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沈青山离开浴室以后,吹风机还嗡嗡地响了很久。

程初把风调到最冷,心中默想一道数学题,总算冷静下来。

他关了吹风机,拉着裤腰弹了下,用冷水冲了把脸。

出浴室的时候沈青山正坐在沙发上切芒果,他把芒果皮剥掉了,剩下的果肉放在小碟子里,用刀切成一块一块的。

“来吃。”沈青山叫他。

他拎着切水果时弄脏的手,站起来说:“我去洗澡。”

看得出来切水果这件事沈青山还不太熟练,程初坐到桌子前,看碟子里的芒果被切得一块大一块小。其实他吃东西不用这么费劲,把一整个芒果扔给他他也能吃,但沈青山总喜欢把水果给他切好。

这时候程初感觉到了会做家务的意义,以前家里有保姆,他什么事都不会自己动手,现在却觉得愿意为了谁动手做点什么,这种小事很值得。

程初拿了根牙签插着吃,没一会儿就把芒果吃完了,他很自觉起身洗了盘子。

这个周末差不多就这么过了,饭点程初就自己去沈青山店里,吃完了再回来,做会儿作业看会儿书。

中间程正明还打来过一次电话,问程初为什么不回去。

“在沈青山这里挺好的,他白天基本不在家,我一个人能安静点。”程初说。

“这样啊……”程正明犹豫着问,“是不是我们做了什么让你觉得压力大?”

“真没有,白天你们经常在家,我还是更想自己待着。”程初说。

“那行吧,我只是担心沈青山会不会介意,”程正明说,“那孩子也是独惯了的,搬出去住以后很少回来,我怕你影响人家生活了。”

程初安静了一会儿,才说:“应该没有吧。”

“对了,”程正明又问,“你住他家,他有没有谈恋爱你能看出来吗?你施阿姨一直很好奇这件事,想知道沈青山是不是在偷偷谈恋爱,她觉得不太对劲,沈青山这个年纪不应该不想谈。”

“他没有,不想谈就是不想谈吧,能有什么理由,”程初不想再聊,“先这样吧,我还有卷子没做。”

跟程正明打完这通电话以后,程初又清醒了点。

不在同一个人生阶段的人,应该是连朋友都做不成的吧。

周一去上课,程初明显能感觉到年级里有很多讨论他和田田的人。升旗仪式上,校长对周末发生的事做了通告,并且严厉地讲明学校的规章制度,还介绍了相关法律,说要是听到谁在学校里议论,会写进该同学的学生档案。

一时间就真的没有人敢讨论这件事了。

跟程初一起打篮球的几个男生是少数敢问他的,毕竟当时告诉程初田田出事的人也是李锦。

程初手断了一边,球赛是没办法打了,但其他人想听他指导,训练的时候程初也会坐在旁边。

休息时,李锦问他:“你没事吧?手看起来伤得很严重啊。”

“没事,不疼。”程初说。

李锦也知道程初只会这么说,抱歉道:“那天告诉你告诉得太晚了,找田田麻烦的那几个人一直都是混混,是真混的那种,爱从外边找些社会人士来帮忙,当时我也不知道你会不会把我卖了,我害怕被他们找上。”

他提到社会人士,程初就想起沈青山。

“我没说是你告诉我的,而且你不用担心了,”程初淡淡地说,“现在是法治社会,他们应该会被判个几年吧。”

“坐牢?”李锦这下惊讶了,“我以为他们家里人有本事把这件事摆平。”

“法院和公安是摆设吗?”程初简直不明白这里的人的做事逻辑怎么能这么流氓。

“还能和解啊,我们为什么那么怕他们,当然是因为以前他们总有自己的手段把事情弄干净。”李锦说。

程初沉了沉脸,想到在医院那天,那群人还找来了记者,一看就是想逼他们和解的,只不过沈青山不吃那套。

……他们不会还打算做什么吧?

程初每天回沈青山家,他也挺正常的。

过了两个星期,程初开始意识到沈青山不对劲。

他和沈青山的生活基本上有时差,高中生要上早自习,程初起得早,沈青山又爱上午睡觉,工作基本上都约在下午。程初上学以后,为了晚上睡觉不打扰他,沈青山一直住书房,白天程初见不到他。

但连着好几天,程初竟然早晨看到了沈青山。早上时间太紧,程初没跟沈青山多聊什么,还以为是偶然,直到周末时,沈青山也没去工作室了,程初起床做了一小时试卷,沈青山慢悠悠地从房间里出来,去岛台做咖啡。

“你要喝一杯吗?”沈青山问。

岛台上的咖啡机这还是程初第一次见沈青山用,他说要一杯多加点奶和糖的,带着自己的书坐到岛台边。

沈青山表现得很轻松,好像今天真是他的休息日,程初瞥着他,看他做了两杯,一杯有巨量的奶和糖,另外一杯什么都没有。

“尝尝,这次咖啡豆不一样。”沈青山把咖啡推过来。

程初对咖啡什么的没研究,他也没有喝咖啡的习惯,学习的时候不靠这个扛,他本来也不会睡着,所以只想喝甜的。

他先喝了一口,没尝出什么不一样来,迟疑地看着沈青山。

“行了,没要求你说出个一二三。”沈青山仰头喝了一大口。

“怎么我看人家都是小口小口品尝,你就用灌的。”程初说。

“习惯了,我也不是以为好喝,就是习惯了而已。”沈青山说。

他放下杯子,又问:“今天你还是在家里待着?”

“你呢,你不去工作室?”程初问,“你都几天没去了。”

“我不能休息吗?我是老板也可以给自己放年假,”沈青山坐下来,“你要没事儿跟我去花鸟市场,我想搬一棵发财树回来。”

“我怎么觉得你店里那种环境不适合放发财树。”程初说。

沈青山整个店的装修风格都偏简单清淡,选的桌子椅子装饰审美比较“雅”,他想象不了一棵发财树放在那里的感觉。

“不是为了好看,发财树发财树,养着当然是为了发财。”沈青山说。

“你还信这个?”程初把咖啡喝掉了。

“做生意,多少信点没什么。”沈青山耸耸肩。

吃完早餐,沈青山开着车带程初去花鸟市场。

这个时间其实已经不算早了,但可能是因为周末,花鸟市场人还很多。

程初挂着条手臂跟在沈青山后面,刚进市场的时候就看见有卖冰棍的,他和沈青山一人一根牛奶味的,撕开了咬在嘴里。

好像每家都有卖发财树,认识沈青山的老板很多,他挑挑选选,最后找到一株不算很大的,和老板讲价。

“多少钱啊叔?”沈青山问。

“五百,”老板走过来,指叶子给沈青山看,“我们家这株长得特别好,你看这叶子,多大啊,买回去肯定保佑你发财。”

沈青山笑:“但五百也太贵了,这树还小呢,以后怎么样不好说。”

“我们这是潜力股,就那五十块的发财树您愿意买吗?像您这样的大老板恐怕看都不看一眼吧,发财树自己都没身价,还怎么帮老板发财啊。”老板也算能说会道,给沈青山说笑了。

“那我要是出门总花大价钱买东西,真的还有发财的头脑么,再少点,四百块得了。”沈青山说。

“行行行,四百就四百,保佑老板发大财,这外面的花盆我也送给你了。”老板摆摆手。

程初站在旁边看,冰棍也快吃完了,竟然有一种恍惚的感觉。

几个月之前,他能意料到自己会出现在这座小城市,听两个人讲价吗?他居然觉得这种画面很有意思,好像能看上很久。

沈青山付完钱,抱起花准备走的时候才发现程初在发呆,他把手里的两个用来接花盆漏出来的水的塑料碟子递给程初,说:“我看这个塑料袋适合挂你脖子上,和那根挂石膏的绷带一起。”

“我不用练脖子,”程初说,“如果有的选我希望挂一个饼,饿了啃两口,还不用在学习的时候总分心去想吃饭的事情。”

沈青山笑了,他这个年纪的时候有想程初这么爱吃能吃吗?

上了车,沈青山往家里开,中途接了个电话,具体说什么程初没听见,但挂了电话以后,沈青山忽然说要去工作室了。

“有个客人,我要过去下,顺便把发财树带过去,我先送你回家。”

“不用啊,我可以跟你一起去。”程初说。

“没事,你待在家里吧,今天我可能没空管你。”沈青山说。

这时程初才又觉得奇怪,买了要放工作室的发财树,正常反应当然是先把树送回工作室,但如果刚才沈青山没接到那通电话,他可能会先把树带回家。

结合这几天沈青山白天总是在家的迹象……真相只有一个——

沈青山有事瞒着自己。

程初想了想,给田田发信息:【你哥最近有去工作室吗?】

等沈青山把他送回了家,程初才收到田田的回复:【你说棍子?】

程初:【嗯。】

田田:【没有,你不知道吗?那天那几个人的家长去闹事,每天找人堵门。】

程初:【?警察呢】

田田:【警察也不可能永远在,泽宇哥已经天天去了,主要他们耍无赖,也不动手,就找一群壮汉每天坐在门口,别人也不敢进来。】

田田:【我哥说顾客的单子他们都赔钱延后了。】

田田:【但你别担心,沈哥会解决,在这儿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

程初关了手机,放心不了一点,很快拿着钥匙起身,打车去了纹身店。

他没有莽撞地靠近,而是到对面的楼顶观察。

店外的石墩上确实坐着很多人,都穿着黑色T恤,看着就是大高个,每个都一脸凶相。沈青山反而无所谓地站在树下抽烟,摆弄自己的手机。

【晚上想吃什么?我回来的路上买。】

放在口袋的手机震动一声,程初打开来,看到发信息的人居然是沈青山。

都这种时候了,他心态真好。

程初说都可以,直接问他:【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店被人堵了。】

沈青山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抬头看,视线扫过程初在的那栋楼时,程初心跳都漏了一拍。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你在啊?那你先别出来,我怕这群人看到你就应激。】

【他们来就来呗,也没什么,过段时间那几个人就判了,他们要是不想被判得更重,也不可能真做什么,我赔客人一点钱就行,不算什么。】

程初看着这几排字,陷入深深的无力。他知道沈青山说的是对的,而且现在的自己没有任何方式和资源帮沈青山解决这件事。

原来人做的每件事都有代价,选择和沈青山不坦白,一个人跑去救田田的时候,蝴蝶效应好像就开始了。

【回去吧,我马上也回来。发财树都摆好了,亏的钱咱很快就能挣回来。】

【别冲动。】

看了沈青山的话,程初又冷静一点。

但转念一想,这社会怎么了,为什么无赖好像反而占了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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