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枭侧躺着,用手撑着头,就这么看着江时予。
江时予身上还穿着白衬,不过扣子全都是开着的,身上也只剩下这件白衬。
他的手依旧背在身后,于是他不得不侧着躺,和路枭面对面。
路枭的手在他胸口轻轻圈点勾画着,写着什么江时予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路枭的手突然向上一勾,勾了勾江时予的下巴,让他抬起头看向自己。
“哥哥,”路枭把手放到江时予的脖子上,大拇指在一处红痕上轻轻摩着,笑了笑,说,“招了吧,我们资本家想查点什么还不容易吗?”
“你都查了什么?”江时予想往后倾,又被路枭按了回来。
“一个月前,”路枭往前凑了凑,把江时予圈在了自己怀里,他低声说,“你查了我家住址。”
江时予身体微微颤了颤。
路枭笑了笑,接着他又轻轻叹了口气,像是无奈,又像是在蓄力。
“一个月前,你见了张玲一面。”
“你和路明谈了话,谈的不是项目。”
“你在墓园附近和刺头起了矛盾,最后是我去平息的。”
“魏离回来过一次,你们去了黎晚。”
“张敏和你去了KTV,故意没叫我,回来的时候问你去了哪,你说你去墓园。”
“你在班上和人起了矛盾,原因是你成绩进步太快,被怀疑作弊。”
“你去了趟A市,和我说出差,实际上是去见魏离了。”
江时予的呼吸渐渐混乱,感受得出来,他在害怕。
这些几乎都是他没和路枭说过的。
“别说了……”他闭上了眼睛。
路枭不轻不重地揉了揉他的后脑勺,没有管他,继续说着。
“两个月前,你查了你二叔家的住址。”
“你和苏医生很短暂地见了一面。”
“你在黎晚待了一晚上,但是却和我说你在江忠成那边睡了。”
“你去医院拿了药。”
“你写了篇日记,内容不知道,后来被你撕下来扔到垃圾桶里了。”
“你……”
“别说了!”江时予喊了声,打断了他。
路枭顿了顿,轻轻顺着江时予的后脑勺,抱歉地说:“对不起,我真的讨厌别人骗我,我讨厌你什么都不和我说,我每次都会问你,我给过你很多很多很多的机会,但是你从来都不和我说……”
“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不愿意和我说,为什么呢,为什么……?”他捏起江时予的下巴,向上抬了抬。
江时予顺着这个动作睁开了眼。
“所以你就私自调查了这么多?”江时予蹙了蹙眉。
“对不起……对不起……”路枭眼尾有点泛红,“可是我真的很在乎你很喜欢你,但是你总是骗我,你一句真话也不和我说,我会害怕,我会想知道你在哪,在干什么,情绪怎么样,有没有想我,会不会在意我,会不会突然想我……”
江时予再次闭上了眼。
“哥哥,你别生气,你不要生气,对不起……”路枭把脸埋到了江时予的肩窝里,撒娇似的蹭了蹭。
“道完歉你会停止做这些事吗?”江时予没什么语调地问。
路枭的呼吸顿了顿,而后轻声回答:“不会。”
“那我不想原谅你。”江时予说。
“哥哥,对不起……”路枭的声音有点哽咽,“你会离开我吗?你不要离开我,我不想你离开,你陪着我吧……”
江时予的呼吸放缓了,他喊了声:“小鸟。”
路枭嗯了声。
“松开我。”江时予说。
路枭没有回答,也没有动,就这么把脸按在他的肩上,发丝蹭着他的脖颈。
“分了吧,没意思。”江时予咬牙,说。
路枭搂着他的手收紧了些,他紧紧圈着江时予,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江时予感觉到肩上一片湿热。
莫名地又有点心软。
他睁开眼,看着路枭微微发颤的身体。
听着耳畔传来的小声的呜咽声。
哭得很小声,但是稀碎,能想象到路枭咬着牙不发出声音表情。
路枭轻轻吸了吸鼻涕,没憋住发出了“呜”的一声。
……你真是个畜生啊江时予。
江时予轻轻吐出一口气,低下头亲了亲路枭的后颈。
“别哭了,对不起……”江时予再次闭上眼,“对不起……不分了,别哭了……”
路枭哽咽着嗯了声,搂着他的力道渐渐松软了下来。
“你不是说今天晚上给我做大餐吗?”江时予用膝盖碰了碰他,试图转移话题。
路枭又嗯了声。
“我肚子饿了。”江时予说。
“先饿着吧,实在不行就吃我。”路枭说。
“……其实我也不是很饿。”江时予说。
就这么安静地躺了会后,江时予的肩酸了。
“小鸟啊,我跟你商量个事呗。”他用膝盖碰了碰搂着他的路枭。
路枭嗯了声。
“给我松开,”江时予叹了口气,“我肩要废了。”
路枭松开了江时予,扶着他坐了起来,让他靠到床板上。
接着又搂了上去。
江时予无奈地又叹了口气。
“不许说分手。”路枭搂着他的腰说。
“不说。”江时予说。
“不许走。”路枭说。
“不走。”
“不许骗我。”路枭继续说。
“……不骗你。”江时予无奈地说。
路枭松开了他,伸手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摸出了一把剪刀。
江时予的双手终于得到了释放。
他活动了一下拳头,微微抬眼看向路枭。
路枭冲他笑了笑,说:“哥,手下留情啊。”
江时予冷冷地扯了扯唇,接着对着他的肚子一拳招呼了上去。
路枭没躲,硬生生挨下了这一拳。
吃下这一拳的话最多也就一拳江时予就会停了,如果躲的话说不定江时予就会多来几拳……
江时予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按在床上,冷声说:“我最讨厌两种人。”
“第一,调查我私事的人,”江时予的手指收紧了些,“第二,打听我行程的人。”
“怎么办,我全占了,”路枭抬手想抚上江时予的脸,被他一掌拍开了,按在床上,他笑了笑,说,“那你杀了我吧。”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尾还带着未褪去的红晕,衬着房间里不怎么亮的光线,显得格外的病态。
江时予盯着他看了几秒。
“杀人犯法的事我不干,”他松开路枭,下了床,一边把衣服裤子穿好一边说,“去做饭,我打个电话。”
“给苏医生打吗?”路枭在他身后问。
江时予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嗯了声。
路枭没再说什么,理了理衣服也下了床。
江时予想了想还是决定先洗澡。
他在衣柜里随便翻出几件衣服,转身进了主卧里的浴室。
路枭在他进浴室之后就去了厨房,愉快地哼着歌。
空闲之余他又去了一趟阳台。
江时予向他妥协了。
他非常非常开心。
虽然被打了还是很疼的。
但总归也是有收获的!
江时予洗完澡后也没给苏医生打电话,他走到阳台,刚想点根烟,然后就看见了两个小雪人。
他看着两个瘪瘪的小雪人,没忍住笑出了声。
高一点的应该是路枭,矮一点的是他?
眼睛依旧是用两颗黑米点上去的。
江时予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然后发了条朋友圈。
Sy:初雪,对象堆的两个傻傻的雪人。
【图片】
张敏和魏离日常抢评论前排,这回张敏快了魏离几分钟。
张敏:我予哥眼光就是好,对象堆的雪人都这么可爱。
Sy:古文。
魏离:玩挺浪漫。
Sy:离哥别醋了。
江时予回了这一条后,张敏也跟着他回了魏离一句:离哥别醋了。
接着和他们互相有好友的同学们都陆续评论了下去:离哥别醋了。
江时予看着这一长串的评论区,笑了笑,终于点了根烟。
一根烟结束,他从阳台里走了回来。
路枭就坐在沙发上,刚好给他朋友圈点了个赞,抬眼看向他。
“我们聊聊。”江时予把烟扔进了烟缸里,走到路枭的身旁坐下后,直接往沙发背上靠了靠。
路枭嗯了声,看着他说:“想聊什么?”
“今天的行程需要我给你报备一下么?”江时予没什么语调地说。
“……好。”路枭犹豫了会,还是点了头。
“今天早上我去见了苏医生,然后分别给萧凯安、杨义、刘……这个你不认识,打了电话,”江时予闭上了眼,说,“然后打车去了我二叔家,司机是李松。”
“嗯。”路枭应着。
“从我二叔家出来之后就又麻烦了李松,然后去了路晚那,”江时予又睁开了眼,看向他,“聊了点事情,回来在黎歌是因为李松要找顾洋,还有什么问题吗?”
“你认识路晚?”路枭有点吃惊。
他这个妹妹很少来城里,活了十四年,几乎十年都生活在乡下。
“你知道十年前你们村遭屠的那件事吗?”江时予问。
“知道。”路枭点头说。
“我在现场,”江时予再次闭上了眼,“我目睹了全过程,杀人放火,我全都看着。”
路枭一愣,接着立刻上去搂了搂他。
“先吃饭吧,吃完饭再跟你细讲,”江时予叹了口气,也搂了搂他,“对你还真是没脾气。”
路枭笑了两声,起身又回到了厨房。
吃饭的时候江时予没说话,应该是在思考一会要怎么和路枭说。
路枭也没打扰他,一边刷着视频一边吃饭。
吃完饭,江时予收拾收拾桌子把碗洗了。
活都干完之后,他才坐到沙发上,坐到了路枭身旁。
“说吧。”路枭把手搭到了江时予肩上,头一歪,又靠了靠他的肩。
“我爸不同意我俩在一起。”江时予说。
路枭愣了愣,然后嗯了声。
“但是我不想和你分开,”江时予说,“所以我就一直没有给他回应。”
其实给了,但是他不敢跟路枭说。
“你跟他说你就要和我在一起,我们要一辈子锁死在一张床上。”路枭捏了捏他的肩,说。
江时予乐出了声,拍了拍他的手,说:“听我说。”
“嗯。”
“他是因为十年前的那件事才不允许我和你在一起的,换句话说,如果你不是路枭,如果我的男朋友不是你,他都不会不同意。”江时予十分直白地说。
“可是十年前那件事情和我没有任何关系。”路枭皱了皱眉,“为什么?”
“因为那是你爸妈惹出来的祸,我差点死在那。”江时予垂下眸,说。
路枭又捏了捏江时予的肩,没再说话。
“但那确实不是你的错,”江时予说,“所以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不能接近你。”
“你想接近我吗?”路枭另一只手抬起他的脸,让他看向自己,“你给我一个准数,只要你一点头,我可以……”
江时予拍开了他的手,再次垂眸,打断了他:“抱歉。”
路枭怔住了,手愣在了半空中。
“你不想吗?”他的神情又变得委屈了起来,如果他有一双狗耳朵的话,这会估计已经耷拉下来了。
江时予别过脸,看向落地窗外,说:“不能。”
不是不想,是不能。
“你能,你都成年了,这种事情为什么不可以自己决定?你怕什么?”路枭拉了拉江时予的手,声音越来越委屈,仿佛下一秒就要掉眼泪。
“要哭上外边哭,谢谢,”江时予站了起来,走向房间,“下周期考了,好好复习吧,别在我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路枭马上站了起来,跟上去,从他身后抱住了他。
“哥哥……”
江时予无奈地叹了口气,说:“你信不信我今晚睡客房。”
“那我也睡客房。”路枭搂着他,脸贴在他后颈上,声音闷闷地说。
“我出去睡。”江时予说。
“那我也出去睡。”
“……那我去黎歌。”江时予说完这句话后感觉路枭的胳膊收紧了些。
“你敢一个试试。”
“……服了你了。”江时予拍了拍路枭的胳膊,在他的胳膊里转了个身,一把按住他的肩把他推向浴室。
“洗个澡睡吧你。”江时予说。
“这连九点都没到的我为什么要睡觉?”路枭撑着门框,盯着江时予说。
“……午睡。”江时予说完就转身朝主卧走去。
路枭也跟着走向主卧。
“干嘛?”江时予回头看了他一眼。
“我在主卧洗。”路枭说。
“哦。”
江时予走到书桌前,随手抽出一本复习资料来看。
“有不会的就问我。”路枭进浴室之前说了一句。
“不用了谢谢我有手机。”江时予说。
路枭的脚步顿了顿。
“干嘛?”江时予抬眼看向他。
“我也有。”路枭说。
“?”江时予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你还挺骄傲?”
路枭沉默了会,然后说:“手机每个人都有,但是我只有一个。”
说完他就直接头也不回地进了浴室,“砰”一声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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