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遇冷

陈镜宏饶有兴致,面有笑意,还未说话,项森便挡了老人身前,想要阻拦。

老爷子难得有耐心,竟一挥手,将项森叫到身后,和颜道:“有什么问题,你就说吧。”

景莲极大,在校园里,连校长都难轻易遇见,自不必说这位罗浮元老,景莲顶层的人物。

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但许舒言不愿浪费机会,她咽了下嗓子,还是开口。

“您说让大家不必倚靠专业,去选择工作。可我倒听过一句,专业的事,最好要专业的人去做。”

她尽量逻辑清晰:“据我了解,罗浮是一家以海运为定位的公司,最强调专业性,这样的情况,是否与您讲话不符。”

陈镜宏一笑,皱纹似有舒展。

“看来,这位同学应该很了解罗浮。”

她一怔,下意识回避:“没有……只是,参加访谈前,为表对您的尊重,做了了解。”

陈镜宏没看出她的小心思,当真以为,她是提前做了功课。

他面向许舒言,笑说:“我提出的仅仅是建议,不过我喜欢你的质疑。至于想做什么,怎么做,全由你们自己决定。”

说罢,他便欲要离开。

一小时后集团开会,他没必要在学校浪费时间。

尤是一个以后并无交集的学生身上。

但余光里,女孩仍立于原地,他于心不忍,便停下脚步,复又正过身体。

“你会这样想,是你固化了自己的定位,刻意将自我摆在既定的道路上。”

许舒言微愣。

“比如上学,结婚,生孩子,然后做一份学过的,得心应手的工作,你觉得生活无趣,然后去问自己,得到的安慰是,谁不是这样过来的呢。”

陈镜宏缓缓说:“跳不出桎梏,你充其量只能是个专业人才。”

“但如果你能狠心,为了机会,抛却你的心血,重新开始,说不定会有涅槃。”

“你说对吗。”

许舒言点点头:“我很受益。”

她向陈镜宏道谢,背过身时,压迫感骤消,她长舒口气,庆幸今日又有新的体验。

此时,电话响起,芮禾叫她下楼,说在门口等她。

女孩背影渐渐远了。

项森不解:“您的时间很宝贵的,干嘛还要和她说这么多。”

“这个姑娘我蛮喜欢。”

他更为不惑:“您不是喜欢听话的吗。”

“是喜欢听话的,但她和我毫无干系不是吗。”

陈镜宏将水杯递给项森:“既然毫无关系,她便对我无从影响,起码她认真听了,有脑子的年轻人,干嘛不能喜欢呢。”

“会质疑,有活力,有头脑,前途好着呢。”

项森为陈镜宏收拾妥当,若有所思。

离开之际,他回头望了一眼。

芜杂声音散去,走廊恢复静寂。

-

许舒言匆匆下楼,怕芮禾等得着急,到了楼门口,一辆黑车横在中间,映入视线。看车标体积,车像领航员。

她今天是与黑车犯冲吗。

车窗半开,许舒言看不真切,慢走过去,近前才看清主驾何人。

沈渊明偏头,与她打个招呼。这时副驾人影晃动,芮禾倾身,面色兴奋,向许舒言招手,示意她快过来。

“好久才下来。”芮禾笑,“等你等不及了。”

许舒言走了几步,抱臂笑说:“干嘛去呀,这么大阵仗。”

“今天天气好,爬山去吧。”

“爬山?”

许舒言周身寒凉,她莫名,正纳闷芮禾的话,便走下前,顿时上半身被阳光笼住,方觉温暖。

原是方才自己,身在门帘下方。

她今天一早赶时间,穿得也随意,加之有运动习惯,芮禾一提爬山,确实动心。但碍于沈渊明在场,她不好打扰,便笑说:“我就不去了吧,我可不兴做灯泡。”

沈渊明和芮禾对视,芮禾噗地一笑:“放心,很多人的。”

说着,她便去看沈渊明,而男人则耸耸肩,扭头向后。

“你别睡了,赶紧的。”

后方没有响动。

许舒言更是莫名。

沈渊明尴尬一笑,音调提了个度:“我的少爷,到工大了。我一个开车的,怎么和人解释,你自己说!”

后方车窗终于松动,缓缓降下,他的眉目初露,合着惺忪的睡意,脸逐渐延展,清晰。最终完全地,真实地现在眼前。

车窗全然已全然降下。

陈序临手肘搭了窗边,脸枕靠在小臂,声音慵散,笑说:“好久不见。”

许舒言难抑惊奇:“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

别人说过的话,他连重复都懒得多余。

因曝在阳光里,他微眯眼,手覆在额上,用拇指与中指摁两下眉骨。许舒言看到他筋节分明的手下,唇色微红。

正踌躇之时,一男生倾身,从陈序临身后出现,他开口,沈渊明与他互侃几句,陈序临轻描淡写,又搭几句,几人熟络,不是与冯祈那般的关系,大概也是同学。

方才他坐陈序临旁边,陷在阴影里,许舒言没看见。

这男生倒直截了当,挤到陈序临旁边:“同学,快来啊,座位给你留好了。”

男生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陈序临没催,对于她,他仿若极是有耐心,明明连话都懒得多说的人,却愿等她自己做决定。

他只是看着她。

身边沸反像风般,过隙便散。

他说:“上车。”

忽而,陈序临视线偏转。

见到来人,他脱口道:“老爷子。”

口吻虽是慵散,但与先前明显不同,许舒言听来,像全然放松,没有一丝保留。

她循声回望。

陈镜宏站不远处,但未近前。

许舒言的视线,在两人脸上扫了几个来回。

她料到二人或许互有关联,但没想到,关系竟如此之近。

陈镜宏没说话,项森先开了口,问:“序临,干嘛去。”

“今天没课,出去玩玩。”

陈序临说:“爬山去。”

说着,他垂眸去看她:“上车?”

只是这次,他复又将视线投向老人。

陈镜宏只笑,没多言语,他看许舒言一眼,旋即手背向着陈序临,招晃几下,似是不耐,扰了他清静。

或许是一帮人作陪,她混在其中,衬得他们确像共同出游。各路目光注视下,许舒言从另一边门赶紧上车。

一脚油门下去,车子划了个弧,驶进绿岛,离开校园。

有沈渊明与芮禾活跃气氛,车内一片欢声,加之有后座男生接茬,现场笑闹不断,总不至于冷场。

只有后座车门两边的人,像置身事外,少有话说。动作倒一致,各看各的窗外。

偶尔,她会扭头,看陈序临一眼。

从这里到拂绘山,用时约一个小时,而今才过十几分钟,许舒言熬不住,在间隙插几句话,问他们怎么会突然想爬山。

沈渊明说:“是序临想的。”

“他很喜欢登山的。”

“他喜欢登山?”

许舒言微惑。

怎么原先高中从不曾知道。

“对啊。”沈渊明手扶方向盘,“他的爱好之一就是爬山呢。”

陈序临手肘依是撑着窗框,没应他。

“一开始,他叫了我,想着今天难得没课,出来透气。但两个大男人,一起爬山,很奇怪是不是,我又叫了于嘉。”

那男生哈哈一笑:“原先总听拂绘山多美,我到景莲这么久,一直没来过——”

“你别插话。”沈渊明轻斥,“但我一看,什么情况,三个男人,怎么还都是男的啊,那得多无聊——”

芮禾听不下去,拍他脑袋:“你怎么和说绕口令一样,说重点。”

“重点?”沈渊明一怔,下意识脱口:“噢,确实有个重点,许姑娘,你知道吗,我们都是被捎带的,只有你,是序临特意叫的。”

话一出口,在场人皆无言。场面一霎沉默。

许舒言怔在原地,血似都流到后背,一阵温热。她一时脑袋短路,找不到话去接。只能笑说:“是吗,那我还挺幸运。”

沈渊明平素纨绔,说的话半真半假,信不得。他说这个,多半拿她寻开心。为了谨慎,许舒言便顺他话说。

一路沉默的陈序临,终于开口。

“你不会说话就别说,拿别人的事博开心,什么毛病。”

芮禾见状,拍沈渊明一巴掌,更是凶狠:“就是,你不是说你特意叫的我吗,我再叫舒言来的——”

“我说错了?”沈渊明难得无辜,“你那是和序临想一块去了,他——”

陈序临踹了主驾一脚,咚的一声闷音,顷刻回荡,足见力道不小。许舒言瞠目,当真是不差钱的主,这一脚下去,照平常人,一定心疼得不行。

沈渊明闭了嘴,话像磨着牙说的:“反正是你的车,你就是拆了,我也管不着。”

男生互骂是常事,这一秒想抡倒对方,紧接着便恢复如初。

只是几人话题变了。

脸红心热连带着暧昧,不觉中消失不见。

抵达拂绘山脚下时,人影稀少,只有云雀不时鸣叫,偶尔几只飞过,落在半山腰。

市区是艳阳的天,临到这里,却水雾缭绕,向上望,因山被雾气遮蔽,丛林覆盖,更显影影绰绰。石阶拾级而上,两边绿黄层叠,似色彩层层尽染,一路延伸到远方。

许舒言走了几阶,垂眸看眼皮鞋。

没几步路,鞋面已被沾湿。

她来得紧急,没去宿舍换鞋,只得穿这个来了。

沈渊明脚程快,走到前面,芮禾不甘示弱,紧随于他,于嘉独自一人,跟在两人后方。

拂绘山不矮,她走了半道,加之鞋子实属拖累,便有点走不动了。

稍一歇息,她渐渐与三人拉开距离。

她喘着气,强撑着一步步往上。

这时,身边有身影掠过。

陈序临走到她前面,距她几步之遥,顷刻他转身,居高望她。

许是雾气作祟,她觉他眼睛从未有过的明亮,仿若能映出她的影子。

他说:“你走吧,我和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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