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夫人急忙留住晋琬灵:“瞧我这记性,我们家老四每日卯时起床读书,现在也到了休息的时候,我这就叫他来拜会丞相夫人。”
晋琬灵笑着瞥了一眼笑不出来的聂芩纱,又对赵夫人道:“如此便劳烦赵夫人了。”
赵夫人派去叫赵四公子的奴婢不一会就回来了,禀报道:“夫人,少爷身体不适。”
赵夫人蹙眉,她之前不见晋琬灵也是用的这个借口,儿子再用,岂不是让人觉得她家是故意推托做样子?
赵夫人抱歉地看了晋琬灵一眼,问婢女:“前些日子还好好的,怎的今日就身体不适了?”
婢女道:“少爷说他胃痛。”
赵夫人哎哟一声:“我这儿子胃口娇弱,平日里饮食是一万个小心的,吃错了一点,便要遭殃好几天......”
赵夫人眉间一横,厉色道:“小翠,你把少爷身边的小厮叫过来,我要好好问他,又放纵着少爷吃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小厮被婢女小翠扯来正厅,立马跪在地上:“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小的看住了没让少爷在外面乱吃,少爷是昨日从大将军府回来才胃痛的!”
赵夫人的表妹嫁的是云华郡主的侄儿,太仆寺少卿余大人,两人育有一子,名唤余澄。
余澄与赵怀恩年岁相仿,从小一块长大,经常厮混在一起。
云华郡主三子全部战死沙场后,余家便时常让这些小辈去关心陪伴云华郡主。
余澄嘴甜,父亲又是整个余家如今官位最大的人,因此很得云华郡主的喜爱。
余澄一个人自然在大将军府待不住,于是也常把赵怀恩叫上。
大将军府的吃食金贵着,从前赵怀恩从那边回来也没见什么异样。
赵夫人没有那个胆子去大将军府过问给儿子吃了什么,只能叫府里人去请太医来给儿子瞧瞧。
晋琬灵心中只叹自己今日来得不是时候,白费一番功夫,谢绝了赵夫人的相送,带着聂芩纱打道回府。
没成想锦鱼那儿却有重大发现。
云华郡主每晚都要在花园里沐浴月光,将名贵材料制成的药膏敷在脸上。
锦鱼便是在这个时候潜入云华郡主的屋子探索,谁知中途进来了两位公子。
锦鱼侧身躲进碧纱橱,看到其中一个公子走到木床边,从底下拿出一个黑木匣子,又从里面取出一颗药丸。
那药丸有拳头般大小,四周有缺口,应该是用时只取一些。
余澄掰了一点给赵怀恩:“你尝尝,这可是个好东西呢,我姑奶奶那么疼我,都舍不得分我一点。”
赵怀恩一口吞下,随后反胃道:“这什么啊,吃着一股怪味!”
余澄推了他一把:“你母亲把你当娇贵的女儿家养,成日只敢给你吃些寻常食物,你个不识货的,亏得我趁我姑奶奶保养脸的时候带你来偷吃!”
赵怀恩生气道:“这玩意儿有什么珍贵的,我分明尝出一股子腥味。”
余澄哼声道:“这可是仙丹,美容养颜,你看我家姑奶奶一把年纪了,看上去却跟你母亲一般大......”
“你胡说!郡主怎么就看着和我母亲一样大了?!”赵怀恩抓住余澄的袖子,不服道。
两人打闹着出去了,锦鱼瞧了眼四周,确认没人进来,偷偷也去掰了一点药丸放进帕子里。
锦鱼摊开手帕,晋琬灵用木质的小夹子将药坨子夹起来放在鼻前。
就是一股普通的药味。
不过赵怀恩自小胃弱,没准他真尝出了寻常人尝不出的味道?
晋琬灵叫茉儿将此物拿去给回春堂的大夫验一验,又将锦鱼打发去了万华寺。
忙活了一上午,到了府里用午饭的时候。
太子之事过去这么多天,丞相府的饮食恢复了从前的标准,晋琬灵再也不用继续忆苦思甜。
聂广之的身子大好,今日还是自聂芩纱进京之后,三人头一次坐在一张桌上吃饭。
聂芩纱对自己的堂兄无比关怀,时不时给聂广之夹菜,尽管丞相大人委婉地表示自己不需要了,依然挡不住堂妹的热情。
而作为一家主母的晋琬灵,全程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在聂芩纱又一次将桌上那道黄瓜鸡丝夹给聂广之时,聂广之端起自己的碗,避开了。
聂芩纱瞬间红了眼:“芩纱的病已经好了,堂兄莫非还在嫌弃芩纱?”
聂广之纳闷了,自己这堂妹在外飘荡几年,非但没有练出一副钢铁之心,还越发敏感小气了。
面对聂芩纱小姐这种矫揉造作的行为,晋琬灵不怒反笑,劝着聂广之:“芩纱妹妹一片好心,大人您就多吃点吧。”
丞相大人胃口小,实在吃不下,但望着好似受了嫌弃的堂妹,只得咽下去。
聂芩纱放下手里的勺,聂广之也急忙取过木栏上的巾子擦了擦嘴,表示自己吃好了。
聂广之公务繁忙,要撤退,被聂芩纱忽然叫住,顿了一会才转身,面无表情。
晋琬灵依旧玩味地看着,想知道这小冤家还有什么招数。
无论聂芩纱有什么心思,总不能违背人伦,和自己的堂兄有点什么逾越之情吧?
聂芩纱起身,走到聂广之身边,聂广之肉眼可见的上身往后边仰了一下,似是想要后退,然而他的手却被聂芩纱抓住了。
夫妇二人皆是瞳孔一震。
聂芩纱双手握住聂广之的手,偏过头去,为难又无奈道:“你为何不告诉堂嫂,其实你我并无血缘关系?”
晋琬灵震惊地看着二人,聂广之连忙抽出被握住的手,走到晋琬灵跟前:“夫人,你听我解释......”
晋琬灵皮笑肉不笑:“芩纱妹妹,这是怎么回事?”
聂芩纱道:“当年我二婶膝下无所出,二叔又不愿意与其他女人孕育子嗣,便从一户人家抱养了堂兄,假做是婶婶亲生子,所以论起来,堂兄与我......”
聂广之道:“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此事。”
前些日子他生病时,聂芩纱来看望他,一次两次后,聂广之暗示聂芩纱不用多来,怕夫人误会。
不料聂芩纱竟然告诉了聂广之他的身世,还暗示对他有仰慕之心。
聂广之只当聂芩纱年纪小不懂事,并不在意,想着等聂芩纱出嫁了,再把自己的身世告诉晋琬灵。
晋琬灵淡淡道:“养恩与生恩一般贵重,大人是聂家养大的,入了聂家的族谱,便是芩纱妹妹正儿八经的堂兄,芩纱妹妹可别糊涂了。”
聂芩纱道:“堂嫂,我宁愿不要名分,只求能陪伴在堂兄身旁!”
聂广之急道:“你这是什么话?!若你再有这样的心思,我就将你送回冀州,叫你父母好生管教你!”
晋琬灵垂眸搅拌着碗里的鸽子汤,丞相大人最看重名声,怎么会允许这种不伦之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聂芩纱道:“堂兄,这也是芩纱父母的意思......”
晋琬灵抬眼看着聂芩纱,冀州那二老她是打过交道的,也是本本分分的人,竟然会任由女儿做出这么荒谬的事?
聂芩纱两行清泪落下,扶着一旁的橱柜,弯着腰啜泣道:“芩纱在外受人蒙骗,如今能依靠的只有堂兄了。”
晋琬灵恍然大悟,难怪聂芩纱这次来,带了那么多财物,冀州的老爷老夫人是真要把女儿“托付”给聂广之。
聂广之也猜到聂芩纱所言何事,叹息道:“可我终究是你的堂兄,于礼不合。”
聂芩纱道:“只要堂兄对外宣称我染了病,我父母在冀州那边就会说我病死在回冀州的途中,届时这世间就再无芩纱这个人。
到时求堂兄在外给我置办个安生地儿,每月过来看看我,让芩纱有个归宿,也不枉我们幼时的情分。”
晋琬灵冷笑着,这位堂小姐竟然把自己的后路想得这么清楚,她既然不住府里,又不求名分,倒也碍不着聂广之的名声。
果然,聂广之似有犹豫。
晋琬灵道:“以聂家在冀州的地位,就算养着芩纱妹妹一辈子又有何妨?为何偏偏舍近求远,要大人来照顾妹妹?”
聂芩纱哽咽道:“冀州人多口杂,芩纱不想父母被宗族亲戚指点耻笑,堂兄也曾受我父母教养,想必能明白芩纱的心情吧......”
这是打上感情牌了。
晋琬灵盯着聂广之,意思为:你家的麻烦事,你引来的,你快说话,别让我为难。
聂广之会意,道:“我自然可以照顾芩纱妹妹,以兄长的名义照顾你一辈子也没问题。”
晋琬灵点头道:“是啊,咱们府里冷清的很,芩纱妹妹就留在我身边,跟我做个伴如何?”
她可不放心让聂芩纱去外面住,万一人家使了个什么手段,生米煮成熟饭,上门逼宫,那就有得麻烦了。
聂芩纱哭得更厉害了:“我如今怀有身孕,在堂兄府里住着,等孩子生下来,不一样会惹人闲话?”
晋琬灵大为震惊,她不得不怀疑聂芩纱来这儿,不是为了恶心自己,而是为了恶心聂广之。
聂广之听到这句话,怎么会想不到聂芩纱是什么意思。
她这是逼自己认这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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