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公主受困寿延楼

秋季的晨风带着肃杀的凉意。

没人敢再轻易开口。

邺孟琉充满愤怒的吼声让群臣顿时哑然,谁也没料到,此女临死前竟然还能耍出这个花样!

这群外强中干的大臣,最擅长的就是权衡利弊、明哲保身。

此时,他们都不知道邺孟琉说的是不是真话,但万一是真的,此刻再对她喊打喊杀,那就变味了。

穆国国君即位不过三年,后宫并无子嗣,若此女真的怀有龙胎,这就是国君唯一的血脉,更甚者,这要是个男孩儿,那就是穆国正统的继承者。

一时间,众臣心中各有盘算,方才热闹如街市的咒骂,此刻已偃旗息鼓、销声匿迹。

看着自己抛出的话,让这群人陷入纠结和算计,邺孟琉心中无比畅快,竟哈哈大笑起来。

桓王一心只想为兄报仇,没这么多心思,直接将利剑架在邺孟琉项上逼问:“贱人,你疯了吗?究竟在耍什么花样?”

邺孟琉丝毫不惧:“我能有什么花样?桓王若不信,大可找太医来诊脉!”

桓王咬牙切齿:“诊就诊!不过是让你晚死片刻!”

听闻这话,站在旁边的一直沉默的老太师忽然开口:“且慢!”

桓王不解,皱着眉看向老太师。

老太师道:“此事不急,容后再议。此女先收押即可。”

还不等桓王反驳,宫中禁军已将邺孟琉从桓王剑下押走。

老太师遣散群臣,转身就走,桓王又气又恼,跟在后面低吼:“舅舅!”

老太师无奈地看他一眼:“若是当着群臣的面,确定了那女子真的怀有身孕,你杀是不杀?”

桓王一时愣住,是呀!他方才完全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只想着定要了那女的性命,却没想过万一是真该如何处置。

邺孟琉被押走,自是不知老太师已经跟桓王点破了她的目的。

她就是想要借太医之口宣告怀孕事实,让目前所有人都动不得她,赢得喘息之机,寻求自保之法。

但是,只成功了一半——群臣知道却不确定,猜测质疑居多,最后还得是听老太师的,可好在,老太师虽权倾朝野,可也有不少政敌,总有人会得出与他不同的论断。

她本是不在乎自己有孕的,原就不想为那暴君诞育后代,之前唯恐让人知道,只想带着腹中胎儿一起赴死,一死百了,了却今生孽债,求来世干净清白。

可此刻,她想活下去,这就成了足够好用的保命符。

当天白日时,邺孟琉被囚禁在皇宫天牢中。入了夜,几名禁军持老太师令牌,将邺孟琉带到九慈山的寿延楼,单独关押于此。

邺孟琉知道,现在谁能安置得了她,她的命就捏在谁手里。

显然,老太师拥有绝对的决定权。

长夜漫漫,邺孟琉已将局势翻来覆去想了个遍,设想了无数种可能。

越想心里越没底,她知道自己无所依傍,只能任人摆布。

腹中的胎儿能保她命,除此之外,她并没有更多的倚仗。

此时,邺孟琉轻抚小腹,苦笑着,心想:也幸得此子福佑,否则此刻,她恐怕早已身首异处,成了桓王剑下的一缕冤魂。

紧张的心理博弈让她精力耗尽,确定目前暂时无性命之忧后,巨大的疲乏就如潮水涨潮,淹没过整个身体。一天一夜没合眼,邺孟琉抗不住睡意,很快便沉溺在睡梦中。

暮色再次降临,邺孟琉奔跑在山林间,她逃出来了,她从寿延楼里逃出来了!

她拼命地跑,横斜的树枝挂破了她的衣裳,华服变得褴褛,赤足也被划破,伤痕密布,她却不知道疼似的,依旧不停歇的奔逃。

越走越深,林间逐渐升腾起灰蒙蒙的雾气,雾越来越大,她失去方向,没法再跑,困在原地焦急的打转。

追逃的马蹄声越来越近,马儿嘶鸣,像是发现了她,可她焦急的环顾四周,却什么也看不到,只有浓雾和漆黑树影。

她听见了拔剑的声音,尖锐刺耳。

“嗖!”却是一支箭破空而来。

那箭毫不留情的贯穿了她的肩部,顿时鲜血渗出衣服,染红了半边身子。

她挣扎着翻过身,拽着树枝坐起来,却不想,敌人并不给她喘息的机会,搭弓的声音格外清晰,令人毛骨悚然。

邺孟琉浑身动弹不得,仿佛被猛兽牢牢盯住的猎物。

“嗖!”又是一支箭穿林射来,带着令人绝望的杀意。

果然,邺孟琉就是待宰的羔羊,那箭直中腹部,箭尖刚刚穿透背部,露出寒芒。

失血带来的巨大寒意瞬间席卷全身,腹部的疼痛令她绝望哀嚎:“不!——”

“不……不要……”邺孟琉在痛苦的呓语中慢慢醒来。

泪痕挂在眼角,痛苦的感觉还在身上回荡,梦中的恐惧与绝望令邺孟琉久久不能平静。

她真的好似死里逃生一般,惊魂未定。

她不由自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腹部真的在痉挛。

邺孟琉来回轻抚小腹,不断深呼吸,逼着自己从梦中抽离回神,回到现实里。

孩子,你可不能现在出事!

邺孟琉在心中默默祷告,努力平复心绪。终于,痉挛慢慢消失,但是饥饿感却猛然占领五脏六腑。

现实里的天也黑了,只有月光流泄,悄悄跑进这死寂的空间,抚慰着孤立无援的邺孟琉。

若是以前的邺孟琉,和着这清冷的月光,就足够用愁滋味和眼泪喂饱自己。

但现在,邺孟琉无暇品这凄美月色。

她勉强推开西面半扇封得马虎的窗,冷风灌进来,她往缝隙朝下看,只见一片树冠组成的海,随风轻轻荡漾;而窗户之下,毫无落脚之处。

这寿延楼,竟建在山巅,楼背紧贴悬崖边缘。

邺孟琉失笑,真是太抬举她了,窗外如此险峻的地势,还怕她插翅而飞吗?竟连这扇窗也封了。

阁楼狭小,摸黑探了一圈,确定没有吃的,邺孟琉扒在门口,放声大喊几声“来人”,却久久没有动静。

邺孟琉又喊:“我饿了!饿坏肚子里的龙胎谁负责!”

门外并无人把守,可楼下是桓王的人在守着,桓王吩咐“不许理这女人”,只用守好上楼的道就行。

可现在大半夜她这么喊,值夜的人都听见了,守卫头头琢磨半晌,最后还是遣人前去报桓王。

无人回应,饥肠辘辘又口干舌燥,邺孟琉索性坐下保存体力,靠着门缝呼吸新鲜空气,脑子里细细分析起现下的局面——

她受困于寿延楼,凭借自己一个人毫无脱身的可能。

而老太师和桓王显然在意她腹中胎儿,确定她有身孕却并未立即将她处死,说明二人至少会保她到生下龙胎。

所以,目前暂无性命之忧。

但是,她却有保胎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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