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咖啡馆后,江时予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了。
他点了两杯咖啡,一杯美式,一杯拿铁。
拿铁是他爱喝的,美式是苏医生的口味。
咖啡馆在五楼,这会他靠着窗,看着外面。
一辆熟悉的小车在楼下停好,江时予一直看着从车上下来的人。
只有一个人,从驾驶座上走了下来。
她穿着常服,手里拿着一个本子,本子上夹着一支笔。
另一只手拿着手机。
车被锁上后,苏医生走进了这家店。
失去了苏医生的视野后,江时予也就没再往外看了。
他变成一直盯着楼梯口。
直到看见那抹身影走了上来,他才假装什么都不在意地收回了视线,抿了口拿铁,看着窗外。
“时予。”苏医生坐到了他对面。
江时予收回落在窗外的视线,看着手里的拿铁,嗯了声。
“说说你的情况吧,最近怎么回事?”苏医生喝了口美式,看着江时予。
她见江时予一直不说话,又柔声补了句:“不用太紧张,像以前那样,把我当成好朋友就行了。”
“好。”江时予说。
“那你先想想要怎么开口?”苏医生说。
“不用,”江时予深吸了口气,又喝了一口拿铁,说,“我这两年一直失眠。”
苏医生嗯了声。
“我也很少再用药了,”江时予说,“我还以为我已经好了。”
“昨天从墓园回来后,我感觉很烦,特别烦,”江时予说,“昨天晚上也没吃药,今天早上吃了几颗,压下去了点。”
“你昨天有发生什么吗?”苏医生问。
江时予摇了摇头,说:“很平常,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复发。”
“你是不是谈恋爱了?”苏医生突然问。
江时予一顿,然后嗯了声。
“对方很优秀,是吗?”苏医生又问。
江时予又嗯了声。
苏医生在本子上写下了什么,然后看着江时予,说:“你想要去习惯这个人的存在,你很喜欢他,但是你觉得你配不上他,你觉得你耽误了他。”
“嗯。”江时予应着。
“你昨天晚上是不是也和他待在一起?”苏医生又问。
“对。”江时予说。
“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能具体给我讲讲吗?”苏医生看着江时予。
“好。”江时予说。
“枭哥!”邓实笑着搭上了路枭的肩,说,“进决赛了的感觉怎么样?”
路枭笑了笑,说:“爽!”
“话说今天怎么没看见江时予啊?”邓实问。
“他家那边有事,就先走了。”路枭一提到这个就有点伤心。
刚刚他有好几个帅气的球江时予都没能看见。
回去他一定要找直播回放录下来给江时予看。
决赛又是在明天,今天没什么事可以做了。
他给江时予发了条信息。
鸟木:我进决赛了!
江时予并没有秒回。
可能是在忙。
路枭心情挺好的,也没多想。
“走吧,去吃点东西庆祝一下。”路枭拍了拍邓实的背。
他看向了那边的张敏,喊道:“走啊,一起!”
张敏朝他笑了笑,摆摆手说:“我就不和你们一块了啊。”
“为什么啊?人多一点才热闹啊!”邓实喊道。
“那不巧了,”张敏说,“我喜欢安静点的地方。”
“行吧。”邓实说。
去到饭店之后,路枭给江时予发了条定位。
鸟木:【位置信息】
鸟木:我们在这吃大餐【大笑】,你完事了就来。
关掉手机,路枭开始点菜。
“你们随便点的,我请客!”路枭笑道。
“你男朋友吗?”苏医生看向江时予震动的手机,问。
江时予嗯了声。
“不回一下信息吗?”苏医生又问。
“不敢,”江时予说,“我怕他打电话过来。”
苏医生笑了笑。
江时予也跟着笑了笑。
“你要去习惯他,就不要觉得自己配不上,”苏医生说,“你要舍得放下你身上的刺,去尝试接近他。”
“我……”江时予咬了咬牙,说,“我做不到。”
他身上的刺就像是他的保护色,褪去之后,他就什么也不剩了。
从一层皮中爬出来,只剩下一具躯体,只会让他更加脆弱。
“你要试着去面对真正的你。”苏医生说。
“我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我,”江时予说,“我以前是什么样的,现在又是什么样的,我自己都看不清,我又要怎么才能面对真正的我啊。”
他握紧了拳,想往旁边的窗玻璃上砸。
“冷静,冷静,”苏医生站起来走到他身旁,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说,“深呼吸,深呼吸。”
就这么僵持了二十几秒,江时予才冷静了下来。
他僵着的背软下来的那一瞬间,眼泪也随之流下了。
苏医生默默叹了口气,说:“目前你的情况,最好的就是先用药压一压。”
“这种病不是说治就能治好的,”她说,“大多数人最终还是要靠自己,我们最多只能是做个引导。”
“我知道。”江时予抽了两张纸,按到了自己眼睛上。
“和他待在一起你会觉得开心吗?”苏医生突然问。
“大多数时间都会。”江时予说。
“什么情况下会觉得不开心?”苏医生又问。
江时予仔细思考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说:“不是他的问题。”
苏医生点了点头,说:“那我明白了。”
精神内耗。
这四个字几乎是在苏医生开口的同时就出现在了江时予的脑中。
“我和他待在一起真的很开心,”江时予把双手插进了头发里,说,“但是我好怕他觉得跟我待在一起没有意思,怕他觉得我无聊。”
他抓了抓头发,咬着牙继续说:“我不知道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他觉得开心,我讨厌这样的自己。”
“如果他真的喜欢你,就和你一样,”苏医生说,“只要和你待在一起,他就会觉得开心。”
江时予把双手交叠放到桌上,埋头下去哭了起来。
“以前都没发现你这么爱哭啊。”苏医生无奈地说。
“我现在突然好想见他,想听听他的声音。”江时予闷着声音说。
“去见吧。”苏医生笑了笑。
江时予抬起头,拿起了一旁的手机。
他点开通讯录,犹豫着给路枭打了个电话。
“喂?”路枭声音传出来的那一瞬间,江时予就像是一个泄了气的皮球。
感觉血脉瞬间就通畅了。
“路枭。”江时予喊他。
“在呢。”路枭说。
“好想你啊。”江时予说。
路枭愣了愣,然后笑道:“我也是。”
“忙完了吗?”他问。
“还没,很快了,你先吃吧。”江时予也笑了笑。
“好。”路枭说。
“嗯,那先挂了。”江时予说。
“拜拜。”路枭说。
“拜拜。”江时予说完,把电话挂了。
苏医生看着他。
江时予吐出一口气,而后笑了笑。
“感觉怎么样?”苏医生问。
江时予思考了会,回答:“好多了。”
“良药啊……”苏医生笑了笑,然后说,“不过这个药也不能长时间服用。”
江时予愣了愣,问:“什么意思?”
“时间久了,你就离不开他了,”苏医生说,“一旦他突然间消失,你就会像断了药一样,难受。”
“……”江时予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
“我赌他不会消失。”他说。
“你能确定他不会因为某种理由而突然间离开你一天或者一星期吗?”苏医生这么问道。
而江时予又回答不上来了。
“人一但接触到了温暖,就不会再想回到冰冷的黑暗里去了,”苏医生看着他,说,“如果你真的想要习惯他,就要做好他忽然消失的准备。”
江时予依旧只是嗯了一声。
“但这会有很严重的戒断反应,”苏医生说,“可能会加重你的病情。”
“我知道了,谢谢你。”江时予站了起来,似乎打算离开。
“最好的方法是像吃药一样,不要长时间服用,要懂得留有一定的自我消化空间。”苏医生在他离开前又叮嘱了一句。
从咖啡馆下来后,江时予瞬间感觉双腿一软。
好在及时扶住了一旁的墙,他微微呼出一口气,给路枭打了个电话。
“喂?”路枭声音传出来的那一瞬间,江时予感觉全身的……反正就是各种各样不好的情绪都消化掉了。
“我现在去你那,”江时予的语气并听不出有什么异常,“还有菜给我们着吗?”
“有的有的!你想吃多少都没问题,快来!”路枭笑道。
江时予也笑了笑。
去路枭所在餐厅的路上,江时予想了很多。
其实路枭不会那么轻易就离开他的,这一点他可以肯定。
但他怕自己先撑不住,自己才是离开的那一个。
到餐厅楼下,江时予大老远就看见路枭站在店门口等他。
他心情一下就扬了起来,所有的不快全都暂时被他抛到了一边。
“你忙完了?”路枭问。
“嗯,”江时予点点头,说,“久等了吧?”
路枭笑了笑,没有说话,握着他的手进到了店里。
“进决赛了是吧?”江时予一边入座一边对那群亢奋的球员们说。
“那是!”邓实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说,“你都不知道当时枭哥有多威风!唰!地一下,三分球,一下就把距离拉开了。”
江时予笑着鼓掌,说:“哇,好棒棒哦。”
说完,他的大腿就被路枭掐了一下。
“哎嘶,”江时予拍了路枭的手一巴掌,又瞪了他一眼,说,“小心眼儿。”
路枭没所谓地笑子笑,把手环到了江时予的椅子椅背上,一只手还拿着杯饮料,靠在椅子里笑。
“傻了吧你。”江时予无语地说。
“吃东西吧,”路枭朝桌上的菜昂了昂腰子,“你忙一早上了,除了咖啡什么也没吃吧?”
“闻出来了?”江时予拿起筷子,问。
“嗯,很香,”路枭突然凑近江时予,小声说,“很吸引男朋友。”
江时予笑着推了推他,说:“吃你饭、喝你饮料去。”
“吃吃吃吃吃,喝喝喝……”路枭话还没说完就被江时予拍了一巴掌脑袋。
“小心我抽你。”江时予说。
“哼。”路枭拿起了筷子。
“还指不定谁抽谁呢。”他又小声嘟囔了一句。
“来来来来来,”江时予站起来一把抓住了路枭的头发,猛地向后一扯,“来打一架,来。”
伴随着后一句话的是一声“砰”响。
坐着的椅子翻倒了,路枭人倒是及时站着了,一脸诧异地盯着江时予。
“哎哎哎?怎么回事的啊?”一旁的服务员立刻就跑过来了。
“我们没事儿姐姐,我俩闹着玩儿呢。”江时予冲服务员微微笑了笑,然后一把勾住路枭的肩,带着他往外走。
“哎枭哥!”邓实站起来紧张地喊了声。
路枭回头冲他一笑,说:“我有数。”
刚说完就瞬间被勾着他脖子的一道力往前带了带,他的脸被迫正了回来。
江时予把他拉到了一旁的巷子里,看着他,说:“来来来来,抽我,就在这儿,我看你有没有那个胆儿!”
路枭看出来了江时予今天心情不好,跟吃了火药似的,呛人。
如果打一架能让江时予发泄的话……那就打一架吧。
想着,他一句废话都没多说,左手出拳朝江时予的肚子呼了上去。
江时予在这一拳呼来的同时侧了侧身,抓住了路枭的手腕。
但路枭的力有点大,冲击力强得江时予差点接不住这拳。
他二活不说就把手里的这个拳头往下一按,膝盖紧接着抬了上来,朝路枭的小腹撞去。
路枭撑着接下了这一脚,抽回手,刚准备侧劈过去,江时予又紧接着一脚踹了上来。
他吃了一惊,赶紧用胳膊肘去挡,接着抓住江时予再次挥来的手,向下一拧。
在江时予吃痛的瞬间,路枭一抬腿,踢在了江时予的膝盖窝上,路枭顺势对着他的屁股又是一脚。
江时予直接被踹得趴在了地上。
他挣扎着要爬起来的时候,路枭又接着压了下来,抓住了他的双手,按在他的后背,像是警察抓捕犯人时的一个动作。
江时予吐出了一口气,没再挣扎。
“男朋友,”路枭俯下头,另一只手抓起江时予的头发往上抬了抬,他凑到江时予的耳边,说,“今天吃火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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