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报恩

第九章

正如晏玉承诺的那样,莺莺在世安院的小日子过得十分舒坦。

她原本觉着,以丽贵妃和小晏后的恩怨,镇国公府的人会想方设法磋磨她来着,尤其是晏老夫人,据说她对小晏后爱若珍宝,简直是当成了自己的命,没想到她在这儿呆了这些天,一切都风平浪静。

镇国公府没有任何人来找她的茬,就连世安院里的下人也老实得很,虽然从不唤她“世子夫人”,却恭敬谦卑,只要她吩咐下去的活儿,都会利落地完成。

胡乱想一想,都知道这是托谁的福了。

莺莺原本就感激他,见他这么安分,心中不免又增添了几分好感,当即就大手一挥,除了自己承诺过的谢礼,又从自己的小金库里扒拉了一堆珍宝,满满当当地塞进箱子,最后使人抬着去了晏玉的屋子。

晏玉正在书房处理政务,十武蹲在门口的树上,百无聊赖地发呆。

突然,隐隐约约从哪儿传来了一阵喧哗,他伸长了脖子觑了一眼,隔得老远就见着一群人熙熙攘攘往他们这儿来了,等人再靠近些一看,为首的那个竟然是阮二小姐身边的一等丫鬟。

十武眼珠转了转,身为主子身边最受信赖的侍卫,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主子对阮二小姐那丁点的不同寻常,当即就跟晏玉汇报了这事。

这些天来,晏玉过得并不好,出于某种隐秘的目的,他让张太医往宫里报了“重伤”,皇帝大惊之下,四处寻访名医,都被他推拒了,只求能在府中好好休养身体。

顶着“重伤”的身体,晏玉哪儿都去不得,镇国公府也不是铁桶一个,再加之他也不爱和那些人打交道,便在世安院里呆着处理政务。

而莺莺身上的“细作”嫌疑还在,十武每日都会向他汇报一次莺莺的消息。

莺莺过得是真滋润,她每日吃了睡睡了吃,时不时还要出府逛逛,遇见什么新鲜事儿都要跟宫里的丽贵妃写信,那些信十武都截下来先给晏玉瞧过,见着一枝好看的花啦,吃着一样美味的糕点啦,虽然都是小事,但字里行间的欢喜是瞒不了人的。

晏玉每次见了这些信,都会默默地推开手边堆成一座小山的公文,让十武带着莺莺如何快活的消息滚远些。

当十武来报这件事时,晏玉正在屋子里“养伤”呢,那道鞭伤一点都不严重,连皮都没破,都用不着熬药,晾几个时辰,那点子红痕就都好全了。

只是晏玉别有心思,打着养伤的幌子,悠闲地在府中休养身体,对皇帝的召见置之不理,每日逍遥自在。

旁人都以为晏玉还病着,他也不好顶着个强健的身子出门晃荡,听过下属的汇报后,便走到窗边往外觑了一眼,十几口红木大箱子满当当的,两个人抬着都费劲,可见里面塞了多少东西了,别说,这阮小姐还挺实诚的。

若只有几样东西,晏玉也就收了,可这十几口大箱子,三十几人抬着,一看就价值连城,他可不想反过来欠莺莺的人情了。

晏玉忖度一二,便让十武去将人打发走,毕竟从头到尾,他这番算计都不是为了阮家,从未想过从莺莺身上讨什么回报,他对莺莺最大的期望嘛,便是希望人能安分地待着,不要闹幺蛾子出来。

莺莺安排了白芷来送谢礼,白芷胆大心细,但就是认死理,不管十武如何解释,她都认死了莺莺的吩咐,非得将东西送到晏世子手上不可,十武无法,只得使人将莺莺唤了来。

莺莺从没有想过谢礼会送不出去,天下谁能不爱珍宝呢?她就爱极了那些,这次能从小金库里挪出一半送给晏玉,已经是她最大的诚意了,但晏世子的人说明来意后,她仔细想了想,也不是不可能,如果关于晏玉身世的传言是真的话,他不将这些东西放在眼里似乎也很正常?

不管莺莺心中怎么想,她还是乖巧地去了晏玉的屋子里,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都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仆人,当白芷见着莺莺后,简直委屈得不行,她才不觉得有人不爱这些漂亮的珍宝,一定是晏世子有意刁难!

不过当着十武的面,这些话她是不会说的,白芷只是小跑到了莺莺的面前,委屈地望着她。

莺莺扫了眼紧闭的房门,真心实意地疑惑问十武:“晏世子不喜欢这些东西吗?不然我再换一批?”

十武干笑两声,正想说些什么,房内突然传来了一阵咳嗽声,声音非常虚弱,让莺莺听着十分揪心,真担心这声音的主人咳着咳着就没了。

好半晌,咳嗽声终于止住了,屋内的人顿了片刻,才淡淡地问:“来人是谁?”

十武心中腹诽,来人是谁您不知道么?不过当着外人的面,他自然不能拆主子的台,便主动递了台阶过去:“是阮二小姐。”

莺莺丝毫没觉得十武的称呼有什么问题,反而配合地点点头:“是我呀,不是你加我来的么,你不想见我吗?”

屋内的人似乎被噎了一下,好半天,才传来他平淡无波的声音:“十武,让阮二小姐进来。”

莺莺还是很贴心的,虽然她不甚聪明,却也并非全然不会看人眼色,她知晓晏世子现在在静养,闹不得他,便拣了几样最值钱的珍宝抱在怀里,轻手轻脚地进了书房。

晏玉的脸色依旧很苍白,一看就病恹恹的,莺莺进门时,便见他安静地坐在榻上,手里还捏着本书,抬眼望她:“有事?”

莺莺仔细打量了他一遍,这人虽然瘦得不行,被她盯久了还会咳嗽,但瞧着也不像快病死的样子,忍不住悄悄松了口气,不担心自己会被伤心欲绝的皇帝送去陪葬了。

从这个女人进门开始,便一直盯着他瞧,晏玉不由自主挪开了视线,声音更加冷淡了些:“你想如何?”

“我不想如何呀。”莺莺大呼冤枉,她走到晏玉的面前站定,献宝似的晃了晃手上的东西,依依不舍地道:“这个是我私库里最贵重的珍宝了,你真的不要吗?

晏玉瞧了眼那千金难买的金柄玉如意,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谢礼?确实珍贵,前朝末帝最心爱的物什,亡国时都握在手里不放,金贵得很呢。”

莺莺一点儿没听出他话中含着的别的含义,反而以为自己送对了东西,不由笑弯了唇:“听闻前朝末帝穷奢极欲,用的藏的无一不是珍品,连他都心爱的东西,必定价值连城。”

锣鼓听声,说话听音,晏玉是第一次遇见这样不知事的姑娘,他被噎了一下,最终只是道:“好了,你可以走了。”

莺莺笑盈盈地望他:“那你是收下我的谢礼了?”

晏玉很想应“是”,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若是自己真这么应了,这小白眼狼就该将自己抛之脑后了,晏玉鬼使神差地嗤一声:“怎么?想跟我钱货两清?”

这话说得不怀好意,莺莺下意识瞪大了眼睛,随后又心虚地笑了笑,她确实是这样想的……可被人直白地捅出来,她心中不免生出了几分尴尬来。

莺莺没有反驳,晏玉心中反而生出了几分委屈,虽说这次的鞭伤是他算计而来,但她不知道呀,至少在明面上,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她怎么能这么狠心绝情?

虽然晏玉至始至终都维持着一副面无表情的神情,但不知为何,莺莺就是从他的眼眸中瞧出了一丝委屈,她讪笑两声,心虚地道:“怎么能呢?那只是单纯的谢礼而已,我对你的感激是另算的。”

说完,她又叹了口气,假装在发愁:“只是,除了做些粗糙的茶点,我什么都不会,但若是天天过来,我又担心烦了你……”

“不烦。”见她似乎是真心实意这样想的,晏玉眼中的寒冰似乎融化了些许,微微勾起了唇角,专注地望着莺莺:“我一个人呆在府里闷得慌,你若来陪我姐姐闷,也是好事。”

说着他唤来了十武,当着莺莺的面,将她送过来的几箱子谢礼入了库,望着她微微一笑:“这些东西我很欢喜,多谢。”

莺莺悔得心都在滴血,她原本就是想用东西来偿还这桩恩情的,要是早知道还是得亲自与他打交道,她何必送那么多宝贝出去呢?

不过事已至此,即使是为了阮家的颜面,她也不得不打落牙齿往肚里吞。

腹诽归腹诽,但莺莺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晏玉养伤的这些日子里,她每日都会备了糕点,亲自去探望晏玉。

她去得殷勤,也不知丽贵妃哪儿得来的消息,特意让青翡来了一趟,劝诫她最好不要送入口的吃食,毕竟以阮晏两家这种微妙的关系,很容易被人动手脚,到时候落了旁人算计,被诬陷一番还算好的了,就怕牵扯进了人命官司,反而折腾出多余的事来。

莺莺听了,每次便赶在晏玉吃药的时间,拎着一盒子糕点来探望他。

晏玉不知道她的心思,还真以为那一盒子糕点是给他吃的,但他从来不爱吃甜食,自然是婉言谢绝,莺莺也不生气,一边监督晏玉喝药,一边啃糕点,等糕点享用完了,差不多也就离开了。

有一次,晏玉急着处理政务,没有来得及吃早餐,恰好她拎着一盒子茶点来了,见她像只小松鼠一样,将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吃得很香的样子,不免生出了些食欲,便伸手往盒子里拈了一块,结果被莺莺下意识抢了回去,当着他的面啊呜一口吞掉了,简直将他气得不行。

也就是这事后,晏玉才意识到,人家这东西是给自己准备的呢。

两人相处了这些天,倒是对彼此更了解了几分,至少晏玉终于相信,莺莺不是皇帝派来的细作了,毕竟天底下哪有这么傻的姑娘哟。

莺莺虽然至始至终都没看出来,但她神奇的地方在于,她总是有方法让晏玉对她说实话,在某次被晏玉成功抢走糕点后,晏玉不小心说漏了嘴,她才知晓,原来这人还将自己当成了细作。

其实莺莺还挺高兴了,毕竟能当细作的女人,脑子是好使的,她将这当成了晏玉对自己的赞美,心中暗暗高兴起来。

有莺莺在一旁盯着,晏玉又是做戏做全套的人,自然每日都将补药吞了,每每都将他苦得不行。

大概过了小半个月,他突然就清醒了,自己这是图啥呀,在莺莺身上什么都没捞着,反而将自己折腾了一遍,简直是蠢到了极点。

于是,在莺莺的翘首期盼下,晏玉的内伤终于好了。

莺莺几乎是等着这一天的,她连连催促太医来给晏玉看诊,只盼着能得到晏玉彻底痊愈的消息,这样一来,她才能彻底撇掉晏玉。

因此,等张太医到府里时,就见着这两人之间的氛围格外诡异。

晏世子呢,浑身散发着郁气,阴沉沉地好像旁人欠了他钱,而世子夫人呢,眉梢眼角的笑意都掩藏不住,欢喜得像是要过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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