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穆国国君生前,暴虐无道,荒淫无度。
除了戏耍玩弄邺孟琉之流没有家世倚仗的后妃,也常常随意宠幸宫女。
未免皇室血统过于混乱,没有正式受封的女子,都会在侍寝之后得到一碗避子汤。
邺孟琉本有册封,却被废除名号,贬为宫女,但皇帝偏偏又未弃之不理,反而日日圈在身边。
因此,内官们对她这个身份不定之人,着实为难。
皇帝也未明白示下。
所以,邺孟琉钻了空子,常常去找内官偷偷要避子汤。
内官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往上禀报。
毕竟帝王喜怒无常,一怒又是数颗人头的事。没人愿意去触这霉头。
不料,避子汤竟也有不起效用的时候。邺孟琉发现自己身体异样时,已然来不及了。
她不敢声张,因为她深知皇帝的冷血无情,不会怜惜她腹中胎儿,只会为又多了一个拿捏她的事情而感到新鲜刺激。
从发现不对劲的半个月以来,邺孟琉几乎天天都去要避子汤,毫不犹豫的喝下许多。
她希望这个孩子就这样消失掉,免得又多一桩孽缘羁绊。
可天不遂人愿,这孩子依旧稳稳当当呆在她肚子里。
而如今,她希望这孩子平安无事,偏偏又发生方才的痉挛,这令她有些惊慌和担忧,生怕那些汤药偏是这个时候起了作用。
当务之急,是寻一个能帮自己保胎的法子。
可是,眼下,她连饥饿都没法解决。
邺孟琉脑袋发晕,身体虚软发冷,于是斜斜的倚靠墙壁,放慢呼吸,闭目养神,尽可能保存体力。
不知又过了多久,门锁打开,外面的人十分谨慎,只推开一条缝,扔进个布袋子,随后立即又合上门,落下锁。
邺孟琉伸手将袋子够了过来,打开来,借着月光看清,装着两个烧饼和一个水囊。
一看就是桓王的风格,有什么吃什么,粗糙的行伍之人。
率先灌下几口凉水,才咽得下去又干又硬的烧饼。
许久未进食,此时的烧饼吃起来格外香,细嚼慢咽之后开始慢慢回甜。
邺孟琉从没有机会细品这种朴素的食物,没想到吃起来别有风味。
吃完了饼,邺孟琉捻了捻手上的残渣,饥饿感退去,她也想明白了,能给她目前最需要的,还是只有老太师。
吃饱了,邺孟琉更有力气了,她冲着外面喊道:“去请老太师,我有要事相告!”
一连喊了几遍,无人前来。
守卫们都听见了,却只作不闻。
守卫小头领懊恼:就不该让她吃饱!
邺孟琉一连等了两天,才有可以话事的人前来。
期间许是老太师吩咐过,吃食上倒有了保障。
这日,邺孟琉刚刚午憩结束,桓王便出现在阁楼门口。
他已经没了几天前的愤怒与狂躁,反而显得有些颓丧——发丝不乱,银冠加顶,胡茬却已经冒出一截;他身着朝服,有些空荡不合身,看着像是瘦了;双目遍布红血丝,疲惫的乌青坠在眼下,忧伤的眼神削减了他一个武将的气势。
邺孟琉心底一软,他是真的为他的胞兄之死伤心难过。
桓王是穆国国君一母所出的弟弟,二人情感非同一般。
见多了皇家兄弟明争暗斗、尔虞我诈,少有如此纯真的兄弟情。
邺孟琉心想:也难怪他恨不得第一时间就杀了我,就像我想手刃他哥一样。
桓王开门见山:“你要见老太师做什么?与本王说是一样的。”
邺孟琉道:“你的承诺等同于老太师的承诺吗?”
桓王比前几日理智多了:“现在是谁在牢笼里,你看不清吗?本王凭什么给你承诺。”
邺孟琉故意挺了挺肚子,手抚小腹:“我在牢笼里,龙胎自然也在牢笼里。现在我们母子一体,王爷怕也不得不卖我个薄面,好保我们母子平安。”
桓王不以为意:“龙胎平安就行,你,实在微不足道。”
邺孟琉道:“我不平安,龙胎自然无法可保。”
桓王问道:“你本就如此无情狠毒吗?竟连腹中骨肉都可以拿来威胁人。”
邺孟琉讥讽一笑:“实话而已。”
桓王语塞,皱眉怒目而视。
邺孟琉诚恳而道:“桓王殿下,我,确实需要太医来照顾腹中胎儿。如果,你也在意这个孩子的话……当然,你现在离登临大宝只有一步之遥,杀了我,你就彻底没有阻碍了。”
桓王犹如被踩住痛脚,大骂:“卑劣!你心思肮脏,看别人都是一样的肮脏!本王可做不出夺皇侄之位这等大逆之事!”
闻言,邺孟琉“扑通”一声跪下,行大礼:“桓王殿下,我知晓您公正刚直,恪守君臣之礼,无夺位之念。我明白,你愿护国君唯一血脉周全!”
桓王被这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弄得不知所措,嘟喃着问:“当然,这是皇兄膝下唯一的……你方才说,要太医保胎是吗?”
邺孟琉依旧俯身伏地,答道:“正是!多谢殿下!”
桓王面对恭顺的邺孟琉反而十分不自在:“你起来吧,保胎这事,本王做得了主,定会让皇侄顺利降生!”
邺孟琉哀伤地道:“多谢殿下慈悲心肠!”
抬起身时,邺孟琉已泪流满面,一副梨花带雨的柔弱模样,直叫人心生怜惜。
桓王不置可否,但语气不由自主缓和许多:“你且呆着吧,我去安排!”
说罢,不敢再看邺孟琉那双能够蛊惑人心的眼睛,匆匆离去。
邺孟琉拂去眼角的泪珠——有时候,示弱反而是难防的利器。
对于桓王这种看似满身都是盔甲的武将,效果更甚。
很快,邺孟琉所求有了结果。
一天夜里,她被人蒙住双眼,缚住双手,坐上马车带走了。
在黑暗中颠簸了许久,邺孟琉不再觉得紧张害怕,反而难得心安——她的处境总不可能比困在寿延楼更坏了。
她只是要被转移到一个他们更可控的地方。
而这个地方,想必也是对她,或者说是对她腹中胎儿更安全的地方。
终于到目的地,邺孟琉被安置在一个房间里,她动了动,绳子已然被松开,她挣脱出来,扯开遮眼的布条。
是个布置周全的房间,各色物品一应俱全。
里间的屏风后,还有一个冒着热气的大浴桶。
显然老太师和桓王,是做足了准备,让她呆在这里安生养胎。
她推门欲出,却发现又被上了锁。
门外的人听见动静,道:“公主请自行沐浴,早些安置。”
是个女子声音。
邺孟琉问:“我只能呆在这个房间里吗?”
门外人答:“夜里确实如此。”
邺孟琉又问:“你等是何人?”
门外人道:“桓王府护院。”
传闻桓王府护院,个个身负武艺,忠心不二,十分得力,将王府守得铁桶一般。
可没想到,这护院中竟有女子。
调集女子护卫于她,真是再合适不过。
毕竟她怀有身孕,无论是看、还是护,都十分适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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