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终究还是拿到了这封信。不知道你现在过得好吗？但我想你甩开了我，一定会活得更好吧。”
熟悉的字迹印入眼帘，我终于展开了那封信，心脏一寸寸收缩起来，我想说我不好，一点都不好，可这句话甚至都不知道该和谁说。
我几乎要拿不住手中薄薄的纸张，但依然强逼自己往下看，逃不了的。
“其实姐姐为什么想知道真相呢？我同宁时桑交代过，如果你们没有任何交集，或者你永远没认出她不是我，就不要将这封信给你。姐姐，对你我一向都很心软，总是舍不得你难过，虽然是你先不要我了。”
“但我就知道宁时桑这人果然不可信。她明明答应过我不会接近你的，所以我当初可是非常主动地离开了……”
“算啦，我也猜到了。我的姐姐这么好，谁都会喜欢的。更何况是她……”
“姐姐说再也不需要我了，其实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知道总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毕竟在这个世上我是那个不被期待出现的人，或者说人格吧。宁时桑冷静理智，而且最令人厌恶的她竟然是个没有多少情绪波动的好人。可笑吧，她所有阴暗面的情绪都在我这里。”
“其实姐姐一点都不了解我，我可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美好无害的样子。如果姐姐知道我真实的想法也一定会逃走的，但我藏得那么好，你还是腻了。”
“我真的真的很舍不得姐姐，我本来想说至少能陪姐姐一起上完大学，但你不需要。于是我想着能远远看看上大学的姐姐是什么样的也好。但现在看来似乎是没有这个机会了，我有些，撑不住了，大概很快就要走了。宁时桑还是有点太坏了，就这一点点时间都不愿意给我。”
“她那么坏，姐姐一定不可以喜欢她哦，因为那样的话……我会很难过的。”
“姐姐。”
“我想了想还是不忍心让你痛苦。我上面说的都是假的哦，我消失才不是因为你和我提分手，而是因为我本就不该存在，我终归要走的，所以不要愧疚，也不要为我难过。”
“愿我的沐憬永远快乐。”
落款是，桑桑。
我抱着信，瘫软在地上，五脏六腑都开始疼，有一种绝望的情绪嘶吼着要扒开我的皮肤从我身体里钻出来，而我只能按着地板任由眼泪往外涌。
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我站起身，用力将桌面上的所有东西一把摔在地上，可我还是疼痛难当，迟来的悔恨将我拖入地狱，我只能扯着自己的头发蹲在角落。
为什么？我为什么要和她分手，又怎么能说我不需要她，再也不想看见她！？
如果我知道那是最后一次见到桑桑，我一定不会，至少……怎么样不该是那样的告别。
不对，如果不是我，桑桑不会这么快消失，是我害死了她，是我不要她，都是我……
我好想告诉她，她不是不被期待出现的人，至少沐憬很需要她，我明明，明明很喜欢她啊，我从来没有想和她分手的。
从来没有的。
我怎么能和宁时桑在一起！
胃里忽然泛起一阵恶心，我跌跌撞撞冲进卫生间，抱着洗手台干呕起来，连同这两年的回忆都让我持续不断地不适。
太恶心了，她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那是我和桑桑的爱情，她宁时桑也配！
我撑着台面抬起头，镜子里的女人脸色苍白，唯独两颊带着不自然的红晕，病态而诡异。
是我不好，我让桑桑难过了，她不喜欢宁时桑，我怎么能和宁时桑在一起呢？怪我没有第一时间认出她。
镜子里的女人红唇上带着点水色，我看她偏过头笑了笑，我有些憎恶，于是我一拳垂在了那面镜子。
关节处传来疼痛，但镜子纹丝不动，我站了一会，然后用力的举起我手边的水晶花瓶用力砸下镜子里的女人。
一下又一下，什么东西碎了。
镜子？花瓶？
我看不见脸色苍白的自己，反胃的感觉终于冲淡了些，我握紧散落在洗手池边地上的碎玻璃将它们一块块放进垃圾桶。
鲜红的液体顺着从我的手心蜿蜒下至手腕，我咧了咧唇角，温热的液体顺着肌肤流下去，心里忽然平静了一些。
冰凉的水冲在我的伤口上，我感受不到手上的疼，只知道什么胸口蔓延的情绪几乎要将我溺毙。
我知道我必须冷静下来，我洗了把脸回到床边坐下来，我将信纸摊平，落款的日期是我高中毕业后的暑假里。
所以当年宁时桑的母亲找我说让我和她分手放她出国治病也算是真的。
我几乎想要笑一下，这算什么？还是我一手促成了桑桑的消失？她要怎么不怨我？
宁时桑，宁时桑，我的舌头抵上牙齿，我真想一口将其咬碎。所以她甚至想骗我一辈子？
明明是同一张脸，可我却前所未有地清楚她不是桑桑。
不管怎么样，日子还是要继续过的。
我现在真是无比痛恨这句话，却也不得不按照这个生活方式过下去，我很累，想一直躺着，可莫名背上的责任感让我无法逃避。
这个责任感有对同事的，对朋友的，还有家人的，我已经不是十八岁的沐憬了，无法随心所欲。
于是我多给了自己一天假期，依然选择回到了那个公司，虽然有时候我也不明白我这么努力是为了什么。
我的领导一见到我就想给我摆脸色，但看到我脸苍白得像鬼一样后大惊失色，她甚至难得露出一点同情和担忧。
“没事吧沐憬，要不要再休息两天？”
假惺惺的话语让我眼皮掀了掀，我一言不发地盯着她。
“哎呀，真不是我不给你批假，你也知道现在项目催得紧，你这边的立项资料要是做好了，记得发给覃总哦不，现在是宁总了。我记得你们关系挺好吧，系统选型赶紧推进一下，最好是……”
听到她提到宁时桑我心里又是一阵不舒服，我算是知道为什么办公室恋情不被资本家允许了，确实能影响到员工的心情和效率。
不知道宁时桑愿意与否，但我不想再看见她的神色出现在桑桑的脸上，只是想起我都反胃得直冒冷汗。
在我没想清楚这些事情前我不想再见她，于是我将手头上大部分的活转移给了另一个同事小孙。
小孙满心欢喜，我和他正处于升职关键的档口，大概率有一个要接领导的位置，虽说我认为这个位置跟他关系着实不大，但他不是这么以为，处处要与我竞争。
领导对我恨铁不成钢可又对我甘心为别人做嫁衣的举动没办法。
投入工作似乎没我想的痛苦，我甚至感受到了这种逃避的优点，不会再每分每秒想着桑桑，这好像也是一件好事。
前提是宁时桑不出现在我面前。
“沐憬，我们谈谈。”她的脸色属实也很憔悴，眸底的惊痛让我心脏也跟着不舒服。
“工作上的事情线上联系就好，也可以让小孙找我。”
我佩服自己还能戴上微笑的假面。
宁时桑被我怼的哑口无言，她大概也知道此刻实在不适宜说些什么，只能闷闷地抿了下唇，但那双幽深的眸子又极为复杂，我看不懂也不想懂。
出乎意料的，宁时桑居然没继续阻拦我。
我松了口气可胸口仍然闷闷的，精神像绷紧的弦，稍稍再施加一点压力就能断掉，所以我不想和宁时桑争论，因为没意义。
可她却不愿意放过我，我下班到车位时被人一把从旁边拉过去，我身体紧绷，警惕地回头，对上了宁时桑那张脸。
已经是下班的时间，我毫不客气道：“滚，别再顶着她的脸恶心我。”
熟悉漂亮的脸上露出一种很受伤的表情，好像精美的瓷器忽然出现裂痕，让人忍不住跟着揪心。
“她的脸。”宁时桑嘴唇小幅度颤了颤，她轻声辩解道，“可，明明先是我啊……”
“你闭嘴！”我狠狠瞪向她，“我认识的是桑桑，不是你！你有这么多机会和我说出真相，为什么还妄想取代她在我心中的位置！”
情绪一秒被点燃，我佝偻着腰冲她歇斯底里地喊，偌大停车场只能听见我的喘气声，好半晌我直起腰，一字一顿道：“你要知道如果不是因为桑桑，像你这种人，我永远都不会喜欢。”
所有的声音好像都远去了，我看见宁时桑嘴唇翕动可却连呼吸的声音都听不见了，她怔怔地望着我，好像在试图努力理解我的话。
“所以不要再利用桑桑来欺骗我，我不喜欢你。”我觉得很疲惫很疲惫，比起被欺骗的恨意与怒意，更多的是厌烦和排斥。
“沐憬，你这样，未免对我太不公平。”宁时桑小声道，她苍白着一张脸看起来有些无措。
“公平？难道你骗我，对我和桑桑就公平吗？”我深吸一口气，“如果不是乔南辛告诉我，我永远都不知道真相，这对我就公平吗？啊？”
心脏的疼痛让我一阵阵发晕，我难受地撑着墙干呕起来，一想到我最后对桑桑说的话，我就恨不得穿越到过去杀了自己。
我无意间成了那个间接杀死她的凶手，而宁时桑作为既得利益者竟然敢问我要公平？
太可笑了吧。
“乔南辛。”宁时桑的声音像含着一块冰，“怎么总是要碍事，真该让她消失的……”
她的语气轻柔又带着绵密的冷，我这才发现我说了乔南辛的名字，说不上是故意还是无意，总之她对我也没安好心，我不后悔也不会自责将她扯出来。
“你以为她就是什么好人吗？”宁时桑竟笑了出来，只是看起来有一种扭曲的美感，“她不过是希望我和你彻底分手，好能将你骗上床。”
太偏激了，我皱着眉后退了半步，真的有点不认识宁时桑了，乔南辛是她的朋友，可以说是从小到大的朋友，她就这么想她？
我能看出来，乔南辛对宁时桑是有感情的，她来找我的目的纯粹与否我不是很清楚，但我知道她确实是有为了宁时桑，而不是……不是什么所谓地和我上床。
宁时桑大概从来没信任过什么人吧，真是可悲。
太过荒唐，于是我没搭理她，宁时桑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更多的都是自言自语，但有一句话我听清楚了。
“所以阿憬是想让我去死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