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雅间
魏国五皇子祁砟懒懒靠在竹席上,两个美人一左一右,一个给他揉肩,一个喂葡萄进他口中。
侍卫:“殿下,人已经来了。”
祁砟伸了个懒腰,踢了一脚前面的木桌,果盘上的桃子滚下来,正好砸他手里。
祁砟啃了一口,随手扔到地上,发出一声重响。
他起身拍了拍掌,从侍卫身边走过时锤了他一拳:“把给齐国公主的见面礼带好。”
侍卫悄悄揉了一下被锤的肩膀,痛痛的。
迎接齐国公主到汴梁的差事,殿下自己不敢拒绝,净拿他们这些手下人出气。
·
大齐的仪仗在城门口等候了一个多时辰,晋琬灵隔着几十米跟城墙上的守卫,大眼瞪小眼。
“怎么还不开啊?”
队伍里有人抱怨道。
两匹马同步抬了抬脚,骑马的太监们悠闲地吹着哨子。
常宁上前问道:“二位公公,不知还要等多久,城门才能打开?”
瘦的那个太监睨了她一眼,摇着脖子道:“公主的仪仗这么多人,为了城中百姓的安危,等我们殿下来了才行。”
跟过来的部队在边界就返回了,整个仪仗中会武功的只有作为送亲使的连成远,还有三十个宫人,负责抬九公主的嫁妆。
这么点人,能在有重军把守的城里闹事?
“兆浅夫人,我饿了。”
马车里传来九公主微弱的声音。
常宁耳尖地听到了,顿时蹿了火,厉声道:“大魏皇子要是一直不来,我们殿下就要一直饿着肚子等他吗?”
胖太监打了个哈欠:“饿了就吃呗。”
常宁瞪着眼,咬牙道:“我们大齐是礼仪之国,怎可让公主在马车上用食?”
正伸手从掀起的车帘,给九公主偷偷递饼子的晋琬灵淡定地缩回手,假做无事发生。
城门年久失修,漫长的刺耳声响后,一名华服男子骑着黑马,吊儿郎当地走出来,左右两名侍卫护法,身后还有两个侍卫,抬着一件物品,上面用红布盖着。
“五殿下。”两名太监下马行礼后,退至祁砟身后。
祁砟的马散漫地往前走着,直到马鼻子都要对上连成远的马时才停了下来。
“你们公主呢?叫她下来。”
常宁:“我们公主殿下为何要下来?”
祁砟侧身,侍卫拉下红布,木盘上安坐着一尊神像。
太监:“这是我们大魏皇室的先祖,大齐公主既要嫁入魏宫,需在入城前对先祖行跪拜之礼。”
连成远的手放在腰间的佩剑上,朗声道:“公主还未正式嫁与魏皇室,此举恐不妥。”
“那就别进城了。”祁砟仰视着天空,调转马儿。
常宁恨不得冲上去:“你们欺人太甚!”
“殿下慢些。”
九公主拉着晋琬灵的手,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祁砟回过头,打量着这个十多岁的女孩,很快又将目光移到她旁边的女人身上。
“本殿下怎么不知道你们大齐还陪嫁了一个?”祁砟的眼睛直直盯着晋琬灵,下巴冲着连成远问道。
连成远很不喜欢祁砟的眼神,冷声道:“她是我们皇后娘娘派来照顾公主的兆浅夫人。”
晋琬灵扶着九公主走到神像前,感受到祁砟的目光,回头望向他。
祁砟语气挑衅:“有点身份的宫女?”
晋琬灵勾唇,一双美目在阳光下格外明艳:“五殿下可以理解为,身份还不错的女官。”
祁砟轻蔑一笑。
九公主理了理衣裳,正要跪下。
“诶,诶,诶。”
祁砟指着她,指尖点到她的裙摆方向:“齐国公主头一次跪拜祖先,要那什么......”
众人不解地看着祁砟。
太监拖着尖尖的声音:“要脱掉鞋袜,赤足以示尊敬!”
九公主瞬间变了脸色,惊慌地看向晋琬灵。
这么多人看着,要公主赤足跪拜,成何体统?
常宁母鸡护崽似的将九公主护在身后。
“你敢羞辱我们公主?”连成远拔剑指着祁砟。
祁砟身边的侍卫同样拔剑相向。
“世子!”晋琬灵微微摇头。
连成远不解:“你就是这么护着公主的?”
晋琬灵:“公主和亲是为了两国的和平,世子确定要为了一时意气,在此跟五皇子大动干戈?”
连成远冷哼一声,收剑入鞘。祁砟抬手,身后的侍卫也收了剑。
祁砟讥笑地望着连成远:“看看人家多懂事呢?”
齐国宫人纷纷对晋琬灵投去鄙夷的目光。
刚踏进魏国的地界,就如此卑躬屈膝,太没骨气了。
九公主袖中的手都要抠破了。
要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赤足跪拜魏国的祖先,她以后还怎么面对齐人?
况且在齐国,女子的足是不能随便给其他男子瞧见的。
她不相信在这一点上,魏国有什么不同。
晋琬灵很清楚,青州虽是被偷袭,但在魏国人眼中,是齐国打了败仗,灰溜溜地把公主和银子拱手相送。
大魏这个下马威,打的是整个大齐的脸面。
晋琬灵:“在公主行跪拜礼前,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五殿下讲。”
祁砟扬鞭:“悄悄话啊?本殿下爱听。”
晋琬灵随他往旁边走了一段,祁砟立住马,没有要下来的意思。
“当年庄怡公主,也就是大魏的静妃娘娘和亲时,殿下才十三岁吧。”
祁砟点头:“是,不过我与静妃不熟,别想拿她跟我套近乎。”
晋琬灵淡然道:“庄怡公主入魏时可没有今日的规矩。”
祁砟不为所动道:“那又如何?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
晋琬灵:“既然庄怡公主未行此礼,也进了魏宫,殿下何不高抬贵手?”
祁砟抚着马儿的鬃毛,叹道:“有的事,不是想不做就可以不做的。”
话里有些许无奈,与方才众人面前的轻慢判若两人。
他在暗示晋琬灵,他也是被逼迫的。
皇后给的情报果然没错,魏国五皇子在魏帝的六个儿子中最不受宠,行事看着轻浮莽撞,然而骨子里却是个颇有心机的。
晋琬灵道:“两害相权取其轻,青州只是一时险些失守,等大齐缓过气来,依旧是和大魏旗鼓相当的国家,公主是皇后唯一的孩子,殿下不为自己的以后考虑吗?”
祁砟:“可我怎么听说,你们大齐的太子不久前死了?”
晋琬灵:“正是因为太子薨逝,朝阳公主的身份更加尊贵,公主名义上是和亲,实际是来魏国为质,在公主正式出嫁前,齐国随时有可能叫魏国送回公主,庄怡公主便是先例。”
庄怡公主虽不是嫡公主,却是先帝最宠爱的女儿,她十九岁和亲魏国,次年先帝举兵攻齐,要魏国交回公主。
庄怡公主不想两国交战,引得生灵涂炭,写家书送往齐国,表明自己在魏国过得很好,打仗劳民伤财,她自愿留在魏宫。
当然,那是对外人的说法。
皇后告诉晋琬灵的版本是庄怡公主真的爱上了魏帝,誓死不回齐国。
祁砟本也不想接这个活,无奈他没有一个得宠的母妃。
祁砟闭上了双眼,轻声道:“我让他们都把眼睛闭上如何?”
晋琬灵:“不可。”
祁砟:“她再尊贵也不是魏国人,我劝你们不要得寸进尺。”
晋琬灵转身就走,祁砟有些诧异地望着她的背影。
这是谈崩了?
九公主紧张地等候着晋琬灵走到她身旁。
晋琬灵小声道:“殿下这些时日吃得少,身子总是无力,要当心晕倒。”
九公主怔怔的,常宁率先反应过来,直接在她耳边道:“殿下快装晕,奴婢接着您。”
说完,九公主两眼一闭,朝常宁那边倒过去。
常宁大喊:“不好了,殿下旧疾发作,晕倒了!”
祁砟一眼看破齐人的伎俩。
但这种时候,晋琬灵已经给了他台阶下,他焉有不顺着下去的道理?
抬着神像的太监不知所措,祁砟高声道:“还愣着作甚?把神像盖着,进城。”
齐国宫人飞快把九公主抬进马车,整队出发。
九公主的身份不宜留在城内医治,晋琬灵代表公主表示能够为大局再忍受几日,等进了魏宫,再请御医医治。
于是仪仗马不停蹄地赶了三日的路程,在天黑之前,抵达魏宫。
九公主身体抱恙,只能先住在宫殿养病,等身子好了,再去拜见魏国皇帝。
汴梁的四月到了晚上寒冷如冬,齐国宫人们大多被调到尚宫局学习魏国礼仪,九公主的身边只留了晋琬灵和常宁。
九公主缩在被窝里,冷得瑟瑟发抖。常宁灌了个汤婆子塞进她的被褥。
“魏国人简直气度狭小,连床厚实的被子也不为我们殿下准备。”
晋琬灵拿了一套冬衣:“天色已晚,殿下先换上,和衣而眠,明日臣妇就去要厚被褥。”
半夜,一阵冷风吹开窗户,九公主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晋琬灵守在室内,也被冷醒了。
她起身去关窗,还没用多大的力,窗户竟然垮了下来。
九公主吓得心跳加速,常宁也被惊醒,立马跑到床边安抚公主。
常宁看清掉落的窗户时,不禁焦急道:“晚上本来就冷,如今窗户还坏了,这不是要人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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