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有我在,谁敢要你的命。”卢景生一袭黑色锦袍,身形挺拔。
从小到大,他都舍不得让小师妹受一丁点伤,这人竟然把他师妹伤成这样。
“去一边上药包扎。师兄替你报仇。”
“报仇有什么用,又不能代替我疼。”
傅宁珞捂着肩膀的伤爬到墙跟靠墙坐着,这么点距离,她爬得直喘气,疼得额头直冒汗。
随身携带的药瓶也都被搜去和衣裳丢在一起,她没有伤药给自己上药。
“卢景生,你倒是给我一瓶上药啊,我都快疼死了。”
她失血过多,眼前一阵阵发黑,狠狠咬了一下舌尖才保持清醒。
卢景生听她喊话有气无力的,不由担心,从身上摸出一瓶药丢过去给她。
小师妹身上的凤袍早在打斗中脱下,现在她只穿了一件束腰长裙,再脱里面就只剩下肚兜与中衣了,当着陌生人的面,她也不好脱下来,只能拿匕首割开伤口处的衣裳,上药包扎。
卢景生见小师妹能照顾好自己,放了心,拿剑指向黑衣人。
“给你个机会,包扎好伤口,再受死。”
黑衣人气得握紧了自己的剑。
他和傅宁珞一场缠斗,同样伤势破重。若是不包扎,不用等这位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程咬金杀他,他自己也会流血而死。
黑衣人不想死,给自己包扎了伤口。卢景生对自己的武功极为自傲,站在那里等着黑衣人包扎好,服用了治伤药才动手。
傅宁珞撕开衣裳给自己上药。
伤口连同衣裳凝结在一起,衣裳撕开的同时,凝结的血液再次撕裂,傅宁珞牙齿上下打颤。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一边上药一边抽空围观战局。
卢景生少年成名,武艺非凡,当今世上,除了武林中的老前辈和大内高手,无人能胜过他。
因此,素来以自己武艺不凡自傲的傅宁珞,在他面前,从来都是把自己翘起来的尾巴收起来。
她的武功起初来自陶明山,但她学艺不精,后来又由师兄亲自教导,剑术才小有成就。
只是和卢景生这个天赋异禀的习武者相比较,她的根骨并不适合学习他的剑术,在努力了许久之后还是不能突破后,傅宁珞选择了另辟蹊径,不再专注学陶明山和师兄的剑法,而是集百家所长,看中的适合自己学的招式都想方设法学会。
几年下来,她俨然成了一个杂学派,和谁打架都看不出她师从何处。
卢景生有时看见她的剑招,都怀疑自己是否曾经教导过她,还是那些手把手教她习武的日子只是他自己幻想出来的。
傅宁珞自己的剑招学的乱七八糟,但不妨碍她欣赏剑术高超的。
看到黑衣人被师兄打得连连后退,身上伤口添了一道又一道,彻底成了一个血人后,不忍再看。
她最是见不得这种被压着打的虐人局面。
可师兄生气时,经常恨不得把人千刀万,凌迟处死。所以即便卢景生对她宠护有加,但偶尔她也怵他。
师兄是帮她出气,将黑衣人在她身上造成的伤一一还给对方,可她一直秉持杀人不过头点地,能一剑结果就一剑结果。因此看到黑衣人遍体鳞伤,还是有些不适。
转过脸不再看那边,专注给自己的伤口上药包扎,忽然小腹一阵坠痛,脸色一变。
糟糕,小日子不合时宜的来了!
傅宁珞葵水日子不太准,这些日子忙得脚不沾地,可能是太累了,葵水推迟了两日。
原本今晚她回家就是准备月事带,谁料中途出了意外,被闯入家里的贼子劫持至此。
一晚上忙着救人,打架,她都忘记此事。
可师兄一来,她情绪松懈下来,推迟的葵水便忽然而至。
傅宁珞前些年伤过身子,留下了病根,调养了数年也未痊愈。每每葵水时,便疼痛难忍,且脾气格外暴躁脆弱。
眼下不在家里,跑到这鬼地方,她不知去哪里找月事带。
身上都是伤,又疼又累,起不了身处理这个情况。
她又羞又怒,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此处。
反观臭师兄,还在不紧不慢地虐黑衣人,半天没打完把人抓住,急死人了。
想开口让臭师兄帮忙,又张不开嘴。傅宁珞实在忍不住,差点气晕过去。
“姓卢的,我都要死了,你还在哪儿慢吞吞打架!”
卢景生听她声音带了哭音,转头一看,小姑娘一脸生无可恋地靠墙坐着。
“你怎么了?”
“我要死了!”傅宁珞差点崩溃。
她怎么说?
她难道说:师妹我来了葵水,师兄你赶紧给我去找月事带?
她说不出口,连起身去找月事带的勇气都没有。
而且她还伤得动不了身。
卢景生正待一剑制服住黑衣人,可能是看出他没耐心了,准备活捉他,黑衣人长剑一横,极快自刎了。
卢景生走到黑衣人身边,检查了一下黑衣人,确定死了后,才走到傅宁珞身边。
“是个死士,嘴里有毒囊。”
傅宁珞烦躁,拿药瓶砸他,“要不是你非虐他,也不会让人死了。”
“抓住也问不出什么,这样的人从小训练出来的,情愿死也不会吐露什么。”卢景生接住药瓶蹲下来,“是不是太疼了?师兄帮你上药。”
傅宁珞一把推开他,但因为太用力,自己又受了伤,差点摔倒,卢景生忙扶住她。
“怎么了?”
傅宁珞想要月事带,不敢起身,衣裳裤子都脏了。
抽抽嗒嗒说:“我要死了,现在就死。”
卢景生一头雾水。
师妹身上伤势不轻,十几道伤口,有三四道很深,最严重的是左肩的伤,一个大窟窿。
但说话还算正气十足,怎么就要死了呢?
“被死士吓到了?别怕,师兄在呢,我帮你伤药,忍着点。”她一张小脸煞白,或许是吓到了?
傅宁珞受到腹下的汹涌,捂着肚子恨不得大声发脾气,烦躁地一把拍开师兄的手。
师兄根本弄不懂她的难为情。
“你去外面的洗浴室,把我的衣裳都拿来,还有那里的帕子,汗巾都拿来。”
卢景生被她一巴掌拍开手,那清脆的响声,显然是用了力的。
真生气。
他原本不知就里,但见师妹一直捂着小腹,忽然就福至心灵。
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小师妹头一回来葵水,便是他去山下找了个大娘帮忙的。
思及此,卢景生素来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的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随后就慌了。
以前小师妹还只是个孩子,丁点大,他把她小孩一样照顾。
来了葵水,他也能面不改色地照顾小师妹喝热蜜水,捂汤婆子。
现在师妹一身嫁衣坐在地上,雪白的肌肤,凹凸有致的身躯,嫁衣铺在地上,宛如盛开在泥沼中最美的月季。
没有那让卢景生意识到,他的小师妹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大大咧咧羞涩也只会羞涩一会儿的小女孩了,长大成了一个能让任何男人为她倾倒的漂亮女子。
看她难为情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的样子,卢景生也手足无措。
要不然先把小师妹抱出去,找个女子讨要?
可师妹这羞愤欲死的脸色,肯定不乐意就这样出去。
卢景生摸了一下鼻梁,最后用最快的速度去外面的沐浴室将那里所有能找到的衣裳布料都带了来。
此刻他也不嫌弃师妹的那一堆衣裳脏了。
“需要…咳咳…需要师兄帮忙吗?”
“出去。”
“嗳——”卢景生仓惶逃了出去。
到了外面,他来回走动,坐立难安。
等了一会儿没听到里面有动静,正焦急犹豫是否进去看一眼,闻到了一股灼烧衣物的臭味。
他松了口气。
“师兄进去给你上药?”隔着一道门喊。
里面没声,卢景生犹豫再三,飞快往里瞟了一眼。
小姑娘换好了衣裳,只是还穿着之前的中衣,裙裳是自己的。
她闷不吭声地坐在那里给自己上药,板着一张一副生人勿进、杀无赦的脸,倒是没再暴躁发脾气。
卢景生叹气,其实小师妹以前没那么害羞,大大咧咧的,很调皮,寻常伤得下不来床了,也憋着泪不肯哭出来。
但自从小日子至,她就变得容易敏感、暴躁、脆弱,以前在山上,每到这时候,山上的一众师兄弟都不敢招惹她,怕把她弄哭,虽然她从没哭过,但就是给人一种很烦躁,很想哭的情绪。
没曾想,以前从不哭的她,今日眼泪巴巴的。
怕把她招哭,卢景生万分小心地接过金疮药和匕首,师妹没再犟,一言不发地任由他帮忙处理伤口。
就是不小心把她弄疼了,她也不发出一声响。
“珞珞——”
“别叫我珞珞。”
“小十二——”
“别叫我十二。”
卢景生:“…那叫你什么?”
“死人,有事烧香,没事闭嘴。”
卢景生:“…”
干脆转移话题。
“刚听你说当诱饵,你当诱饵没人暗中保护?”这话说出口,暗含责备。至于责备谁,傅宁珞不觉得自己有错。
“师兄。”
“嗯?”
“你怎么回来了?”
卢景生也不知自己怎么回来了,其实马车都出了京兆府的范围,可他在那附近盘旋了一日,又让车夫掉转头,回来了。
幸好他回来了,否则再看到小师妹,可能就是她的尸体了。
“珞珞,以后不可这般冒险了。否则下次师兄没赶到,你怎么办?”
傅宁珞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十分虚弱,软绵绵靠在了师兄温暖的怀抱里。
“师兄。”
“师兄在。”
“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这次真的就死了。
长这么大,只有卢景生是她最依恋最无法舍弃的人。可偏偏师兄只是把她当作师妹看待。
傅宁珞将脸埋进那熟悉旷阔的胸膛里,任由自己这片刻的脆弱将她击倒,她现在只想好好靠着这一个让她安心的人休息一下。
卢景生被她抱住,浑身僵硬。
他能感受到小师妹和以前那个圆滚滚软糯可爱的身子不一样了,该有的都有,但他情愿自己感受不到那不一样。
若小师妹还是小时候,他抱着她只当抱了一个孩子,心无旁骛。
眼下…想推开,又不忍,不推开,又太过别扭。
迟疑再三,最后还是顺从本心,将小姑娘拥在了怀里。
抱住的那一刻,不知为何,他的心忽然就安定了下来。
“珞珞,师兄妹之前,无需客套。只要你好好的,师兄才能安心。”
傅宁珞困了,靠在师兄怀里,蹭了蹭。说起前因后果和自己被抓的经过。
“原本我察觉到屋中有迷药,有陷阱时,想通知家里其他人,让人把人抓了。但那两人很警觉,把我以前的丫鬟,现在松泉大哥的妻子劫持了,院子里其他下人都没动静,我怀疑他们都把人怎么了。”
“我中了他们下在我屋中迷药,一时半会救不了人,想装晕,等着他们放松大意时,再把他们抓了。”
“可谁料这两人谨慎的很,我都晕过去了,他们还拿帕子捂住我的口鼻,我没办法,又吸了一些迷药。”
卢景生被她猫儿一样蹭了胸膛,又乖巧又柔软,心都软化了。
拥着小姑娘一边帮她上药包扎一边听她说这些经历,只觉得小姑娘又可怜又可笑。
和抓她的人斗心眼,结果没斗赢人家。
“然后呢?”
“然后我就被带出了城,到了这里。幸亏我在察觉到屋中不对劲时偷偷吃了解药,不然已经被他们害…”
“不对…”傅宁珞想起黑衣人进了密室后说的话,“他们还不想杀我,想抓我做人质。”
卢景生目光闪过一丝凉意,扫过不远处死了的黑衣死士。
真是便宜他了,就这么死了。
傅宁珞:“师兄,我爹快来了,你带我出去吧。”
卢景生:“先包扎好。失了这么多血,回去好好养伤。”
傅宁珞想起一件事。
“师兄,你怎么会在这儿?”
她被两个犯人劫持到这里,一路上没晕,只是手脚无力,没办法挣脱。
上面可是寻欢作乐的地方…
傅宁珞抬头,控诉看向卢景生。
“你是不是来这里找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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