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意玉欲动身之际,被突然出现的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给紧紧攥住了手腕,她动弹不得。

她被吓到,要挣扎。

挣扎不开,抬头看了眼来人。

她身姿高挺,胸背很宽——是满身药香的莫离。

她此时冷着一张脸,感觉很生气了一般,仍旧是那天蓝色的衣。

意玉很是惊诧莫离为何会来。

因为莫离曾经说过,她只会给姐姐明玉疗伤,也是因为姐姐才留下来做医师。

对抢了姐姐位置的意玉,并不喜欢,甚至厌恶至极。

所以,莫离和意玉虽是互相守口如瓶的煎药友,但交谈淡如水,能算作熟悉的陌生人。

关系生分到看望一下都不会,更别说过来给她治病了。

意玉懵懵地问:“莫离,是你救的我吗?”

她脸上有些不自然,避开了意玉的眼神。

她选择不回答这句话。

冷峻的眼神往下走,直到看到意玉被绑得死死的腿才顿住,她忽然冷笑了一声,阴森森的。

意玉也是第一次看见她笑,但不是什么好的笑声。

意玉柔声说:

“莫离,我想去找薛洺,不过你放心,我不是去告状,你可以把我的手腕放开吗?”

莫离只是左手托住她的脑袋,右手把她挣扎着的手给不容拒绝地压下去,说:“躺好。”

意玉还想说什么,可莫离冷不丁来了一句:“你认为,我们是朋友吗?”

意玉意外,她眼睛微微张大,后,坚定地点点头。

莫离:“既然是朋友,那就接受我的关心。”

她似是无意地提起:“薛洺这几日都会在薛府,你不急。”

意玉心情很好。

她感谢了莫离,眼睛亮晶晶地看向莫离。

这是……她在东京的第一个朋友。

意玉虽还伤着,但眼睛亮晶晶:“谢谢你愿意当我的朋友,我会对你很好的,不会辜负你!”

莫离被晃了晃眼睛。

她和她,真很像。

*

意玉同莫离越发亲近,这三日,意玉在床榻上看账本,而莫离就在一旁看医书。

晚间时,莫离就独自去给薛洺熬药。

薛洺现在的状态好了很多,意玉并不清楚他到底有没有放弃死志。

但觉着他最近应该是不会死,好像是有自己的打算。

莫离总会望着意玉的脸愣神,意玉只当莫离对于病人的病相要做深入考究。

三日后,意玉能下床了。

第一件事,就是去寻薛洺。

她不是要告状,而是要找薛洺谈谈继子的事情。

继子名煌封,意玉此前对他的印象,只是认为他可能行事张扬了些。

可如今一打照面,才发觉,他可能被荼毒侵害,坏了性子。

作为姐姐离世,唯二留下的孩子,也是薛洺为数不多的念想。

紫蝶煌封这对姐弟,对薛洺弥足珍贵,是他最重要的人,都不能有事。

意玉了然。

和桃把自己了解的都讲明了:“明玉夫人死前,把同薛将军的独子煌封送往了怀家,说是帮着照看,给爹娘留个念想。”

意玉几乎瞬间明白了用意。

她同和桃对视一眼。

用意无非就是,挟天子以令诸侯。

让薛府的独子和怀家亲近,有这层在怀家养大的关系,还愁日后仕途吗?

和桃继续:“将军因爱妻心切,也同意了,被族老亲旧好一顿数落。”

意玉心里有了盘算,她拿上了临安李学究的信贴,前几天她写信求李学究收徒。

在临安时,李学究曾经陷入一场纠纷,谁都不乐意管,还是意玉心善,帮着老人家把庄子赎回来,帮着打点打官司,李学究欠了意玉一个人情。

两个人平时也经常有书信往来,是个忘年交。

所以意玉快马写信给李学究,李学究当即就答应了。

还在信里说当日之恩无以为报,老头子还有价值帮你才算是感恩上苍。

若是还有事,尽管找我,我正好清闲。

而对于煌封的冒犯,意玉也只是受着。

薛洺在书房,意玉推门进去。

薛洺头都没抬:“说。”

意玉说冒犯了,而后委婉地说了怀家并不是个好地方,煌封作为未来薛府的家主,不该如此。

听这话,正在画地布兵的薛洺才总算抬头打量意玉。

果然还是那副卑微瑟缩的模样。

只看了一秒,薛洺就移开了。

薛洺不想看到意玉那张脸。

因为一看到那张脸对他露出弱小卑微的神色,薛洺就想把她搂在怀里,想用自己的肩膀帮她遮风挡雨,心疼她,呵护她。

可转瞬又清楚地知道,她不是明玉,而是卑微庸俗的意玉。

不是他的妻。

意玉关心继子的模样,让薛洺想到了明玉。

明玉若在世,肯定比她这种演来的要像。

怀家这是又有什么阴谋诡计?

薛洺不耐地皱起了眉头。

他放下笔,问:“怀家这是打了什么算盘了?”

意玉想解释,薛洺却又冷漠直接地继续道:“或者说,我不是说过,不让你去接触我的孩子们?先前是紫蝶兀自找你,她顽劣,我且可以认作她的错,不算作你违背我的话。”

“可如今呢?”

意玉赶紧摇头,“不,意玉的意思是……”

薛洺耐心告罄,“够了,你凭什么认为,明玉对自己的亲生孩子,会没有你考虑得周全?”

“我不知你又打得什么主意,挑拨离间,虚情假意来关怀,但这种挑拨离间的行为,实属大忌。”

“我再警告你一句,莫要接触我的孩子,你若能安分守己,也不是不能养你一个闲人。”

他脸冷得可怕:“我的耐心有限,要么你自己出去,要么我把你扔出去,自己选吧。”

用这样一张脸,用明儿的脸,这般假惺惺地关注她的孩子。

他空前地厌恶意玉。

这软骨头的女子,看着人畜无害,实则已然和怀家是一丘之貉。

如果只是蠢笨庸俗,也就罢了,可却心怀鬼胎。

薛洺自诩嫉恶如仇,此时对意玉,更是厌恶到了极点。

意玉并不打算放弃。

她想把李学究的书信放到薛洺书桌上,凭借李学究的名头,薛洺不愿听她说话,可也愿意为煌封考虑一二。

便小步走。

薛洺发觉了,便不耐烦地抬头。

可下一瞬,他敏锐地发觉了意玉微跛的右脚。

正常人应该看不出来意玉的掩饰,但薛洺毕竟是个大将军,一眼就看出来了。

薛洺没什么男女大防的意识,或者根本没把意玉当成人。

薛洺叫住她:“腿怎么回事?”

意玉并没有告状,她考虑到若是说出来,煌封这事的严重性,薛洺可能会发狠。

于是拿出早准备好的理由,道:“我前些日子去小厨房,不甚把热水撞到在身上,无妨的。”

很明显,薛洺不信。

他道:“人要是只被烫伤,不是你这样的。”

“还是不说?”

他不顾意玉的挣扎,把她撂在怀里,攫住她的脚腕,把她裙子的一角翻开——

大面积的烫伤,以及被石子敲击的黑印。

哪怕是薛洺,也被惊了一下。

这要是普通的药,会留疤。

薛洺一瞬间,脑子里闪过不少思绪。

不可能是不小心,像他们这个阶层的人,受这种程度的伤,肯定会涉及利益纠葛。

最近发生的事……

是在怀家。

不是和怀家人是一丘之貉吗?怎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他们待她,实则不好吗?

或者说,是在卖惨博同情?

怀疑的种子埋在了心里。

算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意玉赶忙把腿收回来,趁着薛洺愣神。

后,她撑着桌角站起身子。

意玉有些难堪,她咬着牙,极快地把信贴给了薛洺:“李学究的名声,您学富五车,博闻远见,肯定明白,把煌封送去那,是明智的决定。”

她加紧步子离去,不再说话,只是身影愈发沉闷。

薛洺让人给她送了药膏,用了这个药膏不会留疤。

意玉抱着药膏盒子,想。

她知道的,薛洺一直是个好人。

*

薛洺到底是把煌封接了回来。

他的侍卫鞍锁去通传,煌封愣了好久。

勉强顶过鞍锁探究的目光,他强装镇定。

可等鞍锁一走,他整个人的脊背开始有了冷汗。

那个女人,不会告状了吧?

怀家父子也傻了。

他们立即动身要去找薛洺,薛洺却嫌烦,通通不见。

怀家父子最终四处无门。

他们本身对煌封就没什么感情,把煌封养废,也是为了以后好拿捏。

很明显煌封并不明白怀家父子的狼子野心,反而在送别收拾行囊时,被他们一撺掇的甜言蜜语说得,开始觉得怀家父子才是对他最好的人。

如今把他送去李学究处的行为,是坏的。

到了薛府,薛洺紧急去了练武场,这几日都抽不开身,煌封便开始打听到底是谁。

于是就打听到了意玉同薛洺独处后,薛洺就把他接回来的消息。

煌封攥紧了拳头。

而意玉,就是那个罪魁祸首。

煌封眼中的狠厉愈发明显。

假惺惺地告状,美其名曰对他好,然后等薛洺回来揍他一通,好解气报复他,是吗?

并且趁此机会,阻断他同外祖父外祖母的交流,让他忘记自己的亲生母亲,让他认贼作娘。

毕竟父亲根本不和她行房事,自然怀不上孩子,而把他接进府里,又能放身边敲打,随时虐待他,又能以后有个儿子傍身,以便在府里过得好,真是好算盘。

原先只想给她个教训,如今看来……

煌封想到自己前些日子偷听到的墙角。

梅氏给意玉这女人塞过一包欢好药。

而父亲,最是厌烦心怀不轨的女人。

煌封的心里,有了个计较。

该给这个恶毒的女人一点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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