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初回家时沈青山已经到了,他在厨房里洗菜切菜,听见程初开门,才转身看了一眼。
“等会儿就能吃饭了。”沈青山说。
程初走到厨房外,靠着墙,看沈青山背影,垂头丧气的。
“为什么会这样?”程初问。
“不算什么大事,不是安慰你,”沈青山慢慢说,“不管是某个人,还是某段人生,或者某件事,可能都像一个房子那样。以前我买房子的时候就总觉得,我要买个满意的,好的。但是真的去看了,每个房子好像都有每个房子的缺点,也有每个房子的好处。真正很完美的房子,又是我无法负担的。
“就像我们这种小地方,它可能生活比较轻松,大家的状态没那么紧绷,也更有烟火气。但也有一些潜规则,好像没有跟上这个时代的发展。
“我只是觉得一个人能改变的事情很少,人这一生总会碰上点事,唯一能做的只有让自己强大一点,好在最关键的时候做出比较正确的判断和选择。有时候你觉得自己做不了什么,其实是因为你还没到能做什么的那个时间,你和田田都还小呢,本来就是需要被保护着长大的年纪。”
“你挺双标的,”程初说,“发生在你自己身上就没事,别人身上就事很大。”
“那不然我怎么配当你哥,”沈青山把切好的菜放进盘子里,“话又说回来,我也有我的办法,只是需要一些时间,那些人也没那么硬。所以别想了,晚上有番茄蛋汤,你觉得你能喝几碗?”
“……三碗。”程初说。
他走上去,额头往沈青山脊背上一靠,蹭了蹭。
沈青山很明显地顿了一下:“你还挺爱撒娇。”
他说话的时候身体会轻微震动,程初闭了闭眼,吸一口气,又后退了。
沈青山说到做到,过几天好像真的把这件事解决了,也开始正常地工作,甚至因为之前耽误了一点,晚上还要加班。
现在田田每天还是和程初一起,如果田田要上晚自习,晚自习下了以后会和程初一起回家,反正有一段是顺路的。
沈青山恢复工作之后,程初也问过他做了什么,但当时沈青山在忙着画图,非要逗他,让他猜猜看。程初也没搭理,抱着自己的果盘走了。
但他又实在很好奇,只好问田田:“你知道沈青山干什么了吗?”
“什么干什么?”田田在学校外的小卖部挑棒棒糖。
“他做什么了让那群来店里堵的人走了。”程初说。
他提到这件事,田田立刻警惕了一些,看了看周围,小声告诉程初:“他找了几个律师去查那些人。”
后面不用说程初也懂了,肯定是查到了什么。
哼……就说了人还是得懂点法律,现在是法治社会。
程初满意地给自己也拿了一根棒棒糖。
没多久就到期末考试,考试那几天程初还戴着石膏,不过左手已经练得很好了。
考完试没两天,沈青山带程初去医院拆了石膏。
刚拆完还有点不适应,程初活动了半天,才敢让沈青山答应第二天回家吃饭。
他考完试也不回去,实在有点可疑,程正明都催了挺久了。
饭桌上,程正明收到学校发来的短信,是期末考试的成绩单。
“试卷这么快就改出来了?”施梦云放下筷子,程正明还没说考得怎么样,她就没有先去看,怕程初考得不好,会伤他自尊。
“年级第一,”程正明红光满面,“老师还特意说了,比第二高了一百分。”
程初倒不意外,继续低头吃饭,程正明便继续问:“暑假你就十八岁生日了,打算去哪里玩玩吗?”
“不用了。”程初说。
他本来也不是在意生日怎么过的人。以前楚娇也就是在生日的时候送他一些表、衣服、首饰之类的,也不管程初喜不喜欢。很多程初从来没用过,都还放在家里。
至于吃生日蛋糕许愿什么的,家里的保姆通常会负责这件事,要是楚娇那天工作忙没回来,程初就被牵到蛋糕面前,在一群保姆唱的生日快乐歌中闭眼一会儿。
“到时候我带他去玩儿吧,你们不用担心。”沈青山说。
饭后沈青山和施梦云在客厅切水果,程初和程正明在厨房洗碗,程正明小声和程初说:“看得出你和你哥关系还不错,但今天晚上以后回家住吧,别给你哥添麻烦了,有时候可能只是人家不好说,我们要懂事点。”
不用程正明多说,程初也明白他的意思,莫名其妙家里多个要人管的弟弟,怎么都是件费心的事。
洗碗池的水不断往外流,程初盯着碗,过了会儿才说:“我知道了。”
回客厅的时候水果已经切好了,沈青山在上面叉了几根牙签,让程初吃。
程初在凳子上坐下,沈青山站着,搭了下他肩膀,说:“吃完我俩回家吧。”
程初的手顿了下,还没说话,程正明先说:“没事儿,让他住家里吧,这段时间麻烦你了,反正也放暑假了。”
“不麻烦,”沈青山两只手撑在程初肩膀上,“我觉得挺好的,我那边也安静,多个人陪我玩儿。”
“没给你添乱就算好的。”程正明笑。
程初还是没跟沈青山走,沈青山走的时候弯腰在门口换鞋,看程初不动,还小声说:“走呗,跟我一起回去。”
“算了,”程初靠着墙,“我留家里。”
沈青山愣了下,还以为程初是不想去他那边,过了会儿才说:“那行吧。”
他抬手,和在客厅里看电视的施梦云和程正明打招呼:“那我先走了。”
暑假程初过得很有安排,他在家没事做,老师布置的作业是教育局统一发的暑假作业,没什么难度,程初没做。他自己去找题和卷子,每天固定时间练习,练习完就趁晚上出门走走。
程正明去跑车的时候,为了不麻烦施梦云,程初都是去沈青山的纹身店吃饭,也和他见了几面。
如果当时程正明没有提醒他,他可能要不会留在沈青山家里。程初已经意识到自己非常需要和沈青山保持距离了,每次看到他脑子里总有点不好的想法,可能每个人都有特别悸动的时候,程初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觉得它不应该发生,但又不懂怎么处理,只能躲着。
生日前两天,沈青山给程初发信息,说叫了棍子他们一起去爬山。
因为要在山上住两天,程初收拾了一个小的手提包,在楼下等沈青山来接他。
开车的是闻泽宇,他开了辆容量大的SUV,车上正好五个人,程初,沈青山,棍子,田田和闻泽宇。
棍子坐在前面副驾驶,程初先把手提包放在后备箱,开门坐在沈青山旁边。
“棍子哥,闻哥。”程初和他俩打招呼。
“好久没见到你了。”闻泽宇笑着说。
车里放着音乐,程初的大腿贴着沈青山,在晃动中轻轻摩擦。
“过去两三个小时呢,”沈青山说,“要不要眼罩睡会儿?”
“没事。”程初抱起手臂,头朝一侧靠,便闭上了眼。
他还真的睡着了,醒的时候只觉得脖子痛,抬手去揉,碰到什么撞了一下,睁眼才发现自己靠在沈青山的肩膀上。
沈青山其实也靠着他的脑袋,但刚才程初手一抬,把他撞醒了。
“大义灭亲呢……”沈青山皱了下眉。
程初迷迷糊糊的,拿手去揉沈青山脸上被他撞到的地方。那一块已经红了,程初看见这颜色吸了口气,手指打着圈揉,也没有揉多久,沈青山就把他推开了。
“行了,跟你闹着玩儿呢。”沈青山侧了一点脸,说。
这时程初才意识到他们离得太近了,收了手退回到车窗边,看外头晃晃悠悠的景色。
高楼大厦早就消失了,绿色的田野一望无际,在傍晚的余晖中显得格外清新。
没开多久,闻泽宇把车挺进一家酒店的停车场,几个人下了车。
山里空气清新,沈青山在车外深深呼吸几口,“你别说,好久没来这种地方了。”
“那可不,开店之后就忙,忙着没歇过。”棍子伸了伸懒腰。
每个人一间房,大家先去把东西放好,再走路去吃烤全羊。
晚上山里有点冷,沈青山走了会儿才发现。他身上就一件短袖,想着等会儿坐在火堆前应该就不冷了。
烤全羊是他们提前订好的,到的时候师傅已经快给他们烤好了。
一个不锈钢的长炉子上挂着一整只羊,火星跟着风飘出来,映红了沈青山的脸。
几个人围在小桌子前坐下来,棍子拿着开瓶器开酒,和大家随便聊:“这样算起来田田比程初小半年,他冬天的生日。”
“我算我们这一届比较大的吧,”程初说,“当年上小学的时候我妈觉得我智商不行,把我拉出去单独补习了一年才让我回去。”
“谁智商不行?你?”田田惊讶地瞪大眼。
这时服务员把切好的羊排拿上来,沈青山撕开塑料手套戴好,掰了一块下来放在程初碟子里。
“哥我跟你说,这回期末考试是全市统考,程初是全市第一。”田田跟棍子说。
“我都听沈青山说无数次了,可给他拽的。程初是我这辈子见过的唯一一个学霸,我还想呢,要是考试的时候右手是好的,不得高两百分。”棍子笑。
“那不行,”沈青山摆手,“再多就把分考超了。”
“可能我们那边竞争比较大,基本上每个人都至少培养了一种兴趣爱好,也都会参加数学物理竞赛什么的,英语基本比较好吧,很多人在国外待过。”程初咬了一口肉,边吃边说。
“什么样的兴趣爱好啊?”田田很好奇。
“运动的话就是高尔夫网球什么的,学音乐的比较多,基本都是些乐器吧,钢琴小提琴长笛之类的,还有一些学美术的。”程初说。
“哇,这么厉害,那你会什么?”田田问。
“我会弹钢琴,不过我弹得不好,考完级就没再学了,也不是很喜欢吧。当时确实是因为必须要学,不然过不了我们那边中学的审核,我才学的。”程初说。
“天啊,大城市竟然这么卷,”闻泽宇感慨,“我读那个警校都是去省会城市了,但我们那边没这么卷的人。”
“没办法,资源少。”对于这些事,程初倒不觉得能用来展示什么优越,实际上他一直以来也只是遵守规则而已,做的很多事都算不上喜欢。
沈青山在旁边听着,没说话。火苗的影子在程初脸上一蹦一跳,他却还淡淡的。
“那你小时候是不是一直在学习?”田田问。
“差不多吧,那个时候都是我妈管我,我妈妈要求很高的,周末我有很多老师会来我们家给我补习,不过中学以后,因为学校的学习安排也很多,就取消了一些,”程初说,“我都习惯了,其实也没什么,我本来也没什么特别想做的事,还不如学一会儿。”
田田都要捂自己胸口了,“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没什么想做的事,你不出去玩吗?”
“玩什么?”程初真诚提问,“每天晚上我固定去健身房一个小时,或者回去看看电影,别的好像也没什么好做了。”
“就是玩啊,像我们现在这样。”田田举了举手里的羊腿。
“学校里有过几次郊游吧。”程初说。
“天呐……”棍子连连摇头,“我怎么没看出程叔是一个采用这种教育模式的人。”
“他不怎么管我,”程初喝了口饮料,“我基本是在我妈身边长大的。”
“哦……”棍子喃喃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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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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