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周荔准时回到了工作岗位，她很少把情绪带到办公场所，因此没有人看出来她之前的低落。

OA系统上已经走完了和黎琛白的合同审批流程，最后一步是要盖上律所的公章，老张签字后交给甲方签字。

周荔在盖章前又认认真真看了一遍合同，律师费上写着的0属实有些多，也难怪老张这么用心去维护这份有些淡薄的校友情。

她刚看完合同，办公室的门就被敲了几下，这是林律特有的敲门方式，周荔有些放松地说了声进。

即便是过了一个周末，林律的黑眼圈还是没办法减轻，她今天没喝美式，改喝浓缩，进来的时候带了一股咖啡的香味。

“老张昨天抓着我们改了半天合同，累死了。”林律活动了下僵硬的肩颈，“要真能成的话，今年创收数字能很好看了。”

“难怪。”周荔从抽屉里拿出一颗薄荷糖，“醒醒神。”

“现在老张在拟律师团队的名单了，他很看重这个项目，不可能什么人都能进去的。”林律在说到“什么人”的时候特意加重了语气。

“现在有初稿了吗？”周荔问。

“我这个身份问不合适，要不你去打探下？”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周荔轻声笑了，“我一会拿合同给他签字，看能不能收到点消息。”

“谢了，能进这个项目的话我就能换新车了，之前看中的那款车销售还天天问我下定金呢。”

“知道了。”林律交代完就走了，周荔把合同捏在手里，取出公章工工整整地盖了上去。

老张的办公室门没关，周荔敲了门后得到许可才往里面走，他的办公室很整洁，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把中式风格的装修增添了几分暖意。

“老板，和黎总的合同已经盖好了，麻烦您签一下字。”周荔规规矩矩地站在旁边，老张接过合同，随意看了两眼就在后面签了字。

“今天把合同送过去吗？”老张问。

“嗯，我会联系周助理，晚点安排行政送过去。”

老张没接话，而是意味深长地朝周荔脸上看去，周荔不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就这么大大方方地站在原地，一点也没避开他的审视。

周荔今天穿了深灰色的套装，黑色的长发盘在脑后，站在那里的仪态也很端正，老张觉得哪哪都好，就是不太符合周荔的年龄，像她这样的女性，应该多穿些亮色的衣服。

“小周啊，要不你亲自送过去吧。”老张摸了摸下巴，“你办事我放心，这份合同的价值你也知道的。”

周荔有些意外，不过想到老张对黎琛白的重视，想想也是合理的。

“行，我会送过去。”

“对了，还有件事。”老张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把手边的笔记本递给周荔，“这份名单我也想问问你意见。”

哎呀，这甚至都不用周荔问，老张这是主动交代完了。

周荔接过笔记本，迅速地过了一遍，出乎意料的是，上面没有吴律的名字。

而周荔的名字则是在最后一栏——项目秘书。

她其实很少直接参与到项目里面去，像这样的还是头一次。周荔犹豫了片刻，没有直接问出吴律缺席的原因。

“我这还有两个实习律师，已经定了挂我的名字为指导律师，你也帮我物色下找个人带他们。”

“吴律就挺好的。”周荔读懂了老张的暗示，既然把吴律踢了出去，那怎么着也得安抚一下吴律的情绪，不然等她看见林律提车了不得气死？

“嗯，吴律业务能力不错，晚点你去和她商量下，补贴的话你按照去年的标准再添一点，这段时间她专心带实习律师就好。”

“明白了。”周荔点头。

离开的时候她主动替老张关了办公室门，在经过林律的办公桌时，她极快地打了个眼色，林律很快反应了过来，回了周荔一个媚眼。

周荔回到办公室，坐在电脑前开始写给周助理的消息，首先是寒暄，然后是说明来意，最后确认见面时间……不知不觉中她就写了好长一串。

发出去后不到五分钟周助理也回了一长串。

从文字就能看出周助理是一个做事极为严谨的人，周荔和他约好了下午见面，在那之前她还得和吴律好好谈谈接下来的工作安排。

吴律的卡座在另一头，她还在忙着和客户打电话沟通，看到周荔走过来后她脸色一变，说了几句就匆匆挂了电话。

周荔面带微笑，把二位实习律师的简历递给吴律。

吴律在看到文件的标题时就明白了七七八八，她叹了口气，又揉了揉太阳穴。

“老板的要求？”她的手在翻文件，眼睛却没在看上面的内容。

“是的，这两个实习律师都毕业于五院四系，人还是很机灵的。您先看一下他们的资料，我晚点和财务沟通你的补贴事宜。”

“补贴什么的，和那个项目比差多了吧。”吴律的脸色不大好看，但她明白周荔不过是一个传达的角色，讲太多也没有意义，她忍着不满，捏着文件的手指用力，指尖都有些发白。

周荔对吴律没多少同情，当时选择了那样行为的她，难道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后果吗？

“你一定不知道吧，那天他对我说的话…比把我踢出项目还伤人。”吴律喃喃自语，周荔没怎么听清，在看见吴律眼眶红了之后，她还是从口袋里拿出纸巾，然后自觉地找了个借口先行离开。

*

周助理把地址发给了周荔，周荔看了一下过去也快一个小时，在简单收拾了自己的仪容仪表后，也不知道怎么的，她脸色不算好看，甚至有些苍白，周荔不得不换了个口红色号，这才让她看上去气色好一些。

下午的太阳正是猛烈的时候，周荔坐在车里闭目养神，心里告诫自己一会见到周助理得注意不能出差错，送完合同就尽快回来把积攒的工作做完，还有好几份合同等着她审批盖章。

专车缓缓停下，集团A市的总部坐落于市中心的核心地段，这里是名副其实的寸土寸金，周荔看了眼时间还算充足，自己则是先行走到办公楼的大堂和前台登记。

“周荔，预约了三点和周光见面。”

“请出示身份证。”

前台拿到身份证后开始录入，接着给了她一个访客门卡，在前台的指引下，周荔来到了等待区。

和她一样的人不在少数，旁边的咖啡角排起了长队，不少人都拿着自家公司的物料，周荔观察了一下那是各行各业都有，看来不少人都等着攀上这集团的高枝。

周荔不慌不忙地给周助理发了消息，在等待的间隙，她随手拿起咖啡角的报刊翻了起来。

正好，报刊的首页就是集团最新动态，黎琛白的名字放在正中间，左边则是写了他的履历，周荔大概瞄了两眼，这履历是漂亮得挑不出一些错来。

S国大学毕业，在S国的集团分部就职，以火箭般的速度迅速升迁，最后调往C国成为亚太区的副执行官。

他的照片则是放在旁边，照片上的黎琛白面带微笑，眼神比之前看到都要温和不少，手上戴着价值不菲的手表。

周荔又翻了几页，后面竟然都是黎琛白的照片，她暗暗咋舌，心想这个人应该上时尚杂志，而不是集团内部刊物。

不得不承认，他本人比照片上还要好看些。

“久等了，周总监。”周助理从另一边的电梯间走来，他依旧是那副冷静的模样，嘴上说着久等，实际时间卡得刚刚好，一分一秒都没有晚。

“客气了，周助理。”周荔站起来向他伸手，周助理轻握了一下，很快就进入了正题。

“现在黎总还在董事会议，关于法律顾问的事项已经上会了，没什么问题的话会通过的。”周助理说着把周荔带进电梯间，他熟练地按下了中间的楼层。

周荔还以为把合同交过去就完事了，她沉着地回应了周助理的话语。

“我先带你认识一下我们现在的法务团队，毕竟之后还有些工作对接。”

本着来都来了的行动方针，周荔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在周助理的带领下，周荔得以进入集团的内部，刚一打开电梯门周荔就能感觉到一股冷风吹来，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手臂。

看样子这栋建筑因为用了太多玻璃材料，不得不利用强劲的空调系统才能驱散带来的热度。

这一层办公室很是忙碌，电话声层出不穷，各个小办公室里又有好几个人对着电脑忙碌，最后周助理带周荔来到了一个稍大一些的空间，里面好几个人正在整理文件，在看到周助理的时候都站起来打招呼。

“大家好，这位是律师事务所的周荔行政总监。”

周荔一一都打了招呼，把自己的名片都分发了出去。

“各位的执业证我会让管理证照的同事尽快办理好，在正式入驻项目前我们的时间还算充足。”周荔解释道。

“辛苦周总监了。”周助理十分公式化地回答。

能在集团做法务的能力不会差到哪里去，周荔还是比较放心的，在短暂的见面结束后，周助理带她去了更高的楼层，才刚进去就能看见楼层内的前台正在打量她。

“我的办公室在这边。”周光如此说道。

周光的办公室环境和他本人形象比起来是一个天一个地，数不清的文件堆得有人高，偏偏这样的文件堆还不止一个，他清理了一条过道出来，周荔小心翼翼地跟着他走进去。

她从包里把珍贵的合同交给周光，周光仔细阅读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

“我这边还有些手续要走，签好后我会通知你。”

“好的，谢谢。”

见事情已经办完，周荔已经动了离开的心思。

周光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点开看了眼，而后抬头看向周荔。

“黎总刚开完会，合同可以拿去盖章了。”

“那？”周荔等周光说下去。

“我先带你去黎总办公室，合同我会拿去盖章签字，要麻烦你再等一下了。”

嗯？黎琛白办公室吗？她去了能做什么？

周荔有些反应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