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第128章

“大人,冤枉啊。”安阳朝着白原喊冤道:“花月楼只是一个普通酒楼,之前那些经营之道都是顺着前面的经营办法继承下来的。小人目光短浅,只想着酒楼生意很火,小人能躺着赚银子,确实疏于管教楼内。”

“但打击报复绝无仅有。”

“至于退榜之事。”安阳脸上露出愁苦又无奈,同时又很愧疚的表情,“花月娘子和小人提过。”

他脸上表情不似佐为,傅宁珞几人无法从他脸上的表情判断出他是当真纯良无辜,还是狐狸批了一张羊皮。

无论如何,能在他们几个面前做到滴水不漏,绝不可能是个无能之辈。

现在就看他是当真不管事,还是他主导了一切,又或是明知榜单的猫腻,但为了赚钱,胆大为之。

还有他提到的花月公子,十年前的花月楼,也有必要查证一番。

安阳面带苦色:“楼里的榜单都是客人们提的,打开门做生意,诚信最重要,因此酒楼没能让那几个女子退榜。虽然无奈之举,但确实是我们之过,小人在此为酒楼的过错向那些女子们道歉。”

无懈可击的回答,恭顺纯良的态度,几乎让白原判定安阳是个不错的人了,但他还是没有急于下结论。

“既然你认可衙门的审判,也意识到你们酒楼先前经营之法不当,想来愿意为此愿意赔偿赎罪?”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安阳点头哈腰,一副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来让大家看看他的真心的真诚谦卑样子,“自从昨日草民知道自己酒楼经营方法不当,让诸多女子受了委屈,十分歉疚,当即就让花月娘子筹集银钱,赔偿诸位女子的损失。小人知道酒楼坏了名声,日后恐怕难以为继,因此让她卖了酒楼,挽回一些损失。谁曾想,这女子一时昏了头脑,舍不得那点赔偿,背着小人阳奉阴违竟然想逃脱衙门的惩罚。”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小人若是早知道她干出这样的蠢事,定然将她扭送官府,让大人们裁决。”

安阳一撩袍子跪了下去,磕头道:“小人御下不严,给官府添了麻烦,还请大人责罚。”

他十分谦卑地认了错,在场的除了衙差们被他言语蛊惑,同情他,白原几人都很清醒。

安阳一番话句句都在认错,道歉,但同时也是在为自己脱罪。

他不知情花月娘子所作的一切,所以不存在自己抗旨和违抗府衙判决的大罪。

而他又很聪明的帮着花月娘子洗脱了私自卖掉酒楼,意图侵占主家财产的罪名。并且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将花月娘子所作的一切都定为一时的糊涂。

自从安阳进来,花月娘子只在最初神色慌乱地喊了一句老爷,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在安阳的瞪视下闭了嘴,安安分分地站在一旁,既不插话,也不求饶,甚至没有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辩解,一副认命等到处置的态度。

直到现在,她那口悬在半空的心才落下。携款私逃之事抵赖不了,但其他的罪可以转圜,有主子替她证明她并非私自卖楼,榜单的事也非自己私自举办,这条命至少无忧了。

花月娘子当酒楼掌柜的十年,也是个八面玲珑,识时务的人,于是也很干脆地跪了下来,诚惶诚恐地告罪求饶。

虽然她携款私逃,但到底没能逃脱,而且该给的赔偿她最后也给了,此时只要再诚恳认错,就算不能免去责罚,但也能减轻责罚。

“姑娘。”白原负责此事,花月娘子私逃之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说,是违抗圣命,往小了说,就是一时昏头。但毕竟逃跑未成,衙门惩罚太过难免被人扣上一顶苛政的帽子。

再次,白原来此其实就是想弄清楚花月楼背后的主子究竟是谁,当真胆大妄为让花月娘子卖楼私逃?

可安阳来了之后,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商人的表现,他也不能明明白白地问“你背后还有没有靠山”。

傻子现在都知道不能给自己靠山惹祸,而以安阳进来之后的表现,毫无破绽,并且极为聪明的将花月楼榜单的事推给了他之前的主人。

他最多是借着人家的大旗继续为自己盈利而已。

白原刚学习查案,明白有些事需要背后去查。

此事是傅宁珞及时发现的,她又是上官之女,白原请示她的意见。

“两位先被急着谢罪。地上凉,起来吧。”

傅宁珞素来有分寸,在白原问话时没有插嘴,但其实她有许多疑问,只不过在见到安阳的滑手后,她便知此人不好对付。

他说他不管酒楼的经营,但他又分明说是照着十年前的花月公子经营方法经营的。

既然如此,十年前他就应该知道榜单的猫腻。

他不管不问,显然是利欲熏心。

对于利欲熏心之人的话,怎能让人相信。

当然,傅宁珞也不是来找他们清算过往的,她只是阻止花月娘子潜逃,以及想弄清楚究竟是谁对付她。

花月楼以前的无盐女榜单既然没有朝廷大员的家眷,为何偏偏把她的闺名写上去。

一直没插嘴的她忽然开了口,还是这般温和的语气,让众人不由怀疑她已经原谅安阳二人了。

安阳二人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在傅宁珞的真诚和气的视线下,听命站了起来。

但两人丝毫没有放松下来,因为他们比任何人都知道这个姑娘有多难缠,如果说白原是条狗,那傅宁珞就是一条狼,逮着谁就不松口。

花月楼在京城顺顺当当了十年,不是没碰到过硬茬,但第一次碰到他们刚对上就被弄倒闭破产的。

要说不恨此女,那是不可能的。

可形势比人强,他们现在是落水狗,没有和人叫板的资格,二人心中又恨,又忍不住后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为何就把这个女煞星写到榜单上去了呢。

如果不写,他们花月楼还在红红火火地赚着数不清的金银,结果这么好的一个下金蛋的酒楼就这么没了。

想到那些受益都没了,还要赔偿受罚,两人悔得肠子都青了。

但他们还不敢表露出任何不满,甚至得自己主动认罪,否则衙门的大牢就向他们敞开了。

“安老板说自己不管花月楼的经营,本官暂且相信。你说你不知花月娘子私逃之事,本官也勉强认可。既然如此,安老板对花月楼榜单名字一概不知对吗?”

先扬后抑,让人莫不知她究竟想说什么。韦涧素含笑看了她一眼,又看向神色变得忐忑慎重的安阳。

这个滑不溜秋的狐狸,遇到了心如明镜的小老虎,能逃出她的手心吗?

“傅司直若是不相信小人,大可以把小人抓进大牢,小人自知自己有罪,便是被判徒刑也毫无怨言。”

见他大义凛然,顾左右而言他,以退为进让她无法再逼迫于他,傅宁珞轻笑了一声。

“本官只是例行询问,再怎么说,本官也是受害者,问清楚安老板是否知情难道很过分吗?”

傅宁珞环顾在场的所有衙差们,“大家觉得我问得不对吗?”

“当然对!”有机敏的衙差当即附和道,“安老板说自己不知情,傅司直不过再行确认,再正常不过了。安老板何必这般小题大做,诚惶诚恐?我们可没压迫你。”

其他衙差也纷纷附和。

换作以前,在发现花月娘子携款私逃,早就抓进衙门打板子了,现在还让他们好端端的站在这里给自己申辩,众衙差打心眼里觉得傅宁珞是菩萨心肠。

至于衙门人多势众,而安阳等人势单力薄,被审问,众衙差原本还因为安阳的认错态度而产生了几分同情,但被傅宁珞这么一问,那些同情全都烟消云散了。

他们是官吏,对方是犯事的奸商,审问难道不应该?

在场的衙差无论是大理寺的还是府衙的,理智回笼,再看向安阳等花月楼的人,再无丝毫同情。

安阳:“…”论口舌,论攻心,他竟然还不如这个小姑娘。

单单一句稀疏平常的问话,就让他营造出的弱势无辜博取同情的气氛荡然无存。

安阳看着傅宁珞那张无害俏丽的脸蛋,怀疑他就输在了外表上。

如果他是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只需拿着手帕弱不禁风地那么哭上一会儿,定然能胜过傅宁珞的牙尖嘴利。

可惜他作为一个雄壮的七尺男儿,实在无法装出那份柔弱感,便是他愿意装,可能也会适得其反,被一群粗鄙衙差厌恶他娘娘腔。

“小人不敢,榜单名单之事,小人确实不知情。“安阳踌躇着回答。

“也就是说,安老板对本官的名讳出现先无盐女榜单上一事也不知情?”

安阳忙道:“此事是花月楼之过,小人向傅司直赔个不是。”

“此事你们花月楼已经给过我赔偿,我并不想追究,但我想知道——”傅宁珞看向垂手站在一边不说的美貌女子,“花月娘子,我想知道,既然酒楼的榜单名单都是你经营的,安老板不知情,你为何敢将我的名讳写在上面。”

“不用再拿你之前应付本官那套说辞。”傅宁珞打算花月娘子即将说出的辩解之言,她很清楚她不假思索给出的回答定然和之前的一样,但那是她在不知道花月楼无盐女榜单这些年除了她,没有朝廷大员家眷下,能够应付她的话。

现在,她已经不相信把她的名字提上无盐女榜单只是一个客人随便提了那么简单的事。

“据我所知,近五年来,你们无盐女榜单上的名单从未出现过超过五品朝廷大员家眷的名字。你们榜单办了这么多年,其中的猫腻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但就是这么巧,其他大臣的女眷都没有上过无盐女榜单,偏偏我上了,而且是一个客人一提,你们就把我的名讳写上去了。花月娘子,不如你向本官解释一下,这是为何?”

傅宁珞这话背后蕴含的意思并非所有在场的人都听明白了,但所有衙差都在思索她的话。

渐渐地,也意识到不对劲了。

傅宁珞是圣上亲封的五品司直,当然,她没有实权,可花月楼现在展示给众人的就是一个无权无势的普通商人,自古民不与官斗。

更何况是地位低下的商人,得罪傅宁珞,她随意找几个由头,就能让花月楼吃不了兜着走。

花月楼的榜单以前没有五品以上官员的女眷,不能说明没有人在花月楼提这些女眷的闺名,只能说明花月楼对客人提名做了甄选。

那为何傅宁珞的名字被一人提起,就立马上了无盐女榜单呢?

要知道傅宁珞不仅自己是官,她的父亲还是京城的主官。她把傅宁珞闺名如此轻易随便地写在无盐女榜单上,让她丢尽脸面,难道不是对府衙之主的傅文清的蔑视和挑衅?

身为府衙的官吏,主官被轻视,等同于打整个府衙的脸,在场的包括白原在内的府衙官吏看向花月娘子和安阳的眼神变了,变得极为锐利和不满。

而在众人紧紧盯视下,花月娘子脸上血色尽退,不由自主畏惧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不敢抬头看敌视着她的衙门诸人,甚至不敢看自己的主子安阳,她眼神左顾右盼,可能是越急越想不出合适的对策,迟迟找不出能说服人的理由,让她心神越来越紧绷慌张。

她很清楚,如果不能给出让人信服的理由,花月楼和她都难逃藐视朝廷,藐视官府,藐视朝廷大员的罪名。

这罪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无非是打板子罢了。可她如今本就有罪在身,两罪相加,足够被打得半身不遂。

如此,还不如让她死了算了。

“看来花月娘子是认…”

“不,不是。”花月娘子急得要分辨,但又不知如何解释,此时,一道怒斥声打算她:“你老实交待,是不是收受好处了?”

安阳一双虎眼狠狠瞪着花月娘子,他举手便要打花月娘子,“好啊,你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我就说酒楼为何会出事,原来是你在搞鬼,你说,收了那人多少钱!”

花月娘子仓惶中,无助的眼神对上自家主子闪过寒光的视线,浑身一颤,立马朝着傅宁珞跪下了。

“傅司直,都是民女的错,是民女贪图好处,收了人家的钱,才把您的闺名写上去的。您要打要罚,民女都任凭您处置,但此事与其他人无关,还请傅司直莫要迁怒旁人。”

傅宁珞不知可否,顺着她的话问:“收了好处,多少银钱?”

花月娘子也不是蠢人,知道数额太低,不足以取信旁人。

花月楼又非寻常百姓,日进斗金,她一个见识不低的掌柜的,怎会为了几两、几百两银子就开罪朝廷大员?

“一千两,对方给了小人一千两银票,小人被金钱蒙蔽了双眼,才开罪了大人,求大人饶恕。”

花月娘子竟然是收了好处才把傅宁珞的闺名写在无盐女榜单上,府衙的一众官吏尤其愤怒。

这与收买人泼脏水有何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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