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的佳期定在四月初八,时间相当紧迫。
何素言忙拉着碧绿一同去挑选嫁衣。
她们来到北大街一家最大的成衣铺,挑来选去,终于看上了一套精美的嫁衣。嫁衣上绣着龙凤呈祥的金丝绣,材质选用的是顶级的丝绸,手感细腻柔软,纹路复杂,工艺繁琐。
何素言站在嫁衣前,轻轻抚摸着嫁衣上的绣花,想象着自己穿上这件嫁衣的情景。
林二娘与何慎商量过后,给何素言张罗了一份还算一般的嫁妆,里面包括金银首饰、玉器、八床锦被与四季衣物,以及传统的六大件、七小件。六大件即妆匣、闷户橱、拔步床、樟木箱、压箱底和子孙宝桶。七小件是痰盂、红尺、花瓶、铜盘、银□□带、龙凤被和龙凤碗筷。聘礼中一千两白银的礼金,何慎依然原封不动地当作嫁妆给了何素言。
碧绿用积攒了好久的月钱为何素言买来一个檀木梳妆台,作为添妆。
何筱晴这个烂人竟然不怀好意地送来了一盆白芍药。花还没到何素言的手上,碧绿当即就给她退了回去,说白芍药有毒。
转眼便到了嫁娶的黄道吉日。
一早,何素言便被碧绿拉起,更衣洗漱之后,何慎带着她开始拜祭祖宗们的牌位。
接着便是收捡和亲点嫁妆。
林二娘过来与何素言假惺惺交流了一会,猫哭耗子尽情地表演了一通。
午膳过后,何素言小睡了一会,碧绿便将她拉到铜镜前,给她仔细地梳头,一边梳还一边念着以前她娘教给她的话:“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
何素言写道:“什么白发齐眉啊?我只要秀发飘飘。”
碧绿道:“那祝小姐与钟公子永远年青,一辈子的神仙眷侣。”
何素言一身红妆,凤冠霞披,大红盖头遮脸,被碧绿搀扶着踏出了西厢房。
这时,邻家小哥哥范晔走过来,说道:“别的姑娘出嫁都由长兄背上花轿,素言没有长兄,就由我来背吧。”
范晔是邻家范员外家的少爷,大小与何素言熟识。
实际上,范晔对何素言也是有心的。只不过,他们确实没有缘分。
每次他一有表白的想法,就会发生各种意想不到的事。
第一次,他想表白,情书都写了三页纸,可还没送出去,何素言就病倒了。
第二次,他写了封庚帖,正准备送出去,何素言就掉到了井里。
后来,他又鼓起勇气,准备再次将庚帖送出去,却听碧绿说何素言收到了钟黎的庚帖,并且答应了这门亲事。
他当时趴在墙头上,看着何素言拿着庚帖坐在秋千上那欣喜的表情,心中如同被重锤击中,痛得无法呼吸。
黄昏时分,钟黎身穿大红喜服,气势恢宏地带着迎亲队伍吹吹打打来了。
范晔准备将何素言背上花车,还未走到一半,何素言便被钟黎薅了下来。
钟黎的脸上带着一丝复杂的表情,他看了一眼范晔,又看向何素言,开口道:“你既不是素言的亲兄长,背到这里便好了。”
范晔闻言,点头称是。
队伍沿着大路一直往前行进。行了许久方才折往北方的沿河大道。
何素言坐在颠簸的轿子里,心里不免有些紧张。她掀开轿帘,透过盖头的缝隙往外看,看到碧绿正跟随在她的身边,便朝她挥挥手。
碧绿道:“老爷说,凡事要镇定,不要毛毛躁躁。”
何素言心想:房事?我爹怎么会说这个?”
时间到了晌午,何素言的轿子在将军府门口停了下来,队伍吹吹打打进了将军府。
花轿停下来之后,只听喜婆喊道:“新娘到,有请新郎踢轿门!”
喜婆话音刚落,便听到花轿前方传来一阵声响,紧接着,一只大手伸到了她的面前。
手这么苍白,一看就是钟黎的。
何素言犹豫了一下,便握住了那只手,并随他扶着一路往前走去。四周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但何素言只能看见他们的衣袍和脚。
堂上一人正大声朗读婚礼文书:“喜今日嘉礼初成,良缘遂缔。卜他年白头永偕,桂馥兰馨。瑞叶五世其昌,祥开二南之化。同心同德,宜室宜家。相敬如宾,永谐鱼水之欢。互助精诚,共盟鸳鸯之誓。此证。”
那人读罢文书,呈过来让钟黎与何素言在新郎新娘的姓名旁边按手印。
看着那一排排苍劲俊隽的字迹,何素言忍不住寻思:这谁写的呀?这么有艺术感,还排列得如此工整匀称,就跟印刷体一样。
执文书之人见她拿着文书不撒手,手指摩挲着文书上的字迹,当即道:“此文书乃钟公子亲笔所书。”
何素言怀着崇拜的心情按完手印,便被钟黎扶到一张椅子上休息。
四周热闹非凡,何素言却似乎被遗忘在那里,不敢到处走,也不敢自己掀开盖头吃东西。难受得很。
熬着熬着,时间已是黄昏。
在喜庆的鼓乐声中,婚礼仪式正式开始。两位新人身着喜服,站在礼堂中央。四周宾客如云。还好何素言头上盖着盖头,无须跟人打招呼。
一拜天地,感谢上天赐予的良缘。
二拜高堂,向双方父母及长辈行礼。
钟黎的父亲此时正在南疆应战,所以没法赶回来。她的母亲一年前便过世了,家里就一个叔父和一个婶子接受他们的行礼。
接着,夫妻对拜。这一拜,象征着两人正式结为夫妻,彼此扶持,共度风雨。
夫妻对拜完毕后,送入洞房。
何素言被喜娘牵着,跟随在钟黎的身后,来到了内院的婚房。
何素言透过盖头的缝隙望去,映入眼帘的是几个大红喜字,还有床榻上的红色被褥,以及床架上的红色丝绸大花。
墙上挂着几幅花鸟画,笔法细腻,意境深远。
何素言还在浏览那些画,钟黎却转了身,朝门外走去。
过了好一会,何素言的肚子饿得咕咕直叫。
她偷偷掀开盖头,见房间中央的桌子上摆着好些瓜果和糕点,正要伸手去拿来吃,却听一旁喜娘道:“新娘子,新郎还未到,还不能掀开盖头,更不能吃东西哦。”
何素言只得将手缩了回去,重新盖好盖头。忍饥挨饿等着。
等了许久,何素言忍不住打着手势问喜娘:“新郎到底什么时候来?”
喜娘会意地笑道:“新娘子莫急,等良辰吉时一到,新郎便来了。”
何素言指着自己的肚子,打手语:“我是不急,急的是我的肚子,我都一天没吃东西了,待会儿饿昏在这儿怎么办?”
喜娘道:“这是规矩,谁也没法子。”
此时碧绿刚好走进来,道:“我家小姐平时一顿能吃好几碗饭,哪等得了这么久。”说罢不顾喜娘的劝阻,拿了绿豆糕塞进何素言的嘴里。
何素言吃饱喝足了,便躺下睡觉。也不知喜娘和碧绿什么时候离开的,总之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钟黎已经回来了。他穿着喜服,正坐在镜子前,给他肩上的伤口洒金创药。
何素言连忙双手撑着坐起身,捡起一旁的盖头盖上,掀开一点点缝隙,打手势问道:“你这伤口是怎么弄的?”
钟黎道:“叶公子喝醉了酒闹事,将酒杯砸碎了,不小心伤到了我。”
何素言觉得一定是叶凌故意捣乱,好在并没有造成很大的影响。
“要不要我帮你洒药包扎?” 何素言又做了个手势
钟黎摇摇头。
他自行处理好了伤处,便躺倒在榻上。
许久,他都闭目不言语。
没心没肺的何素言只好自己又掀了盖头,躺到了他的身旁。
她正要入睡,却听身侧钟黎悠悠道:“大夫说我现在身体状况不佳,不适合要孩子。我想等调理好了,再圆房。”
“你身体到底怎么啦?” 何素言问道。
钟黎轻描淡写道:“没什么的,只是近几月来为了减重,进食少,有些营养不足罢了。”
天知道他为了尽快见她娶她,从三百斤减到如今的正常体重,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何素言闻言,这才得知为什么第一次见他,他身上的衣服穿着松松垮垮,不太合身,脸色也是那般苍白无血色。
“你去那边的贵妃塌上睡好不好?” 钟黎一指窗下的贵妃塌,说道。
何素言坐起身,朝窗下的贵妃塌看了一眼,便乖乖起床,走过去,睡到了上面。
她很快就睡了过去。
夜半,梆子声响起,何素言惊醒。
床榻上的钟黎睡得静悄悄的,可能由于身体有些虚,怕冷,被子盖得沉了些。
第二天早上,何素言起床的时候,钟黎还在睡觉。
体虚之人大概都嗜睡,何素言也不想去吵醒他。不过,这样下去缺乏锻炼,他的身体大概也好不起来,圆不了房。
罢了,谁稀罕那点破事。
用了早膳后,何素言百无聊赖,便带着碧绿在将军府四处转悠。
将军府的后院有几株数十年的木香花,一串串白色花朵萦绕枝条,清香袭人。何素言手欠,人不知摘了两朵别在衣服上。
不想何素言刚走出后院,便碰上章管家,章管家看到何素言衣服上别着两朵木香花,便道:“少夫人,这院子里别的花都可以摘,唯独这木香花摘不得,那可是夫人当年亲手栽种下的,少爷一直将其当作奇珍异宝供养着呢。”
何素言心道:既然如此,那我不如将计就计,就用这两朵花试试钟黎,看我到底在他心目中是个什么位置。
碧绿见状,忙劝道:“小姐你还是赶紧把这两朵花丢掉吧,以免少爷待会儿看到了,给咱们惹上麻烦。”
何素言笑笑,继续往前瞎逛。
一会儿,不远处响起“少爷早”的问候声,想来是钟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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