也没有再搬回来。
她的嬷嬷还以为是辛禾与霍翎说了什么,背地里同她说过几次辛禾,让她快些抓住霍翎的心,好叫辛禾不能再挡在他们夫妻之间碍事。
她与霍翎成婚好像没有一个月,辛禾就不来霍府了。
再后来霍翎去辛府,辛禾也不再见他。
她知道辛禾是个有教养的好姑娘,做不出来夺人夫君的事,所以才会避而不见。
他们连面也见不到,辛禾还能怎么碍事?她的嬷嬷给她出了许多注意,她一样一样试了,试到最后没有一样管用。
她终于发现,霍翎对她最和颜悦色的时候,就是他和辛禾还好好的时候,那个时候辛禾来霍府,霍翎陪着,她过去,霍翎还会与她好好礼貌聊天。
从辛禾不再来霍府开始,霍翎的脸色就一天比一天难看,但是那个时候,辛禾还愿意见他,他见着她,也就还会简短的说一些家常话。
她有一次差一点就亲到了霍翎,失败是因为突然下雨了,霍翎想起来自己院子里还晾着辛禾的话本,雨具也没用就赶了回去。
她本来就是打着偷偷摸摸亲到他、假装是不小心碰到的主意,想从这方面来引起霍翎对她的一些注意,进而慢慢的亲昵起来。
他转头起身太过迅速,她僵在原地,那是她第一次想要辛禾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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