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没想到他那位父皇,临终前,还想迎回这位在赵国为质的兄长,让他继位。
这是他当时无意中听到老楚王跟身边臣子所言,如今想来他只觉得庆幸,自己发现的早,早早可以做准备。
他这些年,兢兢业业的伺候在跟前,最后却差点竹篮打水一场空,这让他如何甘心。
“太子年轻冲动,恐不能胜任王位,寡人长子公子煜,入赵多年,聪明好学,稳重踏实,乃先皇后所出,也是寡人嫡长子,寡人以为,这王位,该他继承最合适。”
至今,他耳边时不时的都会回想起这句话,一想到这话,他心情就十分难受,愤怒,捏着酒杯的手背更是青筋暴起。
他父亲难道没想过吗?一旦公子煜回来,登基为王,他这位太子,还有他的母后往后会如何?
也幸亏,那时候他已经病入膏肓,故而,他的心腹臣子还未把话传出去,在门口就被他借故斩杀。
老楚王去世后,他顺利登基,立马清洗朝堂,如今朝堂上的朝臣们,大多都是他的人。
很多老臣,都被贬出楚国都城,他压根不放心,也不敢用这些人。
他的王位,眼下还是很稳固的,毕竟这天下人也都不知道,这件事,他母后都不知道。
“大王,好事多磨,且咱们还都留有后手呢,您就放心吧,臣一定把这件事办的妥妥的,不让您看了心烦。”
“如此甚好,寡人信重你们,你们也不要辜负寡人。”
“大王放心,尔等必将竭尽全力。”
“好。”
美酒佳肴,都难以平复他的心情,宴会结束后,楚王去了后宫,找自己前几日才纳的那个姬妾享乐去了。
“不知大人还有何招数?”
楚王走后,坐在最前面的臣子刚站起来,一旁的人便询问到。
闻言他一笑,只说了一句,等着看吧。
“这还卖起了关子,也好,咱们等着看就是了。”
几个大腹便便的臣子慢悠悠的走了出去,楚国王宫乃是天下一等一的华丽,整个宫殿,铺的都是金砖,异常华丽耀眼。
先楚王虽然好美色,有些昏庸,但在大事上从不糊涂,善于纳谏,之前立在朝堂上的贤臣也多,这些年楚国国力一直都是稳中向前。
但眼下,一切都变了,新楚王继位,老一辈那些臣子,依次被逐出朝堂,甚至被赶出国都。
楚国宗室的长辈们在如今这位大王跟前也是屡次碰壁,他压根不听他们的。
一些失了富贵的老臣,更是不满至极,这些人私下也多有联系,首先想到的便是在赵国的质子,公子煜。
奈何,他们也不知道老楚王临终之前的遗言,面对这么一位顺理成章继承皇位的太子,明着毫无办法。
此刻,楚国国都附近的一坐大宅子内,一年约四旬的老者,穿着一袭灰色衣衫,在垂钓。
仔细一看,他有些心不在焉的。
“主子,费采求见。”
老管家忽然走了过来,之后扶起自家主子,这位老者名叫魏温,博学多才,被先楚王敬重,还是如今楚王曾经的先生。
“他来干嘛?老夫曾经是大王的先生不假,但如今,大王显然也没把老夫看在眼里,老夫什么都干不了啊。”
“老爷,您勿要这样,这费大人过来,肯定也是有要事的。”
收了费采银两的老管家,自然也一直帮着他说话。
“老夫不傻,这费采跟先王后娘家族人有联系吧。”
“眼下大局已定,就算是当今大王糊涂,老夫也没那个能力更改一切,军中,朝堂上的要职都是大王的人,我们这些老臣早都失势了。”
“难道他看不出来吗?”
如果昔日里的老臣们都站在朝堂上,楚赵之间压根就打不起来,盟约更不会被楚王轻而易举的撕了,当初也是他们劝谏先楚王跟赵王结盟,他也在中间出了不少力,眼下这些都已经化为泡影。
枪打出头鸟,他不是不敢,也担心家人族人。
“属下觉得老爷不要看轻自己,若是大王倒行逆施,他这个王位怕是也稳不了,属下听说,很多老臣都对大王不满,若是这些人私下联合起来,迎回了公子煜,届时想办法扶他登基,您没有参与,到时候得不到任何好处。”
这番话,管家说的很小声,哪怕四周无人,但也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
“你怎么就能知道,公子煜会那般听话,即便他为了王位,可以忍让一时,可之后的事情都会变。”
“当年,还是老夫送他去赵国为质的,这些年里,先王都没怎么提起他这个儿子。”
魏温说完坐在一旁,摸了摸自己的胡须,脑中渐渐地出现了一个稚嫩模糊的面容。
那时候,公子煜还是个黄口小儿呢,他母后去世了,先王重新册立了一位宠妃为后,也是如今楚王的生母,赵楚建立盟约,为表友好,两国互派了质子。
一晃眼,过去多少年了,魏温都不知道如今这人是什么脾气心性。
他到底是楚王曾经的夫子,尊师重道乃是历来皇帝都会遵守的规矩,在这一众老臣中,他也没被驱逐出都城。
权势是没有,但荣华富贵不少,前几日他过生辰,楚王还命人送了百金给他。
“话虽如此,但老爷何不见一见这费采,听他怎么说,您之后可以在定夺。”
魏温看了一眼自家管家,心里当下有了思量。
“你去把他请来吧。”
“是。”
管家一喜,步履匆匆的朝外走去,魏温看着他的背影,面色一沉。
“小人见过大人。”
费采是个年轻人,他穿着体面,面容清秀,恭敬有礼,魏温看他还挺顺眼的,随后示意管家上茶。
“不知道你找老夫可有何事?”
“大人可知道,胡预大人是如何去的?”
这话一出,魏温有些发懵,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眉目端正,有那么片刻,还以为他糊涂了,这件事,楚国谁人不知,胡预的家人都被腰斩了。
“胡预这贼子对先王不轨,趁其生病的时候,欲要刺杀,想谋取王位,幸亏大王及时发现,一举斩杀了他。”
“魏大人,您相信吗?胡预大人在朝堂上多年,一直都是先王的心腹,信赖的臣子,他会冒着被夷三族的风险如此行事吗?”
魏温直接站起来,他脑中思绪万千,深深的看了一眼费采,当初,几个老臣都有猜测,事实真相,到底是什么,他们也都了解这个胡预,他是一心一意的为了大楚,压根不可能谋逆篡位。
可凡事无绝对,要知道那时候大王跟他也没仇怨,也没必要污蔑斩杀他啊,又不是失心疯了。
当时他们这些老臣有的信,有的不信,不过后来太子登基,也没人说什么,左右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又没牵连到他们,旧事重提,他不免有些不解。
“那你可知道缘由?”
“小人眼下还不知道,但日后迟早会知道的。”
“你若是想借此生事,那无异于是痴人说梦,人死不能复生,先王和胡预都已经去了,胡家更是满门被灭。”
魏温说这话,警告的意味很是明显。
“大人,小人知道您的思量,你且放心,公子煜虽然在赵多年,但赵王之前并未亏待于他,他在赵国的待遇跟那些寻常赵国公子一般无二,后来还娶了赵国公主。”
“您想想,为何会这样?”
“先王不是没有给赵王送过国书,若无先王的意思,赵国会对一个质子如此好吗?让其在学宫读书,教养的文武双全,日常锦衣玉食,奴仆成群。”
“您不会以为赵王会心善至此吧。”
费采站起来,挺直脊背,一脸的胜券在握,这让魏温有些拿不定主意。
“老夫对公子煜,对大王都无任何意见,他们都是先王的好儿子。”
魏温思量一番,说了这么一句,黝黑的脸颊上,眼神十分凌厉。
费采闻言一笑。
“有大人这番话,小人就放心了,时候不早了,小人先告退了。”
目送费采离开,魏温眉头紧皱,有些事情确实经不起细细的推敲,怎么想怎么不对。
他不过是一个臣子,多年来,为了楚国,为了楚国百姓,他鞠躬尽瘁,从未行过不轨之事。
自小他熟读圣贤书,谨记圣人言,堂堂正正的做人做事,他魏温无愧于君王,无愧于楚国百姓。
费采这一番话,又让他想起了之前很多的事情。
他送公子煜去赵国为质,前几天,先王召见过他,跟他说的那番话,先王不是所谓的明君,他喜好美色,大兴土木。
楚国王宫奢华程度乃是各国王宫都不能比的,尤其是当初铺设到大殿的那一块又一块的金砖,更是耗费了不少银钱。
但他善于用人,善于纳谏,这是不争的事实,他对臣子也格外宽容,从来不会动不动就夷三族,很多时候,只处罚到个人。
在魏温心里,先生算是是个不错的帝王,要知道,人无完人,没人能十全十美。
那番话,如今他在想起,只觉得先王的音容笑貌依旧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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