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观言这番失态让在场的几位都起了疑心,尤其是肖昀。
肖昀狐疑的问:“怎么了,你们两个莫不是有仇?”
秦观言双手缩到宽大的衣袍里发抖,原本恢复了些血色的脸瞬间煞白,定了定心神后,才说话,“不曾,只是觉得宁兄的长相有几分似一个好友,太过惊讶罢了。”
拙劣的借口,还不能把肖昀等人糊弄过去,不过他们也没有说什么。
宁安与轻笑一声,声音低哑,“能与小侯爷做好友的想必也是如小侯爷这般儒雅的人物,宁某能与小侯爷的好友有几分相像,是宁某的荣幸。”
秦观言摇了摇头,“不,宁兄有自己的风姿,既能得到封赏,必是才华出众。”
宁安与没再回应,只是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细细的咂摸“宁兄”二字。
果然是岁月匆匆,物是人非,曾经追在身后的“安与哥哥”成了简单的“宁兄”,而“兄”这一字也被放到了不同的姓氏后面。明媚的小少爷也变成了人人口中谦逊有礼的小侯爷。
肖昀邀众人来吃饭,他不开口,也没人动,秦观言伸手拽了拽肖昀,“三哥,我饿了。”
肖昀一听这话,立马让人上菜,“都是三哥的不是,快上菜,可不能饿着我们小侯爷。”
盛安楼一早就准备好了,精致的菜品一样样上桌,这些也都是秦观言吃习惯了的东西,但是军营中日子苦,秦观言注意到,这几个军中的大老爷们眼睛都亮了。
这几个糙汉子怕是饿极了,真可谓风卷残云,边吃边赞叹“好吃!”
“这简直和军中的东西不能比!”
“太好吃了吧!”
秦观言这些天病着,实在是没什么胃口,看见他们这种吃相,食欲突然上来了,拿起筷子正欲去夹那一块肉。
“小侯爷。林太医……”安之一看见秦观言夹了块什么,立刻上前拦住秦观言的动作。
几个糙汉子都停了下来,看着这个大胆的小厮。
秦观言动作停了,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吃,“安之,你去吩咐他们做点儿我能吃的吧。”
“是。”
等到安之退下去后,肖昀才担忧的问,“你这怎么回事?我没离京前,你这身子可是好的很,怎么现在成这幅样子了?”
听到肖昀问,秦观言悄悄看了看一直沉默不语的宁安与。
宁安与安安静静的吃菜喝酒,好似对小侯爷的事半点儿都不好奇,其他几个可是对小侯爷好奇的很。
“前些年外出玩出了个意外,一不小心淋了点雨,我本就身体不好,自那之后便更差了,是我年少贪玩惹的祸。”
秦观言说的云淡风轻,谈及此事,仿佛是当年年少轻狂不懂事,为自己招惹了这么个破身子。
肖昀放下筷子,皱着眉,训斥还跟在秦观言身边的明远,“你们怎么做的事?小侯爷不懂事,你们也不懂事吗。”
“三哥别说他了,不怪他们,那天出去没带着人,这才淋了雨。”秦观言一向护着他身边这几个小厮,他都不曾训斥过他们,肖昀怎么能训斥他们。
肖昀:“你看你,性子还是这样,就知道护着你身边的人。”
秦观言:“我何时不护着三哥了?”
肖昀摆摆手,“继续吃吧。”
安之端来一份白粥,看到秦观言吃的是什么,在座的几位都愣了愣。
堂堂敬安侯府小侯爷,金尊玉贵的,居然吃白粥,这桌上的大鱼大肉,一口都不碰。
实在是有人耐不住好奇,“这……小侯爷一口都吃不了?”
秦观言拿着勺子在粥里搅来搅去,安之替他回答,“也不是,只是小侯爷还没好利索,大鱼大肉的,过于油腻,实在是不适合小侯爷。”
听了安之的话,也没人揪着小侯爷不放,就怕那一点会对小侯爷产生伤害。
众人又吃了会儿,热热闹闹的讲在军营中的故事,秦观言很少离开过京城,边疆更是从未踏足过,此刻听得津津有味。
“……”
“那次蛮族半夜偷袭,把咱们都绑走了,着实是把我吓了个够呛!那群蛮子!”
“哈哈,还说呢,要不是王爷,咱几个好要折进去呢!这可得敬王爷一杯!”
肖昀放下筷子,摆摆手,“这不是我的功劳,都是安与,要不是他出谋划策,我可没法子救你们。”
“……只是,安与却因此被蛮子砍了一刀……”
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了,战场上本就多杀戮,受伤本就是家常便饭。
“说这些没用的干什么,都过去了。”宁安与率先打破沉默。
“是是是,说些别的说些别的。”
晋安突然问,“未曾听过敬安侯的事,印象里敬安侯身子骨好的很,依着我国律法,小侯爷怎会袭爵?”
大燕律法,规定世袭爵位只有上一任过世后,才能进行世袭。敬安侯未曾去世,怎么秦观言便成了小侯爷?
秦观言放下勺子,轻飘飘的说了一句“陛下恩赐。”
“三哥,身子不舍,先走了。”
秦观言站起身来,对着在座几位作了个揖,肖昀看他脸色苍白,嘱咐了几句就走了。
秦观言一出去,隔绝了视线,踉跄的走了几步,安之和明远提心吊胆的忙搀扶着他。
“小侯爷……您不该来的”安之低声说了一句。
秦观言也不知是听清了还是没听清,“我很高兴。”
三人坐上马车,就当安之吩咐回府时,秦观言却不让走,“停下,在这儿等着。”
秦观言闭上眼睛,想到楼上的宁安与,想到他们说的话。
十年,他们十年没见了。
从15岁一别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了,更是连一封信都没有通过,本以为今生再见到宁安与会很难,没想到会在今日见到。
猝不及防。
安之看秦观言像是在闭目养神,悄悄的和明远说话。
“哎,明远,那位怎么在这儿?”
“不知”明远是个冷性子,没有秦观言吩咐,很少开口说话,能蹦两个字出来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他不应该在江南吗?明明辛翁的信是从江南送过来的啊。”
“小侯爷安排辛翁一直跟着。”
安之:“可辛翁在江南,那位在边疆,现在跟着端王回了京城。”
“辛翁……”明远喃喃道。
“辛翁没有背叛我。”
两人正聊着,声音不大,冷不丁听到秦观言出声,都吓了个激灵。
“辛翁一直在江南,说明他还一直跟着‘宁安与’,至于今天这位,才是真的宁安与,辛翁被他骗过去了。”
马车外面听到肖昀几人的声音,秦观言掀开帘子悄悄的看了看。
等到肖昀几人都离开了,宁安与还在外面没走。
秦观言:“请他进来。”
他在等。
明远掀开帘子,下了马车,“宁少爷,我家小侯爷请您一叙。”
宁安与毫不客气,直接上了马车。
掀开帘子的那一刻,宁安与看到,秦观言撑着苍白的脸色对他笑了一下。
一如当年。
只是,他不是十年前的宁安与,秦观言也不是当年的秦观言。
十年……十年风雪催人老,十年伤痛压人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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