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珀兴致盎然,逗弄手持匕首张牙舞爪的小崽子,正要圆满的给谢之漓批个大“凶”于脸。
骤然,一把长刃横插于地,顿时将斩珀手中碧玉青石笔震飞半寸,那“凶”字最后一竖,狠狠划在了谢之漓黑衣之上,徒剩黑印,突兀狼狈!
斩珀紧握手中笔,难得皱眉盯着阻止他的薛昆锐。
这黑衣长老为老不尊,干涉弟子比试就罢了,还浑身杀气的冲回演武台,在斩珀面前凶狠的拔出长刀。
“师父,刚才斩珀的笔并未伤我!”
谢之漓强撑着狡辩,立刻就要薛昆锐给他评理,“我要再与他比过!”
但他脸上明晃晃的墨痕,写着一个“乂”字,在白嫩小脸上尤为晃眼。
连演武台下的弟子见了,都发出了哈哈笑声,又在薛长老怒目冷对之中噤声。
薛昆锐居高临下,没能搭理谢之漓,而是紧紧盯着斩珀。
他猛然用刀背一挥,“四肢无力,下盘不稳。”
短短两句,这厚重刀背打在斩珀腿侧,斩珀毫无灵力来不及躲避,狠狠挨了两下!
斩珀眉间紧蹙,还未来得及与他讲理,就见薛昆锐眼眸微眯,冷漠举起长刀教导他一般呵斥道:“既要评断天下,却如此软弱可欺,何其可笑!”
斩珀抬笔去挡,那沉重刀柄霎时打在他的手腕。
他站立不稳,猛然倒地,只听哗啦一声,佩戴许久的玲珑珠摔个粉碎。
“叫我做甚?”
一道熟悉女音传来,不过瞬息罢了,斩珀竟以为自己又在生死间走过一遭。
被忽然唤来的川菱,全然不懂此时境况,一脸烦恼的逆着光俯视斩珀。
“怎的,摔倒了还要我来扶你?”
尽是嫌斩珀娇气。
他面凶嘴凶的师姐,再凶,也宛如救星。
斩珀松了一口气,视线往旁一转,示意师姐快看,就见周围漆黑惊讶的眼眸,紧紧盯着突然出现的川菱,乌泱泱站着的全是监礼殿弟子,唯独齐子规一身白格外突兀。
川菱这才发现,自己来得很是时候,偏偏来得不是地方。
她施施然转身,恰好与持刀而立的薛昆锐四目相对。
“薛长老,许久不见。”川菱仍是笑意盈盈,不过音调矫揉造作,极为怪异。
薛昆锐收起刀刃,视线在爬起来的斩珀身上一掠,沉声问道:“你们呈天殿,已经闲到要管我授课传业了吗?”
“我路过罢了。见这小子嚣张,得罪了薛长老,我心中气不过去,赶紧过来亲自替长老教训他。”
川菱句句娇俏,显然是想把斩珀给提拎走,免得再受薛昆锐欺负。
然而,这薛昆锐知道川菱所想,轻哼一声,“我教弟子,用不着你们呈天殿插手。”
说着,他视线落在斩珀身上,无情宣判。
“斩珀比武落败,今日不得上别的课,给我站在这里,挥刀万次,方能用膳。”
斩珀皱起眉头。
只有谢之漓小人得势,一脸的墨色“乂”叉都无法阻止他兴奋非常的得意。
“薛长老……”
川菱脸色不悦正要说什么,忽然一道冷静的女童之音,从台下传来,清晰无比——
“师父,谢师弟已然是输了,怎么?他输不起?”
众人视线皆是聚焦于演武台下仗义执言的黑衣少女。
她年纪不大,神色冷然,仿佛一个无关看客,做出了公正评判。
川菱顿时雀跃起来,“看看你的徒弟,竟然也有明眼人。”
她点了点身后白衫斩珀,“我知你与唠唠叨叨的云亦思有仇,可是这仇撒在小小传音弟子身上,何等小气,哪有长老的样子!”
“谁说我唠唠叨叨?”
她这一挑拨,云亦思温柔的声音遥遥传来。
川菱眉峰一皱,抬手拍了拍斩珀肩膀,传音入耳。
“子时三刻,蕴典阁。”
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斩珀还没能喊住师姐,就见云亦思身穿狐裘,在大冷的雪地天里悠然摇晃折扇,款款而来。
“薛长老,这时辰也不早了,既然弟子们皆在,那便随我入堂习课吧。”
薛昆锐视线扫过斩珀,收起一身肃杀气势,半句不发,转身离场。
齐子规赶紧跑上演武台,吓得脸色青白相间。
“斩珀,你没事吧?我方才、方才以为……”
他眼中含泪,以为了许久都不敢说出来。
但斩珀手臂、腿侧仍有冷锋刀刃重击的痛感,自然懂得他的担忧。
还以为,薛昆锐要将他击毙于演武台,以壮声势呢。
云亦思亲自来带弟子们入学堂,总算是抹消了薛昆锐杀伐如麻的狠绝冷厉。
斩珀转头去看监礼殿弟子,那位敢于出声仗义执言的少女,远远坐在学堂一角,并不像之前一般看他。
视线一扫,斩珀就见谢之漓擦掉了脸上墨迹,傻乎乎留着一点儿浅灰墨痕,看起来仍是一把大“乂”横断脸颊,看他的眼神愈发恨不得食肉寝皮,身侧紧贴的王学仙、洪世望,也是愤愤不平。
齐子规在云长老的课堂,胆大了许多,敢悄悄说道:“斩珀,你那凶字没给他批完,他好像更凶了。”
斩珀低声笑道:“乂者,刀割之也,他早晚挥刀向己,自食恶果……”
“咳咳。”云亦思收起折扇,故意咳嗽两声,打断两只小弟子的交头接耳。
他站于堂前,拢了拢厚重狐裘,端起了师长之姿。
云亦思手抚身前典籍,温和说道:“今日与我学这《天机传》,课堂所讲,不过寥寥,你们须知天机子乃是天人山开山祖师灵泽圣人之尊长。他云游四海,行踪不定,唯有这本呈天殿抄录的《天机传》记录生平一二。书中虽无术法、占卜之道,但这是天人山创宗立派之根源,若是哪日教习考量起来,问你们天机子何许人也,可别一问三不知。”
斩珀对于枯燥典籍毫无兴趣,但面前这本《天机传》霎时摄住了他全部心神,懒得再去想薛昆锐没由来的恩怨情仇。
不等云亦思要求,他就急切的翻开书页。
字句几行,已是讲明了天机子游于川上,感慨“天地广博,你我一蜉蝣”。
斩珀读多了仙长尊者生平事迹,略翻几页,顿时提出了长久以来的困惑。
“云长老,这书上似乎没有天机子名讳。”
小小孩童,开口震慑课堂。
众人都是照本宣科,盯着白纸黑字不敢出声,唯独斩珀胆大心细,开口就要问圣人的尊长姓甚名谁!
云亦思俱是一愣。
他笑道:“还从未有弟子问过我这问题。”
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也只有斩珀能问得出来。
他修行八千七百年,纵横上三千界,未曾听过“天机子”其人。
斩珀在青竹峰翻阅典籍那两日,此等问题始终萦绕于心,天机子何许人也?天机子如何称呼?天机子游方何处?天机子居于何地?
他恨不得与天机子生前相交,结为兄弟,亦是比背信弃义沉默寡言的李凝铁好上数万倍!
斩珀急切如此,云亦思却没想答。
斩珀复又呛声,“云长老,你不会也不知道吧?”
言及此处,云亦思脸色果然一愣,顿时板起脸来,摆好了品学长老的威严。
“胡闹。天机子乃是得道上仙,连灵泽圣人都要尊称一句师者,你一区区入门弟子,就敢质问天机子名讳。”
“天机子名讳是为天机,自然不可说也。”
他唠唠叨叨翻来覆去,斩珀神色乏然无味。
“不可说,就是你不知道。”
云亦思闻言,持扇一拍,“少说,多背。再出声,我就罚你去演武台挥刀万次!”
斩珀躯壳年幼,面对云亦思这般护佑他的长老,哪怕是惨遭威胁,心性也变得散漫幼稚起来。
他冲着云亦思小小撇嘴,心中只觉天人山长老们看似神秘莫测,怎么连天机子名讳如此重要的事情,都一无所知!
斩珀痛失了解天机子的机会,云亦思反倒觉得他安静了下来,专心讲书。
“子游于故野,见弼星之魂凌空,乃遇太帝真人,相交甚笃……”
云长老声音温和舒缓,斩珀手臂腿侧的痛感渐渐在《天机传》之中得到了缓解。
这太帝真人,斩珀曾经见过,行事张狂冷厉,极为不好相处,想不到天机子竟然能与太帝真人把酒言欢,他只觉格外稀奇。
天机子游走于各界的事迹,皆零零散散记录在《天机传》中。
那些真人、仙君,斩珀越看越觉得熟悉。
若非三千世界名讳相仿,这位天机子必然是澄明界之尊长,只不过被人隐去了姓名罢了。
斩珀这样一想,便隐隐开始寻找天机子踪迹。
是深居简出的府伯山君,还是勤加修炼的隧火真人,又或是那位闻名未曾见面的常仪仙子?
斩珀见过的人多,结交者甚少,此时悔恨自己狂傲自负,没能一一与那些澄明界上仙们好好论道。
否则,他此时定能从《天机传》语焉不详的只言片语里,找出谁是天机子!
云亦思念书,斩珀随心所好,再往后翻。
片刻,他竟见专有一章著写《天机洞府》。
只见上面详细写道:“天机子居于隐龙仙山,溪中遍布黑石美玉,名为瑿玉,水出丹鱼,赤红泛光,有兽众多,其鸣传之数万里,茫茫焉皆不可闻。”
斩珀一目掠过,错愕当场,不亚于惨遭雷劈。
以至于这短短的《天机洞府》纸页早已读完,他也久久无法翻动到下一章。
因为,他知道这山,更知道这山中稀有的黑色玉石与飞禽走兽游鱼吵闹——
那是他的仙府,是无人可以寻得踪迹、隐世避居的瑿玉山!
这个故事十分孤寡又有一点独自求索的浪漫,所以特别适合无cp。
斩珀能见万天星辰,浩渺宇宙,通晓往事未来,亲历众人汲汲于名利又碌碌于真理的一瞬人生。
什么至交好友什么亲眷兄弟,世上最懂斩珀的唯有他自己而已。
明天入v,放一个预收在这里,还是无cp,文案太烂了感兴趣可以去看看。
走出半身不遂,归来还是不会写文案。
预收:《斩梦魇》
【我会斩除你的脆弱、你的恐惧、你的梦魇。】
*叔侄搭档,圆梦童年
*童年是“人用一生治愈童年”的童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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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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