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嫌他脏?

不,晋琬灵从没这个想法,她对他的利用之心天地可鉴。

只要他做好她在宫中的内应,其他的都不重要。

沉默的空气,易谙想要伸出的手,最终落了回去,发出的每一个字都在割他的喉咙:“我从未真正侍奉陛下。”

晋琬灵的瞳孔颤了一下,她急忙反手抓住他的衣袖,质问道:“你说什么?”

头上的玉冠在月光下散发出流水的光动,微风吹拂过颈边的散发,他惨白的脸上不见血色:“自我入宫以来,虽得陛下召见,但他从未动过我半分。”

他的声音似杜鹃啼叫,字字泣血,猩红的眼尾延出几分忍耐的痛楚。

晋琬灵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推开了他,自己也连退几步,丹红色的唇一翘,荒谬的笑容在脸上绽开。

彻骨的冷意爬上心头,脚下的土地仿佛是软的,她随时都会再摔下去。

他的荣宠,从宫内到宫外,几人不知?

世人都以为他是宋侍君第二。

若不是为他的美色所迷惑,陛下还能看上他什么?

陛下召而不幸,一出障眼法蒙蔽了所有人,又是为的什么?

晋琬灵将四周看了个遍,只怕这漆黑的后山还有第三个人,将她和易谙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易谙低声道:“你放心,锦鱼守在附近,若有别的人,她会觉察到。”

一道寒光削落长草,刀刃相接,两个人影从草丛飞出。

阿宴被锦鱼击得连连后退,短刀挑飞,直直插进土地,利器快逼到她脖子边时,锦鱼吃痛一声,跌倒在地。

锦鱼:“你竟用暗器。”

阿宴的笑声爽朗:“我打不过你,只能用暗器喽。”

易谙:“阿宴,你怎么跟出来了。”

锦鱼的胳膊支撑在地,艰难道:“少主,你快走,阿宴要强行带你回去。”

阿宴走向他,颇为无赖的语气:“少主,我也是没办法啊,阁主下达的命令,十日之内,我必须把您带回去。”

易谙:“我说过,我不愿意回去。”

阿宴顿住脚步,目光移到晋琬灵身上:“阁主说您年少经事不多,被人哄骗。”

她拔出地上的短刀:“她是个祸害,我自会帮您解决掉。”

“别过来!”晋琬灵手上也拿了一把刀,架在易谙脖子上。

半夜来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她随手揣了一把刀,没想到真派上用场了。

阿宴冷笑:“你太小瞧我了。”

三粒石子击打在晋琬灵手指关节上,痛得她松了手,短刀落地,阿宴一个猛冲踹走了刀,一掌将晋琬灵打了出去。

一口鲜血哗地从胸口呕出,晋琬灵努力张开蜷缩的十指,试图翻身爬起来。

一双温暖的手扶起她的后背,将她搂在怀中。

易谙用衣袖擦去她嘴角的血迹:“不要伤她,我跟你走。”

阿宴的一掌几乎叫晋琬灵眼冒金星,昏迷前她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他不甘地说:“别把我忘了。”

·

晋琬灵醒来时躺在自己又香又软的床上,昨夜发生的一切恍若一场噩梦。

锦鱼守在床榻边,安心道:“看夫人的气色,应当是无事了。”

晋琬灵这才想起,她被阿宴打了的事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的。

“你为何还在这儿?”

锦鱼道:“我奉少主之命留在夫人身边。”

晋琬灵担忧着易谙突然失踪,皇宫那边必然要搜查一番,若在易谙的寝宫找到了什么蛛丝马迹,她有十条命也不够皇帝砍的。

她提心吊胆了三日,宫里终于传来消息,易长使病逝了。

晋琬灵听到消息时,拨弄算盘的手一偏,满盘错了位。

嫔妃失踪毕竟不是什么好事,宫里用这个理由糊弄外人也情有可原。

只怕陛下明面上按兵不动,暗地里早把易谙跟她的关系摸了个透。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既然斧头还没落下,圣心难测,整日胡思乱想不如不想。

抱紧坤宁宫的大腿,将来东窗事发,也不至于没半点筹码。

晋琬灵在坤宁宫门口就听到了九公主的哭声,原来是在伤心易长使病逝。

宫女们哄了一上午也不见效,九公主坐在琴边,越发睹物思人。

天底下又会教琴,又会讲故事,还长得好看的老师不多,想着又得对着礼乐司李大人那张苦瓜脸,九公主哭得更伤心了。

“臣妇有一桩喜事报与殿下。”

九公主止住哭声,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晋琬灵。

晋琬灵道:“阳淄侯家的九小姐在下月入宫伴读,她与殿下年岁相仿,往后殿下在宫中有玩伴了。”

小孩子的悲伤来地块,去地也快。九公主注意力立马转移到到即将到来的新伙伴上,缠着晋琬灵问阳淄侯家那位小姐的底细。

直到皇后召晋琬灵去偏殿,九公主才依依不舍地松了晋琬灵的手。

皇后赏了一盘西域进贡的瓜果,又安慰道:“易长使的事,你莫要难过,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连本宫也没料到,好好一个人,就这么走了,陛下也伤感,除了去料理后事的宫人,别的消息旁人也不知。”

晋琬灵拿帕子按了按眼睛,憋出几滴想到自己莫名被阿宴打了一掌,才流出的泪珠。

转移话题道:“宫里少了个制衡宋侍君的人,臣妇只担心娘娘要操劳了。”

皇后悠悠叹了口气:“本宫这几日,的确劳神劳心。”

晋琬灵转身将后面的包袱拿到膝盖上,拆了打结,一个账本样式的簿子亮出来,她拿到方几上,随手翻了一页:“娘娘请看。”

皇后的目光落到晋琬灵手指处。

元和二十七年正月,云华郡主奉白银一千两以敬上天。

晋琬灵翻了几页。

元和二十七年二月,云华郡主奉白银一千两以敬上天。

晋琬灵继续翻,功德簿的每个月上都出现了云华郡主的名字。

一本簿子翻到末尾,皇后大惊:“云华郡主哪里有这么多钱供香火?”

晋琬灵合上簿子:“娘娘,现在去查云华郡主的银子的出处来不及了,明眼人都知道银子来路不正,证据在我们手上,娘娘只需要用簿子敲打云华郡主一下,余家自然明白应当如何。”

皇后迟疑道:“可万一祝大人之事,并非余家有意诬陷......”

晋琬灵道:“余大人告发祝大人,无论如何,他知道的事儿总比咱们多,只看云华郡主在余家的轻重了。”

皇后颔首:“那便依你说的做。”

·

云华郡主在当日被召进坤宁宫,随后马不停蹄地去了余大人家。

日日在刑部大牢叫冤的祝大人重见天日,陛下为了表现对祝大人从始至终的信任,以及告诫那些无事生非者,继续任命祝大人作为本次春闱的考官。

赵怀恩少爷在全家的期盼下对着赵府大门再三鞠躬,聂芩纱及时赶到,在赵夫人死鱼眼般的注视下,抹了草药汁儿在赵怀恩的衣襟上。

那是她研磨了一晚上,才得了一小瓶的防蚊虫的药汁儿。

脸红的赵怀恩心虚地看了一眼脸黑的他母亲,催促道:“好了好了。”

聂芩纱凝视着他,嘱咐道:“记得你说的话,春闱之后就来提亲。”

赵怀恩点点头,赵夫人凭借极好的耳力,气得咬碎一口牙。

丞相府

不信佛的聂广之都念了句阿弥陀佛,求菩萨保佑这次春闱可别再出岔子,顺便在心中可怜一下被小人冤枉的祝大人。

晋琬灵在案上练字,练的是前朝大家自创的草书字体。

张牙舞爪,形如鬼魅,又自成一派。

聂广之心里拜完菩萨,忍不住过来指点两句:“夫人何时喜欢上了草书,依我之见,还是簪花小楷更适合女子。”

晋琬灵笑了:“夫君忙得很,自然不知道我喜好的变化,就像我也不知族中有人参加了此次春闱,夫君还多次去客栈探望过,都是一家人,夫君把堂妹接家里,却不把侄儿接过来,亲戚们怕要说夫君偏心了。”

聂广之汗颜,怎么什么都瞒不过妻子的眼睛?

他族中是有个后生参加这次春闱,闲来无事时,聂广之低调地去指点一下,他在聂家这么多年,就算身上没流着聂家的血,心底也将自己看做聂家人。

帮扶一下自家人的道理,在他出事后,渐渐明了了。

聂广之道:“我身份特殊,这种时候得避嫌,等他高中,我再叫他来拜会夫人。”

晋琬灵走到后排柜子边,拿出匣子里的租赁单子,摆在聂广之面前:“咱家头一次在城里盘铺子,我想先做卖脂粉生意,都打点好了,只要夫君在单子上画个押做个担保,上报后就可开张。”

聂广之谨慎道:“我在朝为官,怎可为铺子做担保?”

晋琬灵道:“以夫君的身份,自然不能跟这些事搅和到一块儿,但按大齐律法,京城中的商铺,需要官员负责担保,夫君忘了?”

聂广之道:“我怎么记得,官员家眷亦可担保?”

晋琬灵笑道:“夫君是一家之主,自然要事事当先,我不过一介女流,哪有夫君的面子大?”

外头丫鬟来报:“夫人,赵夫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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