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今月简直是如临大敌、如鲠在喉。
她完全没料到青玉竟言中了,隔墙真的有耳。
在许砚白审视的目光下,她俯身欲盖弥彰地拾起在地上滚了两圈的茶杯,逃避道:“茶杯脏了,我去洗一下吧。”
许砚白没有如她所愿,无情道:“不急。”
随后,他淡淡地瞥了一眼刘公公。
刘公公立即心领神会地上前对黎今月说:“不劳王妃,奴才来就好。”
黎今月依依不舍地将茶杯递给刘公公,刘公公接过后便识相地关上门走了出去。
仅留下黎今月在这局促地同许砚白大眼瞪小眼。
许砚白见她眼神飘忽站姿不稳,觉得好笑。
他思索一番后决定放过她,便转了个话题,“这几日劳烦你替我针灸,待我伤好,必有重谢。”
黎今月怔然,她还是不太习惯许砚白这样阴晴不定的作风。
没关系,顾客就是上帝。
她不过脑子地应道:“不劳烦,这是我应该做的。”
她全然没有发现自己的话有语病。
许砚白闻言放心地勾了勾唇。
王妃好像不大聪明啊。
“王爷,巳时已到,送家具的已经到府前了。”刘公公喊道。
黎今月扫了眼相比昨日空荡了不少的寝殿,了然地指了指门口,“我去让他们进来?”
许砚白“嗯”了一声。
黎今月走过去推开门。
寝殿侧对着王府的大门口,她扭头一眼便看见了那庞大的家具队伍。
好几辆木制推车在门口排着队,家具整齐地摞在推车上,用艳红的布盖着,红布上用金丝线绣了个大大的“囍”字。
每一辆推车后都跟了两三个五大三粗的壮汉。
一眼看过去有些辣眼睛。
黎今月扯了扯嘴角。
这阵仗,是送家具呢,还是搬家呢?
她抬步到门口同刘公公一起迎他们进府。
主要是刘公公负责迎,她负责站在一旁当吉祥物。
也不是她不迎,是她尴尬地动不了。
谁能代替她来体会一下被十几个凶神恶煞的壮汉排着队,又勉强牵出一丝笑不如不笑的笑容,一个接一个地对着她作揖喊“王妃”的场面。
黎今月硬着头皮应着他们。不知过了多久,家具才总算是全都安全放置进了寝殿内。
她用礼貌又僵硬的微笑将家具队伍送出府后,精神恍惚地撑着府门自闭。
刘公公忙碌地路过第六次时,才注意到还站在府门旁的黎今月。
“王妃,您怎么还在这,方才厨房已经布好饭菜了,王爷正等您吃饭呢。”刘公公说。
黎今月对许砚白等她吃饭持怀疑态度。
但刘公公不说黎今月都忘了自己几乎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
她无力地慢慢挪步回到寝殿。
佳肴香味扑鼻而来,后知后觉的饥饿感也如潮水般涌来。
寝殿内焕然一新,偌大的室内被多式多样的红木家具填满。
黎今月一进门便看见了一个陌生的背影。
陌生背影穿着一袭朴素的墨蓝色长衣,头发在脑后整齐地束起,坐姿端正。
而他对面的许砚白懒散地一手支着头,一手把玩着一枚精致翠绿的玉佩。
一看这玉佩的色泽便知其价格不菲。
黎今月微微侧头疑惑地看向了许砚白。
许砚白还未出声,刘公公便又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窜了进来。
他瞧见许砚白对面那人,大吃一惊道:“太子殿下,您怎么来了?”
太子?
黎今月也很惊讶。
太子怎么会在这?
黎今月从记忆里挖出从前看的清宫剧中对太子的礼仪,正要对他行礼,便被太子殿下连忙制止了。
“弟妃无须多礼,快请坐下便是。”
黎今月再次看向许砚白,许砚白用下巴点了点他身旁的位置,示意她坐过去。
她故作古代大家闺秀的模样,规矩地迈步走过去,又规矩地坐在了许砚白身旁。
太子长得和许砚白有些相像,但仔细看又大相径庭。
许砚白眉眼深邃,棱角分明。
而太子则更清秀些。
太子对刘公公应道:“孤私服寻访刚回城,听闻砚白大喜,便特意赶来恭喜。”
是了,这景王府的喜事办的匆忙。
从陛下下旨赐婚到昨日成婚也不过一月而已。
刘公公说:“原来如此,那您们先用膳,奴才去差人再多拿一套干净碗筷来。”
“不必操劳,孤在路上已饱腹,刘公公可歇息一会。”太子说。
刘公公毕恭毕敬地行礼道:“嗻。”
随后便退出了寝殿。
“弟妃果真如传言那般可爱。”太子弯眼笑意盈盈地看着黎今月。
黎今月局促地说道:“没有吧。”
说罢,她在桌下用鞋尖轻轻踢了踢许砚白的小腿,又他投去了求助的眼神。
许砚白视若无睹,“噢?皇兄还能听说到她的传言?”
“那是自然,孤还远远地见过今月一面。”太子柔声道。
黎今月如遭雷劈。
不是?
太子殿下,咱认识吗?你就说得这么暧昧。
许砚白说:“本王还不知道太子殿下竞同王妃如此有缘。”
“有缘吗?如此说来貌似也没错。”太子笑道。
气氛骤然变得诡异起来。
黎今月无助地敲了敲系统。
“系统,你在吗?”
【在的,宿主。】
“原主和这位太子认识?”
【不认识,但太子确实知道原主,具体原因暂时不方便透露。】
太子又对黎今月说道:“今月平日里有什么钟意的吗?孤明日遣人给你送来。”
“不用了太子殿下,我没有什么钟意的。”黎今月委婉道。
太子你高抬贵手放过我吧,我可不想落得个坏名声。
黎今月在心里默默恳求道。
太子还想说些什么,许砚白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
“言归正传吧,太子此番前来究竟所为何事?”他道。
说回正事,太子收起了玩笑,正襟危坐道:“前段时间义安突发疫病,传染性极强,现如今已经快传进城里了,再这样下去将引起慌乱。”
许砚白将玉佩对着灯芯,细细观赏,“太子殿下,您请不要忘了本王如今只是一个有病在身的闲散王爷,这慌不慌乱的,与我何干呢?”
他果然有病。
黎今月在一旁默默听着想道。
“砚白,你不要说气话,”太子眉头轻轻蹙起,“你不会不在意的。”
“是吗?太子殿下为何如此肯定?是什么给了您这样的错觉?”许砚白语气平淡,仿若毫不在意地问道。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太子道。
许砚白用指腹不断摩挲着玉佩,“那太子还真是了解本王,但本王好像并不太了解太子啊。”
黎今月心里咯噔一下。
你们讲话这么刺激的吗?
许砚白你这样跟太子讲话真的没问题吗?
你可别连累我啊,我还要活的。
灯芯就快要燃尽,太子娴熟地取出新的灯芯点燃,替换了旧灯芯。
许砚白看着他的动作,沉默了一会,给他递了个台阶:“你想让我做什么?”
“不做什么,给点提议便好。”太子又恢复了笑眯眯的模样。
许砚白无语,“你这是存心给我找事情做。”
“你说得对。”太子思索了一瞬,便大方地承认道。
黎今月:原来我是你们play中的一环?
她差点没控制住自己。
想抬手给太子一拳,许砚白更是两拳。
许砚白有时候不知道该他脸皮厚好,还是说他狗皮膏药好。
又转念一想,好像没差。
他无奈地说:“能怎么办,派太医去驻守,对症下药,隔离病患,控制疫情传播。”
“真聪明,还得是你。”太子夸赞道。
黎今月在现场,黎今月可以证明,太子这句话里面没有掺杂一丝一毫的阴阳怪气,全是真情实感。
你们两兄弟还真是......有趣。
“但是,”太子打了个转折,“人手不够。”
许砚白讶异,“这次竟如此来势汹汹?源头查出来了吗?”
太子摇头,“暂时无信。”
他补充道:“现在最主要的是要加派人手去驻守,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宿主,这是历练升级的好机会。】
黎今月正沉思呢,被突然冒出来的系统吓了一跳。
好在她动静很小,加之那两人在谈论正事,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异常行为。
许砚白用余光轻扫她一眼,又说:“那便召集民间有资历并且自愿加入控疫队伍的郎中。”
黎今月想了想,毛遂自荐道:“我可以去。”
许砚白皱紧了眉,不太高兴道:“不行。”
太子几乎是和他同时出声,“你?”
“对,我会中医针灸,”她指了指许砚白,“他可以作证。”
她对太子说完又转头问许砚白,“为什么不行?”
许砚白的脸更臭了,冷冷道:“行,我作证,你去。”
“你真的会?”太子有些难以置信。
他竟从未听说黎今月会针灸,看来某人对他还是有所保留。
“对。”黎今月肯定道。
“你确定让她去?”他问许砚白。
许砚白没好气地应道:“去。”
“既如此,那你们等消息吧,我先回宫向父皇复命。”太子起身准备离开。
许砚白将手中的玉佩丢了过去,太子眼疾手快地接住了。
“拿走。”
“拿走什么,本来也不是给你的,给你看两眼而已,这是我特意给今月买的,”太子将玉佩塞进黎今月的手心,暗暗隐喻,“收好了,小心被有心之人抢走。”
许砚白太阳穴猛地跳了跳,“赶紧走,不送。”
黎今月还想将玉佩还给太子,奈何他实在走得太快,只留下一句“来日方长”便不见了踪迹。
你们兄弟二人还真是兄友弟恭,一个赛一个的莫名其妙。
许砚白见她紧紧地抓着那枚玉佩,嗔道:“怎么?恋恋不舍?我打扰你们双宿双飞了?”
就在他开口的那一瞬间,黎今月耳朵里便嗡嗡地响着,根本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下一秒,她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许砚白毫不犹豫地迅速动身,在她倒落在地的前一刻接住了她,将她环入怀中。
动作幅度太大,扯到了伤口,但他不甚在意。
许砚白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到床榻上,轻唤她的名字。
“黎今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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