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齐的女官除了身世清白的宫女晋升而来,还有一种是直接由皇后任命的官家女眷。
阳淄侯府敢欺负赵笙薏,无非是赵家的权势不如侯府。
若赵笙薏自己争气,在宫中担任要职,被皇后器重,侯府还敢造次?
晋琬灵大方地将此计说与赵夫人,赵夫人喜出望外。
太好了,女儿有救了。
赵笙薏犹豫道:“可是我入宫当值,我的孩儿在侯府无人照看,我这个做娘的怎么能放心。”
晋琬灵:“皇后娘娘所出的九公主今年十一岁,不知侯府可有和公主年岁相当的女孩子?”
曹东流是阳淄侯最小的孩子,他兄长们最大的孩子都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年龄,十一岁左右的孩子倒是有两个。
赵笙薏:“大哥膝下的七姑娘和九姑娘一个十三岁,一个十岁,分别是大哥的妾室和大嫂所出。”
晋琬灵:“请赵夫人举荐侯府的九姑娘为公主伴读。”
大齐的公主伴读并非只陪同殿下听课,还要侍奉在殿下左右,非节日不能出宫,等公主出嫁后方可归家。
九姑娘入宫当伴读,皇宫里就只有赵笙薏这个婶婶可以照料,那么侯府的大夫人自然也得照顾着赵笙薏的女儿。
赵夫人会意,激动得拉着晋琬灵的手。
这主意实在不错,她都不知该如何感谢晋琬灵。
赵家这几年银钱周转困难,要答谢晋琬灵,又没有拿得出手的银子,唯一合适的便是......
不合适!
她虽然感激晋琬灵,也不能拿儿子的未来感谢啊。
聂家小姐她看过了,人吧,中规中矩的。
要是真给自家做儿媳妇,那是两百个不合适。
可她赵家绝不是狼心狗肺之辈。
赵夫人起身,将赵笙薏也扶了起来,又按住她的肩膀:“跪谢你的恩人。”
晋琬灵急忙扶住赵笙薏。
她也不是心无所求,怎么能受赵笙薏这么重的礼?
赵夫人道:“薏儿日子难过,是夫人拉了她一把,我们赵家讲究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夫人若不嫌弃,就认下薏儿做干女儿如何?”
不如何!
赵夫人打的什么算盘,晋琬灵眨个眼的功夫就猜到了。
她比赵笙薏也大不了多少岁,认了她做干女儿,聂芩纱不比赵怀恩还大一个辈分了吗?
晋琬灵稳稳扶住还抱着孩子的赵笙薏,坚定道:“我家丞相独来独往惯了,突然多这么一个干女儿,他会吓死的。”
她轻轻地把锅推到了聂广之头上。
赵夫人接受了这个推辞,大臣们多有认干亲,结为义兄弟,联姻之事,唯独丞相却没个走得近的同僚。
听闻聂小姐的父母曾教养过丞相,想来若不是为了报答老人的恩德,也不会揽过聂小姐的婚事。
赵夫人道:“等春闱之后,我亲自带怀恩上门致谢。”
道谢是不用非要把赵怀恩带着的,赵夫人仿佛在暗示两家的婚事。
实则不过缓兵之计,等赵家找到合适的答谢方法后,再推说赵怀恩与聂小姐不合适。
晋琬灵笑而不语。
·
今日聂芩纱本该同晋琬灵一块儿来阳淄侯府,但晋琬灵在昨晚得知一桩事。
跟赵怀恩交情匪浅的余澄公子今日过生辰。
而这位余澄公子过生辰的排场可不小,家中晚上过一道,白日还要包下京都最大的酒楼,叫上他所有的狐朋狗友,好好地声色犬马一回。
聂芩纱正是想在晋琬灵面前证明自己的时候,晋琬灵稍微点了她一句,人家就主动说自己身体不适,不能和堂嫂一块去侯府。
聂广之有些纳闷,近日家里这对姑嫂的关系怪怪的,一个虽然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虚情假意,但好像多了那么点真诚。
而另一个,颇有一种丞相府变成了她自己家的气势,还帮晋琬灵料理起家务来了。
今日朝廷不太平,太仆寺少卿余正远参吏部主事祝融茗以权谋私,收了考生的贿赂后泄露春闱试题。
余大人和祝大人都是此次春闱的考官,陛下十分重视此案,派了刑部彻查。
晋琬灵读完皇后传来的密信,对事件有了几分了解。
泄露春闱考题是杀头甚至诛三族的罪过。
皇后娘娘的要求只有一个,无论如要保住祝大人。
丞相大人的心愿也只有一个,他刚倒了场大霉,朝中又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只愿自家千万不要牵扯进去。
聂广之无比庆幸自己没有理会迟举人。
他不过在程序上协办了春闱的事务,考题这种机密,跟他没半文钱的关系。
晋琬灵不过稍微问了一嘴,丞相大人如临大敌。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关大牢的日子可不好受。
“这事儿早朝时才闹出来,你这么快就知道了?莫非是皇后娘娘......”
晋琬灵没想到聂广之猜得这么快,故作镇静地继续往鱼缸里撒着鱼食。
兰蕙院院子里有两座大水缸,虽是春日,种着的荷花隐隐有早开之势。
这对脑袋长得跟橘子似的锦鲤是皇后娘娘赏的。
皇后隔三差五就会赏些小玩意到丞相府来,名义上是牵挂着府里这位皇后之手。
实际上是继续加强坤宁宫跟丞相府一体同心的印象。
皇后娘娘明白丞相的性子,专挑小玩意儿赏赐,弄得丞相也不好为这点儿事去跟陛下告状。
“哎哟,大人你也太多心了,早上我不是去阳淄侯府了吗?去侯府的人多,什么事儿不知道。”晋琬灵糊弄道。
聂广之:“我提醒你一句,这事儿咱可千万被掺和。”
晋琬灵反手,一把鱼食倒在聂广之手心,她揉了揉太阳穴,疲乏道:“今日起的早,我去补个觉,大人等会把剩下的鱼食放回袋子里。”
两条鱼吃得跟肥猪似的,确实不能再喂了。
倒了?多可惜。
聂广之不情不愿地去了库房。
晋琬灵正要躺下,锦鱼回来了:“夫人,青州那边说,那东西她们也看不出有什么蹊跷的。”
孟家有些见不得人的生意,不乏见多识广的能人,晋琬灵就让锦鱼把云安郡主那儿得的药坨子寄了过去。
连孟家人都没查出古怪,难道是她想多了?
晋琬灵:“万华寺那边没瞧出异样吧?”
锦鱼:“夫人放心,我做了一本一模一样的簿子调换,他们绝对不会发现。”
晋琬灵欣慰地看着锦鱼,这丫头太行了,一个顶十个。
茉儿很是不服,看锦鱼的眼光又多了几分仇视,然而她还是得去取夫人梳妆台上的瓷瓶,塞到锦鱼怀里。
“这是夫人赏你的。”
晋琬灵瞄了茉儿一眼。
茉儿:“消你眼下乌黑。”
锦鱼拿着青色的瓷瓶,拱手道:“奴婢多谢夫人,不过奴婢宁愿不要赏赐,只求夫人一事。”
不要这个赏赐,那便是要更大的赏赐。
晋琬灵皮笑肉不笑:“你说。”
锦鱼看了看茉儿,茉儿瞪了她一眼。
晋琬灵:“茉儿不是外人。”
锦鱼深深吸了一口气,缓慢地说:“今晚......亥时,还请......请夫人去一下,祥云观后山。”
晋琬灵的笑脸僵住。
她就知道她要求什么!
可她能怎么办,锦鱼真正的主子又不是她。
晋琬灵给聂广之茶里加了药,确认他睡得死死的了,才敢离开。
锦鱼轻功不错,抓着她一下就从墙边飞了出去,只是差点把她吓个半死。
晋琬灵戴着锥帽,唯恐一阵风把轻纱吹开。
虽是深夜,做贼的哪有不心虚的。
锦鱼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匹马,骑马的速度丝毫不逊于襄阳侯家那小子。
京都夜里凉,冷得晋琬灵直哆嗦。
祥云观后山,荒郊野岭,天上挂着一轮惨月。
锦鱼:“奴婢等会再来接夫人。”
晋琬灵环顾四周,没见到半个人影。
“你骗我。”
声音从背后传来,她吓得一抖,转身怒视着他:“你吓死我了。”
易谙提着那只香囊,于她的距离不过咫尺,幽深的眸子透着哀怨。
不是吧,这都能发现?
晋琬灵握住香囊的流苏:“怎么了?”
易谙的声音冷得跟冰块儿似的:“这根本不是你亲自绣的。”
且说晋琬灵偷偷找人绣了这只香囊,香囊上的图案却是她描的样式,一朵绿色杜鹃,上头一只蝴蝶,三点不明所以的白。
老板觉得这图案又怪又美,没有经过客人的同意,照着原稿批量生产,头一天就售罄。
九公主最喜欢宫外流行之物,皇后弟妹赵文施进宫时给公主带了一只香囊,公主挂在腰间,自然被易谙瞧见了。
晋琬灵松手,后退一步,踩在一块石子上,一下跌到在地。
然儿易谙冷冷望着她,丝毫没有要扶她起来的意思。
不扶就不扶。
晋琬灵自己爬起来,大晚上的把她叫出来,吹了一路的冷风,就为了这么点事儿。
男人就是事儿多。
“定是你没保存好,叫有心之人看到,把我的点子抄了去。”晋琬灵倒打一耙道。
易谙捏紧了香囊,眉眼愠怒,呼吸都急促了几分。他的人都查到店里去了,她怎么还想骗他?
晋琬灵转身:“以后这种小事别叫我。”
一步迈出去,另外一步却迟迟没能跟上,晋琬灵的手腕被他拉住了。
他的神色忽然变得脆弱,如受了欺负的小猫,快要碎掉的声音:“你是不是......嫌我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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