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从宫门口离开,宋清梦回了季宅。

如今季宅安静得有些过分,来往之人脸上都带着些藏不住的愁容。

谢云娇正在院子里散步,见着宋清梦,便走了过来。

“去哪了起得这样早……今日起来就没见着你。”

宋清梦看了眼谢云娇微微发红的眼眶,犹豫了一瞬,没说自己去找许长诀长随这事。

“看你这几日胃口不好,去给你买了舒云糕。”

舒云糕谢云娇很喜欢,但因为隔得远又卖得紧俏,偶尔才能吃上一次。

谢云娇笑了笑,“谢谢安安。”

她看了眼最爱吃的糕点,又状似不经意间问,“婕妤那边给消息了吗,这和离书可能送进去?”

宋清梦动作顿了顿,轻轻摇头。

她不敢看谢云娇神色,只能道:“别担心,都还在想办法。”

可所有办法都试过了,摆在面前的,也只有一条路。

宋清梦当天又去了一趟自己的庄子,之前盘算财产时,都将东西往那边运了,现在得移出来,该卖的也得卖了。

她做了决定,第二日就算着时间等在了许府外。

宋清梦想得很好,等许长诀下马车时,总能逮着机会同他说几句话,可没过多久,许府的门卫过来。

——问她来意。

拿不出拜帖的宋清梦只能被迫往后退,最后退到近乎长街的入口。

宋清梦看着那许府,也心生忐忑。

之前不管是徐且行还是宁婕妤,在她面前都没表现出什么,此刻她才感受到直观的差距与威压。

这许长诀,应也不至于随意杀人吧?

等人的时间总是难熬,加之位了避免错过,宋清梦刻意来得早了些,站了足足快两个时辰,才看见有马车驶来。

马车进入长街,林无明一眼就看见了宋清梦。

她似乎等了许久,不太雅观的靠着砖墙,撑着腿,抬眸对上视线时,那双眼睛顷刻亮起来,迈步朝这边来。

这距离……

宋清梦原本是走的直线,可她没马车快,从走近变成了追在马车后。

眼见着前方马车停下,宋清梦拎着裙摆小跑起来。

可就是这么一会功夫,从马车下来的人已经进府。

隔着点距离,宋清梦没看见那许大人长什么样子,只觉得那身着玄衣的人格外高,肩宽腿长,周身气质冷厉,很像前些日子下的那场大雪。

“夫人?”

知春轻轻推了推呆站在原地的宋清梦。

“你看见了吗?”

宋清梦确实有点没回过神。

她等了两个时辰,这样就没了?

怪不得以前有人在大街上,直接扑到在他马车前……但也只是被侍卫飞快捂嘴拉走而已。

知春点头,哆哆嗦嗦道。

“夫人,我、我们回去么?”

宋清梦侧头,见着知春嘴唇都在颤,“你抖什么?”

知春朝前点了点下巴,却不敢往那边看。

宋清梦看过去,发现是门卫又添了两人,站在台阶下,目光锁着她们,带着佩刀,眼神格外渗人。

“别怕。”宋清梦理了理自己的裙摆,“他们不会过来的。”

只有靠近许府大门一定距离内,才会被问询,现在顶多是时刻关注她们的举动。

“那、那我们——”

“回去吧。”

宋清梦抬眸看了眼这高墙,明白今日已经错过了见许长诀的机会。

第二日宋清梦又去了许府外。

但她这次,不是只带了知春,而是从说书堂领了一大帮小孩过来。

在那踢蹴鞠。

“夫人,我们要踢到什么时候啊。”

男孩中高个的一点跑过来问,大冬天他额头也冒出了些汗珠,亮晶晶的,连带着笑容也是。

来玩还有赏银拿,多美的事啊。

只是天色有点晚了,他们大都要回家吃饭去,要是饭点都不着家,被娘亲逮住定会被揍一顿。

宋清梦看了眼天色。

按理许大人应已散值回来才对,昨日这个点人都已经到府上了。

“再等一刻钟。”

她是想着让这些孩子稍微帮自己拦一下马车,但也不可能一直等下去。

而且除了天色渐晚,方才开始飘的雪,越发大了。

知春已经取伞去了。

话刚落下,忽然有小孩喊,来了来了。

街边驶来了一辆马车,往这许府来。

几个小孩都被交代过,按着先前说好的,等马车经过时,那高个男孩用力一脚,竹子编成的蹴鞠就飞了老远。

落在了马车前。

一群小孩涌过去,马车被迫停下放缓速度,待小孩们散去,伺机而动的宋清梦也早已到了马车旁。

“许大人。”宋清梦语调快速,“我乃季少卿之妻,余三公子那案子我夫君实为冤枉,希望大人明察秋毫。”

她一边说着,心脏快得好似要蹦出来,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脑中不由想起昨日许长诀那高大的身影,在整个安都都极为少见,就算在许府的高门前,也压不住浑身肃杀之气。

马车里的人没有回应,宋清梦提着裙摆,已经是有些跟不上这速度。

雪花扑在她脸上,偶尔也有几朵顺着领口化了,带来一阵冰凉。

宋清梦一个哆嗦,再度开口。

“许——”

她刚出一个字,已经有侍卫拦在面前。

宋清梦停住脚步,眼睁睁看着马车往前。

马车在风雪中停下,林无明先下的马车,撑开伞,将许长诀遮得严实。

宋清梦感觉林无明似乎看了她一眼,但也不确定,她视力稍差些,隔远了便看不清。

只是伞在头顶撑起来的时候,宋清梦不由叹了口气。

“夫人。”

知春不知该如何形容宋清梦此刻的神情,喃喃着唤了声。

“嗯。”宋清梦应了声,“唐答可有将那些孩子送回了?”

知春点头,“全部都上马车了。”她说着又给宋清梦拍头上身上的雪花。

“这里真的很安静。”

宋清梦忽地道。

当初在京都外郊的时候,是最热闹的。

一到时间各家的声音都能听见点,隔着院墙也在说话,而越靠近皇城便越安静。

许府外更是如此。

这座府邸没有其他人相邻,在北边的一个断角,连外面店铺都不敢往这边摆。

“可不是。”知春也道。

今日那帮小孩在这踢蹴鞠,她心里害怕极了,就担心许府的人过来怪罪他们,不过还好没有。

“夫人,我们还要在这守着吗?”

知春见宋清梦好像没有要走的意思,她方才除了取伞,还更换了个暖手炉,说着又将其往宋清梦手里递。

今日宋清梦穿得素雅,浅淡的象牙色,披风也是淡极了的浅粉,未施粉黛,衬得唇色越发的白,眼睫眉眼就越发黑而深刻。

“嗯。”宋清梦垂眸看了眼知春冻得发紫的手,她接过伞,将手炉塞回给她,“等一会。”

今早宋清梦见了季初弦友人一面,尽管对方语焉不详,但还是可以知道,季初弦的状态不太好。

这案件拖着,好也不好,给了他们时间,但季初弦的身体不一定能撑得住。

主仆俩搁那站了会,就朝着许府大门而去。

“夫人我们这是?”

知春有些不明白。

“搁这站了两天,都还没求见过。”

哪怕刚才许长诀并无回应,但至少也算是说上了话。

不出意外,得到了拒绝。

门卫通知了门房,门房照例询问,宋清梦依旧拿不出拜帖。

“宋夫人请回。”

那门房转身欲走,又被宋清梦喊住,“我这有点东西。”

“之前听说许大人对此感兴趣,”宋清梦掏出地契递过去,“便想着问一问。”

那门房接过地契,看了眼位置和规模。

他眼眸转了转,“请夫人稍等。”

宋清梦点头。

雪下得愈发的大了。

在空中看上去都白茫茫的一片。

宋清梦搓了搓手,她其实不太喜欢冬天,总能让她想起些不好的回忆。

或许是当年来京都的时节不对,不该在冬天来,也不该一来就发现多了个姨娘,开了个不好的头。

胡思乱想了片刻,宋清梦听见动静转过身,走在门房前面的是个老伯,鬓角已有白发。

应是许府的管家。

他面容和善,眼有笑意,是在这冷冰冰的许府里难得一见的温度。

这座房子里,竟然还有活着的会笑的人。

“宋夫人。”陈伯笑意温和,“老奴可否再看一眼您手中的东西?”

“自然。”

宋清梦将地契递过去。

那官家看了片刻,“宋夫人请等老奴问问。”

宋清梦自是微笑点头。

看着人离开,又不禁道,什么人嘛,这都不让我进偏厅坐坐。

“夫人,许大人,会,会见我们吗?”

知春小声问,眼睛燃起了希望。

“不知道。”

宋清梦说。

她心中其实觉得不太可能,但是有难免希冀。

人人都觉得是例外,她也不能免俗,何况这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但大人本就是冤枉的,他身为——”

知春在宋清梦的眼神中停住了话音。

当着面都敢说啊。

宋清梦有点哭笑不得,她平日说这些话从不顾忌,连带着身边的人也这样。

知春吐了吐舌,又做了个将自己嘴巴拉上的姿势。

宋清梦没再多说,颇为不舍地看了眼手中的地契。

她其实很是不舍。

最开始京都没发展起来时,地到处都是,如今大都纳入朝廷,想买一处自己的庄子也是格外不易。

所以这陈伯哪怕不知道许长诀想买庄子之事,也会去通传一声,可以说,现今位置较好的庄子都是有价无市。

若不是这种情况,她也舍不得拿出来。

这次等的时间稍长了片刻,大约半柱香的时间,陈伯才回来。

“宋夫人请回吧。”

宋清梦眼眸一黯。

“若大人改变主意了,愿意见我一面,还请老伯差人知会我一声。”

陈伯点头。

见着宋清梦撑着伞,在暗下来的夜色中站得笔直,心中不由叹息。

他也知晓宋夫人到底是所谓何事,这种场面在许府见了太多,但这道门,可不是在外面苦等就能跨进去的。

好在这宋夫人不是以死相逼,也不是那般跪在许府门外大声哭喊,不然到时候收拾尸体也很是麻烦。

他这般想着,又动身往主院去。

不管如何,这宋夫人既然没有直接离开,他需得向老爷禀告一声。

陈伯到了主屋,却没再见着许长诀,只有林无明趴着躺椅,见陈伯进来,动了动头。

“她怎么说?”

这语气中略微自然的熟捻让陈伯反应了两秒,才将这个‘她’对上了号。

——那位宋夫人。

“宋夫人不愿离去。”陈伯很快道:“就等在外面。”

“好,我知道了。”林无明说。

陈伯听林无明这么说,便准备躬身退下了。

“对了陈伯,”林无明抬眸,少年的脸俊朗带笑,“我后背还疼,伤疤一直没长好,我觉着是饿的。”

他话中还带了点撒娇。

前些日子林无明不仅受了鞭刑,还被克扣了膳食。

这林无明虽是许长诀的长随,但在府中更像半个主子,而且因为嘴甜人又长得好看,很惹人喜欢。

听林无明这么说,陈伯也明白他什么意思。

“冬日还是多歇息,伤口才好得快。”

意思就是他会吩咐厨房多做些菜留着,也不会锁门,林无明可以半夜自己悄悄的去。

林无明抬了抬眉,满意地笑了笑,刚趴回原位又想起来什么似的。

“主子去了祠堂,让他们都注意些。”

许长诀去祠堂一般心情都不怎么好,这个时候撞上,那就是受伤重灾区。

陈伯应下,退了出去。

他是最开始就在许府的下人,应该说‘老许府’,那时担的采买之责。

后来许家满门入狱,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奴才家丁些都逃散或者死了,只有他和家人被带到了新的许府。

还做了管家。

陈伯后来回想,他对府中那对受尽苦难的母子也没有帮上多大忙,非要算,只是没有人云亦云的踩上一脚。

而如今许府的祠堂很大,但里面只有两个牌位。

一个是许长诀的生母,李氏。

一个是他从未见过,但本应是这许府的另一个主子。

——亡妻齐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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