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江氏身边的管事婆子,刘嬷嬷,她自年轻时就跟着江氏,颇得江氏看重。
“给二少夫人请安。”刘嬷嬷不紧不慢的行了个礼,行礼上没有任何问题,但半蹲的身子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她对崔时樱这个二少夫人不在意。
“刘嬷嬷不在国公夫人身边照顾,怎么来这我院子。崔时樱眼带疑惑问道。
“二少夫人身子可好些了,夫人传你过去说说话。”刘嬷嬷背挺得直直的,说的话没有什么不敬,可语气却十分冷硬,后面跟着的两个丫环也同她一样。
“劳母亲关怀,可我这身子实在没用。”说到这崔时樱身子斜歪歪的,雪白的帕子捂住口鼻,剧烈地咳嗽起来。
“暂时不能去伺候母亲了,等儿媳好了些一定去给夫人请安。刘嬷嬷走了这么久的路,怕是累了吧,来人上茶。”
“不用了,我就传个话,马上就要回去,夫人还等着我回话呢。”刘嬷嬷站着也不走。国公府自老太太起,便没要求儿媳们每日请安,江氏也是初一十五才去给老太太请安,可现在崔时樱嫁进来,江氏有了两个儿媳可不是有机会耍婆母的威风,盛纤纤有长公主母亲,她不敢得罪,但崔时樱可没有。
这几日江氏每天早早就起床等崔时樱去请安,可一连三天,她都以身体不适没有去,第三日江氏忍不了了,派了人过来。
“我看二少夫人这身体挺好的,怎么去不了了,不如还是跟老奴走这一趟吧。”刘嬷嬷出来一趟,可不想任务没完成就回去。
“那就听嬷嬷的,我回去换身衣裳先。”崔时樱还没走两步,人就踉跄得要摔倒,好在旁边的李嬷嬷及时扶住她,才没有摔倒在地。“娘子没事吧,我可怜的娘子,嫁进国公府守活寡就算了,还要被婆母为难,崔家虽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但还是有娘子一口饭吃的。”
“你胡说什么?”刘嬷嬷那张大饼脸闪过一丝慌乱,崔氏倏然摔倒,吓了她一跳,如今又听到那老奴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心更是慌乱,她跟着江氏多年,知道江氏是最最爱惜名声的人了。
若传出她苛责刚进门守寡的儿媳,她这张脸就不能要了。到时候,她也得不到一个好。
“是我不好,以为二少夫人快好了,夫人只是怕您刚嫁进来有不习惯的事,好叫你过去说说话,没有要求您一定要去,既然你身子不好,那先好好养,等好了先去。”
“那还请刘嬷嬷替我向夫人问好。”崔时樱头靠在扶着她李嬷嬷的肩上,仍一脸虚弱道。
她当然不会去了,前世自己从嫁过来的第一天起,到沈怀川身份暴露,整整七年,每日五更初便起床去给江氏请安,没有一天落下的,现在她不那么傻了,任江氏如何要求,反正她是不会去的。
送走了刘嬷嬷,苏叶秀气的小脸上一脸担忧。“娘子,真的不去吧,可这会不会不太好呀,国公夫人毕竟是您的婆母,万一她罚您可怎么办。”
崔时樱微微一笑,给了苏叶一个安抚的眼神,“放心,你家娘子自有办法。”
另一边刘嬷嬷脚步如风回到了雁声院,江氏正坐在金丝楠木做的百鸟座椅上,悠哉悠哉地品尝着今年新进贡的茶。其实她最喜欢的茶是龙凤团茶,那是皇帝赏给大儿子的,如果不是大儿子出事了,她现在还能品尝到,可现在只能品下面庄子送来的九曲红梅。
听见声响,江氏抬头,“怎么样,崔氏来了吗?”
刘嬷嬷火急火燎的将刚才与崔时樱的对话告诉她,江氏听后,手掌重重的拍在金丝楠木座椅一套的方桌上,洁白的瓷茶杯里的浅绿色茶水,微微一荡。
几滴滚烫的茶水溅出,落在江氏不在白皙的手上,她嘶哈一声,条件反射的将手收回。
“夫人没事吧。”
“没事,崔氏一定是装的,我就不信她身子弱到这地步,连请个安都不行。你现在立刻把人给我带过来。”
“夫人,还是算了吧,万一是真的怎么办,崔氏刚嫁进来,我们有的是时间,不急在这一时,万一外面传来您克责儿媳就不好了。”刘嬷嬷劝道。
“传就传,我怕她,儿媳给婆母亲晨昏定省是天经地义,就算传出去,我也不怕。”
“是这个理,但国公府不是跟别人家不一样吗?外人眼里崔氏可是丧夫也愿意嫁进来。二郎君也心痛她,万一二郎君闹开了,被别人知道了就不好了。”
江氏火热的脑子被刘嬷嬷一通话说下来,彻底地凉了,理智也回来了,但微微涨红的脸还带着几分气愤。在下人面前一时下不来台。
她刚才还发着怒,如今这么轻易算了,不是显得她这个婆母怕了崔氏。
好在刘嬷嬷很了解她,“夫人不及在这时,我们有大把的时间呢,你是崔氏的婆母,她还是要在你手下讨生活的。”
江氏轻咳几声,理了理衣衫,脸上的红褪了下去,“你说得对,我们有的是时间。”
江氏不会说话,年轻时嫁进来,并不得丈夫喜爱,又因心胸狭窄并不得国公府老太太喜爱,她这个国公府夫人做得不如二房的威风,如今好不容易媳妇熬成婆了,可不得在崔氏面前耍下威风了。
当年同意崔时樱跟沈怀川的婚事,除了二儿子太喜欢,也有这个原因,江氏自知,不能在盛纤纤面前耍威风,于是同意二儿子娶一个家世低微的女子。
“夫人。”刘嬷嬷倾身而来,嘴贴着江氏耳朵小声喁语,只见江氏随着她开开合合的嘴巴,脸上的神情越发舒展。
南方的鸟儿飞来,在树上做了窝,吱吱呀呀地叫着,不远处山上的泉水潺潺流下,声音清澈如铃铛。
院子里站着一群人,面对而立,两边都带着不少人,崔时樱今日出来走走,但还没走出院门,刘嬷嬷就带着人过来了。
“二少夫人,国公夫人身体不适,现传你过去侍疾,休养了十天,您这身体也该好了吧,就算是老太太休养了这般久,也该好了。”
早春的枯树枝头还没萌出幼牙,不到十日的时间,江氏便等不及了,后面又来了两次都没能请到崔时樱,这次干脆以身体不适,需要媳妇侍疾的借口请崔时樱。
“好得七七八八了,夫人生病了,就算时樱身体不适也会去的,刘嬷嬷大可放心。”
刘嬷嬷听到确实的回答,这才稍微舒心了点。“好了,既如此,你快快过去吧。”
崔时樱低眉顺眼颔首,刘嬷嬷见此,嘴角微勾,这几次打交道来,她次次落下阵来,请不了人回去,夫人看她的眼神越发不满了,现在她还不是得乖乖过去侍疾。
刘嬷嬷手袖一甩,带着人浩浩荡荡离去。
苏叶看不到她们嚣张的背影,气愤道:“她们真是太欺负人了,娘子好心嫁进来给她家儿子守寡,她们不好好对待娘子就算了,还几次三番地想搓磨娘子。”
“还有沈怀川真不是个好的,怎么不真的死了算了。”后面这一句,苏叶说得尤为小声。
“娘子,怎么办?我们真的去吗?”
“去,怎么不去,既然躲不过,那就上吧,照顾好江氏。”崔时樱眺望着她们远出去背影,漂亮的桃花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下人伺候完崔氏更衣,她便领着人匆匆过来雁声院。
秋火院地处偏僻,去什么地方都远,走了好久,崔时樱在这早春都冒出了汗,才到了江氏的雁声院。
她抬步正想进去,刘嬷嬷却抬手拦住了去路。崔时樱抬眸,“刘嬷嬷这是何意,不是你让我来给夫人侍疾的吗?”
“夫人刚睡下,二少夫人你在外面等吧。”
崔时樱定定地看着刘嬷嬷,将人看得心里毛毛的,“二少夫人怎么意思,您这是不愿意等?您要是不愿意等也可以回去的。只是夫人回来后看不到你可不关我事。”
崔时樱勾唇一笑,“当然不,听嬷嬷的,那时樱就在外面等夫人了。”
她退回了院中间,带着苏叶站着,虽是早春,正午的太阳却越来越烈,她来时走了好长一段路,现在满身都是汗,因江氏故意为之,她进不去门,还得在外站着等着。
刘嬷嬷见她乖乖照做,连忙进门禀告江氏。“夫人,崔氏在外头站着了。”
“哼,我还以为她多有本事呢,几次请都请不来,比老太太还要有派送了,现在不还得在外面站着晒太阳。”
“是得让她好好晒一下,让她好好尊重夫人您。夫人准备让她晒多久。”
“我先睡过午觉,等醒了再说。”江氏有午睡的习惯,一般能睡一个半时辰。一般人只站这不到两个时辰,不会有任何问题,但在烈日下晒这般久,脸都能晒火辣辣疼,还真是让人有苦说不出。
崔时樱长辈子没少站,一站就是两个时辰,每次站得她腰酸背痛,她还得忍着,这次她可不会那么傻了。
江氏刚睡着,没到半个时辰,崔时樱就倒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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